襄陽,楚國王都。
只是如今的楚國王都,顯得有些混亂,因為前線已有消息傳回,楚王在廬江郡尋陽縣邊境落敗,退回了蘄春縣鎮守。
這一消息,使得整個王都動盪,無數人心思各異。
皇城,東宮內。
如今的楚國,已經確立了太子人選。楚國如今的太子,名叫熊莊,是楚國的五皇子。他如今的年紀,只有二十出頭。
昔日的熊莊,在諸皇子中顯得很普通,沒有什麼特殊的。甚至熊槐冊立熊莊為楚國太子,也是因為相比於其他的皇子,熊莊最為踏實本分。
其餘的人,要麼放肆桀驁,要麼是頑劣不堪。只是熊莊成為太子後,頗為賢明,踏實勤奮,禮敬賢士,漸漸得了朝臣的擁護,被楚國朝堂文官讚許,認為楚國後繼有人。
熊莊其人,不僅是踏實本分,更是有膽魄。他篤定了的事情,便一絲不苟的執行。恰是如此,他才能得到朝臣的認可,又能得到熊槐的認可。
熊莊此刻坐在大殿中,臉上帶著憂愁,因為他也得了前線楚王落敗的消息。
熊莊看向下方一個中年人,沉聲道:「魏先生,這一次的情況很不妙。前線父皇退守蘄春縣,我們該怎麼辦?」
「這一事情,我召集朝臣商量了兩三天,爭吵不休,爭論得一團糟,沒有半點結果。甚至於,還有朝臣已經是希望直接投降。」
「這些人,真是該死。」
熊莊說道:「朝廷養著他們,到頭來,他們卻全都要投降。」
中年人名叫魏諷,是東宮太子洗馬,也算是熊莊的謀士。
魏諷捋著頜下的鬍鬚,緩緩道:「太子殿下,如今的情況,可謂相當不利。楚國大軍,在前線崩潰。我們如今唯一能做的,實際上,就是再度徵募士兵,安排人送到前線去,和大王一起抵抗齊國大軍。」
熊莊搖頭道:「這一事情,我也考慮到過,也和朝臣商議。然而朝中大臣一個個推諉,都說招募百姓要大量的錢財,時間上來不及。這些人,都是找理由推諉。」
魏諷道:「太子殿下,事到如今,不能因為時間來不及就不徵兵。大王在蘄春縣抵擋,兵力少,一旦任由大王被困住,時間長了,大王是守不住的。所以我們當下,必須速度。至於朝中推諉的情況,太子殿下應當做出決斷。」
熊莊聽到魏諷的話,略微皺眉,他聽懂了魏諷的意思。
讓他不能老是當好人。
當好人,只能和稀泥,不可能令所有人都聽話。一旦遇到事情,這些人就會推諉,不聽從命令。必要時,必須採取雷霆手段。
熊莊沉聲道:「魏先生,以雷霆手段鎮壓朝堂上,我沒有意見。只不過,我擔心這一情況採納後,容易引發朝廷震盪。朝堂震盪,可能影響到前線戰場。」
「錯,大錯特錯!」
魏諷搖頭,一副不贊同的神情。
他原本是坐著的,如今卻略顯激動的站起身,擲地有聲道:「太子殿下,如果朝堂上一直這麼推諉下去,必然導致前線失利。」
「因為前線沒有馳援的人,大王孤軍奮戰,最終只能落敗。如今,必須採取雷霆手段。再者,太子是大王安排的監國人選,大王令你監國,那麼朝堂上的一切,就是太子說了算。」
「所以如今,只要有利於楚國的,太子就可以大膽去做。一切都是為了楚國,縱然開殺戮,那又如何呢?」
魏諷的態度,極為強硬。
因為該行霹靂手段時,就必須行霹靂手段。
熊莊原本就是強硬派,聽完魏諷的話,心中也是徹底堅定起來,再無半點的猶豫。
熊莊頷首道:「魏先生,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這一次,便瘋一次。即便背負罵名,即便朝堂上滿朝反對,我也義無反顧。父王為楚國之主,他鎮守國門,抵禦齊國。我如今得父皇的命令監國,自當死社稷,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魏諷說道:「太子大義。」
熊莊自嘲一笑,道:「其實,這是我的本分罷了。」
魏諷話鋒一轉道:「這一次,不僅只有我們楚國和齊國開戰,還有魏國方面,也是在開戰的。只是如今,不知道魏國的進展如何?按理說,差不多該有消息送回。只是到如今,魏國方面都還沒有消息傳回。」
楚王熊槐前線落敗的消息傳回,魏國的消息卻不曾傳回。
以至於,國內根本不知道。
熊莊沉聲道:「問題應該不大,畢竟魏國方面的實力不弱。又有大禪寺方面,傾力相助。這般的情況下,魏國都落敗,那也太差勁了。」
「報!」
就在此時,卻有內侍急匆匆的進入,稟報導:「太子,有北方魏國消息送回。」
「拿過來。」
熊莊吩咐一聲。
他正說著,消息就送回來,來得正好合適。
內侍遞上書信,熊莊接過來,便快速的拆開瀏覽,只是一看到書信前面的內容,兄長的一張臉,頓時垮了下去,臉上再無半點的笑容,只剩下滿臉的凝重。
魏諷擺了擺手,讓內侍退下道:「太子,是曹玄敗了嗎?」
「敗了!」
熊莊說道:「曹玄和父王一樣,都是大敗。父皇在前線,損失七八萬的大軍,曹玄方面也是相差不多。甚至,曹玄的軍師岑溫,都被生擒。」
「如今齊國大軍,殺入了齊國境內,不斷的攻城掠地,魏國愈發處於頹勢。原本我們楚國和魏國聯合,兩國出兵,是要滅了齊國的。」
「一轉眼,成了齊國擊敗兩國大軍,直接殺過來。」
熊莊一副沮喪神情,道:「情況,是相當的不利。」
魏諷肅然道:「如今這情況,的確不妙。原本是一起進攻王奇,如今只能各掃門前雪,看誰能擋住王奇的進攻。殿下,其實情況越是不利,就越是要穩住,切莫亂了陣腳。同理,震懾朝堂上的投降派,也更為關鍵,勢在必行。如此一來,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募集士兵馳援大王。」
熊莊道:「魏先生放心,我明白該怎麼做。」
就在此時,又有內侍進入,行禮道:「太子殿下,蠻神教祭祀,沙荼那到了東宮外求見。」
「請!」
熊莊吩咐一聲。
熊莊轉而看向魏諷,繼續道:「沙荼那是在父王身邊的,他如今回來。極可能,是帶著父王的命令回來的,接下來,就知道父王的安排。」
魏諷道:「太子英明。」
兩人都帶著期待。
不多時,略微佝僂著背的沙荼那,邁步進入大殿中,他躬身站定,說道:「沙荼那,拜見太子殿下。」
熊莊迫不及待道:「沙荼那祭祀,你從前線回來,莫非是帶回父王的命令。父王,是有什麼安排嗎?」
沙荼那搖頭道:「太子殿下,我沒有帶回大王的命令,我是從蘄春縣逃回來的。如今大王,已經歸順王奇,齊國的大軍拿下蘄春縣,開始往江夏進發。下一步,就是往襄陽來了。」
「不可能!」
熊莊聽到消息的瞬間,蹭的站起身。
他大聲的反駁。
熊槐歸順王奇,絕對是天方夜譚,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熊莊眼神銳利道:「沙荼那,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沙荼那聲音沙啞,說道:「太子,我說了大王已經歸順王奇,這消息隨後就會傳來,不會有假的。我欺騙你,能有什麼用呢?」
熊莊近乎是歇斯底里道:「說,到底怎麼一回事?」
沙荼那解釋道:「大王在尋陽縣長門山一線落敗,就迅速撤退到蘄春縣駐守。然後,王奇調兵包圍了整個蘄春縣,先說曹玄在北方落敗的消息,又說他徹底堵死蘄春縣,斷了大王撤退的道路。」
「最後,王奇又告訴大王,他準備散步大王被圍困在蘄春縣的消息,要準備圍點打援,滅掉馳援大王的兵力。」
「消息說完後,王奇直接撤軍離開,在蘄春縣的城外駐紮。城內的人心,因為王奇的一番話徹底亂了,難以自持,無法穩定人心。」
「值此之際,大宗師蔡橫,直接抓了大王,他認為守不住,所以裹挾著大王出城,往王奇的營地去。當時,我就知道蘄春縣守不住,所以在我蠻神教武士的帶領下,悄然離開縣城,在城外觀望。」
「沒想到不久,就看到王奇帶著楚王到了蘄春縣,然後楚王下令,讓屈平、李景隆投降。下一步,便是王奇帶著楚王以及大軍,往襄陽來了。」
沙荼那道:「太子殿下,你如果要抵擋,就可以做準備了。」
「該死,該死的蔡橫。」
熊莊聽完後,沒有懷疑,因為大體上沙荼那的話站得住腳。
再者消息的確很快會傳回。
熊莊心頭憤怒,更有些慌亂,他卻是強自鎮定,死死盯著沙荼那,沉聲道:「沙荼那祭祀,如今父王都已經投降。你先一步回來見我,是什麼意思呢?」
沙荼那的眼中帶著濃濃的仇恨,咬牙道:「王奇殺了我蠻神教兩個大宗師,屠戮了我五溪兒郎。原本我麾下有兩萬多五溪兒郎,要往前線去馳援楚王的。」
「我撤回來後,這一支兵力也撤回來。如今,他們暫時在襄陽城外駐紮。我蠻神教要報仇,不屈服王奇。」
沙荼那說道:「如今我進入城來見太子,就是想知道,太子也打算做亡國奴,還是準備死戰到底呢?」
熊莊一下愣住。
他想過沙荼那的話語,認為沙荼那的心思有諸多可能,就是沒想到,沙荼那會是提出這樣的話,蠻神教竟然敢和齊國抗衡。
熊莊道:「沙荼那祭祀,蠻神教實力不算太強,敢和齊國抗衡嗎?」
「哈哈哈……」
沙荼那低沉笑了起來,他沉聲道:「我蠻神教的人,不服天,不服地,只尊奉蠻神。即便齊王厲害,那又如何?難不成,他能殺入莽莽大山中嗎?我蠻神教誓死抵抗,即便擋不住,也還可以退入山中繼續抵抗。更何況,我蠻神教絕不屈服,也不會認慫投降。」
熊莊沉聲道:「好一個蠻神教。」
沙荼那呵呵道:「我蠻神教在某些人眼中,是很兇殘。可我蠻神教的人,一向是戰天鬥地,絕不服輸的。太子,你就直接說吧,是否抵抗,不抵抗我立刻就離開。」
熊莊道:「魏先生,你怎麼看?」
魏諷眼神漸漸的堅定起來,他說道:「太子,大王是被蔡橫裹挾著離開的,他之所以投降,想必有不得已的地方。大王如何,我們不管。」
「但是,我記得太子先前所說,我們要誓死抵抗。所以大王即便降了,我們也要死戰。楚國能否存續,就看這一戰。」
「我們擋住了齊國王奇的進攻,守住襄陽,那麼楚國就可以繼續延續下去。」
魏諷說道:「這,就是我的態度。」
「好!」
熊莊讚許道:「有魏先生的話,我就有底氣了。當然這一事情,還需要沙荼那祭祀的幫助,要掌控朝廷,這一事情不容易。」
沙荼那看向熊莊時,眼中也多了一抹讚許。
楚王生了個好兒子。
值此之際,還能死戰,還敢死戰,頗有膽魄,也有些心胸。
沙荼那道:「太子,我的兩萬餘五溪蠻精兵,就在城外。他們在,可以協助太子掌握襄陽城。另外,我身邊還有幾位宗師境的蠻神教高手,足以震懾朝堂上的一切。」
「好!」
熊莊意氣風發道:「我們先解決朝堂內的隱患,再在襄陽迎戰王奇。襄陽城池堅固,糧食充足,只要萬眾一心,足以擋住齊國進攻。」
沙荼那道:「太子英明。」
「報!」
就在此時,又有內侍進入,稟報導:「太子殿下,有大周的朝廷使臣抵達。」
魏諷的臉上更是意外,沒想到大周竟然有使臣來。要知道,楚國和大周一直是敵對的,甚至大周希望滅了楚國,而楚國也希望北上拿下大周。
可是如今,大周使臣來了。
讓人意外。
熊莊倒是鎮定自若,當即吩咐人進入,片刻後,就見一個中年人進入。
來人,赫然是江九歌。
他是黑龍台的人,如今奉大周小皇帝的命令,出使到楚國來,接下來是要出使見王奇的。按理說,他一個黑龍台的人,不適合作為使臣。
小皇帝安排,江九歌沒有選擇。
江九歌見到了熊莊後,躬身道:「大周江九歌,見過太子。」
熊莊說道:「閣下有什麼事情?」
江九歌回答道:「在下來,是為了促成楚國和齊國的休戰。齊王擊敗楚王一事,消息已經傳到長安,我大周皇帝陛下得知後,特地派遣我來促成雙方休戰一事。當然,前提是楚國,給予齊國足夠的好處,我就前往見王奇,請王奇退兵。」
熊莊聽到後冷笑道:「沒想到,這大周的皇帝,真是管得寬,連楚國的事情都要干涉。不過這一次,大周皇帝有這份兒心,我就收下了。」
頓了頓,熊莊道:「江九歌,你記住一點。不管是什麼惡劣的情況,我都會死戰到底。楚國,不可能歸順王奇的。你去見王奇,只要王奇願意休戰,楚國割讓江夏郡給齊國。這一條件,夠不夠?」
如今的局勢下,熊莊不認為王奇方面,會屈從於皇帝的命令。
擱在任何人身上,也不可能答應。
所以熊莊乾脆利落的給了答覆,說願意割讓江夏郡。如果楚國暫時,能以割讓江夏郡,從而保全楚國,絕對是值得試一試的。
江九歌讚許道:「楚國太子的條件,我也認為不錯。不過除此外,還需要給予錢財上的賠償,至少賠償百萬兩白銀,如此我可以試一試。」
熊莊說道:「你儘管一試。」
江九歌笑說道:「那麼,我這就前往見王奇,請太子準備好。一旦齊王應允,接下來,就要準備割讓江夏郡。」
熊莊說道:「理所應當。」
「告辭!」
江九歌站起身,便直接離去。
熊莊眼神漸漸銳利起來,他沉聲道:「沙荼那祭祀、魏先生,我們如今,會一會朝堂上的人。這一次,便仰賴兩位協助。至於江九歌這裡,不去管,因為我認為希望不大。這一切,還得靠我們自己才是。」
沙荼那道:「我蠻神教、五溪兒郎,傾力相助。」
魏諷道:「這是臣該做的。」
熊莊便不再耽擱時間,當即做出安排,一道道命令安排下去,為接下來的肅清朝堂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