蘄春縣,城內。
城樓上,一處房間中。
楚王熊槐坐著,正煩躁的翻看著最近的消息。他自廬江郡邊境撤回,就坐鎮蘄春縣,想藉助蘄春縣城把王奇拒之門外。
只要他守住了蘄春縣城,一切就不是問題。
只不過最近幾天的情況有些怪異,自始至終,都沒有得到王奇大舉進兵的消息。反倒是王奇的軍隊抵達蘄春縣城外,就是堵住了他的道路,一直圍而不攻。
這樣僵持著,讓熊槐很不安。
王奇,絕非泛泛之輩。
王奇的一切布置,必然是有深意的,所以熊槐才擔心。
熊槐看完手中的書信,直接扔到一邊,畢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只要王奇在城外不動彈,就沒有什麼影響。
熊槐枯坐著時,屈平進入,屈平躬身揖了一禮後,道:「大王!」
熊槐道:「丞相,有什麼事情嗎?」
屈平道:「臣認為這幾日,太過於平靜。王奇的大軍抵達蘄春縣後,就不再進兵,而是包圍了咱們蘄春縣城,似是要困住我們。這樣的情況,讓人捉摸不透。」
熊槐點了點頭,說道:「丞相,本王也是這麼考慮的。正巧,丞相提出來了。當下這一局面,丞相認為該怎麼辦呢?」
屈平搖了搖頭,嘆息道:「臣思來想去,暫時也沒有辦法。故而,來找大王商議。」
熊槐道:「我們的兵力折損後,五溪蠻的力量還沒有來。如果五溪蠻的兩萬餘人抵達,我們接下來一戰,就有一些底氣。如今兵力不足,出城就是落敗,出城就意味著落荒逃竄,而且也會丟失蘄春縣城。」
屈平道:「大王英明!」
熊槐繼續道:「我們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蘄春縣。以及,祈禱曹玄的運氣,能夠好一些,擋住齊國的大軍,甚至能反擊齊國。如此一來,我們就有了轉機。到時候齊國腹背受敵,王奇只能撤軍。」
屈平道:「大王所言甚是,如今只能這樣。只是臣一想著,大王每天都在變換居住的位置,還要確保只有少數人知道。這樣處處躲著王奇的刺殺,實在不容易啊!」
這是熊槐如今的現狀。
考慮到王奇的實力是大宗師,甚至王奇連蠻神教的大宗師輕易殺死,即便蔡橫在王奇的面前,那也是送死的,所以熊槐大多數時候,都改變居住位置的,確保自身的安全。
熊槐擺手道:「只要能擋住王奇,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們如今,不必考慮自身的環境如何,只能全力以赴的堅守就。」
屈平說道:「是臣失態了,原本應該臣來考慮這些,沒想到卻處處讓大王操心。」
熊槐道:「辛苦丞相了。」
屈平道:「大王折煞老臣,追隨大王,臣何來辛苦一說?」
熊槐話鋒一轉,不提這一事情,便問道:「丞相,如今城內的民心如何?」
屈平說道:「百姓還算穩定,城內也有充足的糧食。畢竟這些年,大王勵精圖治,百姓都感激大王,沒有什麼動盪。」
熊槐道:「還算不錯!」
「咚!咚!!!」
忽然間,戰鼓聲自城外傳來。
熊槐一聽到這戰鼓聲響起,登時緊張起來,一下站起身,道:「丞相,傳令下去,所有人集合,準備一戰。如果王奇要攻城,今日我們必須要守住。這段時間,王奇一直沒有採取行動,如今終於來了,肯定有所圖謀。」
「是!」
屈平當即安排了下去。
熊槐出了房間,帶著人迅速來到城樓的正上方。他和屈平一起,看著城外的情況。如今的城樓上,所有將士齊聚,已經準備好一戰。
這一段時間熊槐也在積極備戰,城內一應的防守器械,也是極為充足的。
要戰,熊槐有底氣。
熊槐手撐在牆上,看向城外,只見城外浩浩蕩蕩的大軍,黑壓壓整齊列陣。所有王奇的大軍,都是在城外的。
王奇緩緩的策馬走出,他跨坐在馬背上,抬頭朝城樓上看去,高呼道:「熊槐何在?」
熊槐說道:「王奇,你要戰,本王奉陪到底。你要進攻,儘管來就是。」
王奇笑道:「熊槐,本王今日來,就是傳遞一些消息,沒有其他的意思。所以,你倒是不必緊張,放寬心就是。」
熊槐臉色一黑。
又是這種。
在長門山下的軍營,周子山就走這一路線,一點點引誘屈平上鉤,然後周子山一點點的反駁,使得楚國所有立足的話語,盡皆被反駁,反倒使得自己一方士氣低落。
熊槐雖說明白了,卻也不懼。
再壞的情況,能比之前的情況壞嗎?『』
所以熊槐的內心很是篤定,只要他堅守城池,不管王奇如何說,他都不擔心。
熊槐哼了聲,說道:「王奇,你又來這一套,又想蠱惑我的人心。可惜這不是在野外,也不是戰場廝殺。這樣的情況下,你不可能打破蘄春縣。如果光是靠一張嘴,就可以打破一座城,還要軍隊做什麼。」
王奇道:「熊王,哦,不,你是楚王,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有些消息要告訴你。你急什麼,威脅什麼呢?莫非心中懼怕,所有這般說話。你這樣說話,實際上,是為了掩蓋自己內心的驚慌失措。」
熊槐聽著王奇的話,哼了聲,他打量一下和王奇的距離。
因為和王奇距離拉近,不到八十步,所以熊槐當即看向屈平,小聲吩咐道:「丞相,讓蔡橫出手,以弓箭射王奇。」
他要算計王奇。
萬一射殺了王奇,豈不是賺大了。
屈平當即就安排了下去。
熊槐心滿意足的點頭,他轉而又說道:「王奇,你有什麼消息?」
王奇有些詫異。
熊槐剛才,可是說他要蠱惑人心,如今一下轉而詢問有什麼消息?前後變化有些快。
王奇卻是不擔心,不疾不徐的說道:「本王這一次來,有三個消息要告訴你。」
熊槐問道:「哪三個消息?」
王奇說道:「第一個消息,是關於北方曹玄的,曹玄如今……」
「咻!」
忽然,破空聲響起。
王奇停下,抬頭往城樓上看去,只見一支弓箭凌空射下來。弓箭快若閃電,但在王奇的眼中,尤這支弓箭的速度卻是可見的。
王奇抬手一撈,箭杆入手,旋即王奇隨手一揮。
「咻!」
箭頭裹挾著力量,朝城樓上飛去。
熊槐原本期待著弓箭射中王奇,下一刻,卻見弓箭飛來,他眼中痛苦一縮,嚇得忙不迭的縮頭躲避。
砰!!
弓箭射中城樓上的樑柱,箭頭完全沒入,箭尾還在不停的顫抖著。
熊槐抬頭往城樓上的樑柱看去,看到那不斷搖擺的箭尾,心下駭然不已。要知道蔡橫射出的一箭,快若閃電,迅猛如雷,王奇信手一撈,然後一個拋擲,就使得弓箭飛了回來。
熊槐小心翼翼站在城樓上,心中多了一抹懼怕。
他知道王奇厲害。
眼下看到王奇出手,更多了直觀上的感受,心中更是駭然。
這個王奇,太厲害了。
王奇拍拍手,笑吟吟道:「熊槐,我就說,你怎麼如此好心的,讓本王說消息,沒想到,你是意圖拖延時間,想讓人射箭殺我。」
「可惜,想殺我的人很多,都沒能成。尤其你這種雕蟲小技,即便我不抵擋,任由弓箭射在身上,你也不可能傷我一點皮毛。」
「大宗師的實力,你不知道,難道你身邊的蔡橫,會不知道嗎?」
王奇笑道:「這種小手段,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
熊槐朝蔡橫看去,蔡橫點頭道:「大宗師身上的真元運轉如意,能形成護體真元。也就是遭到重創時,能直接本能的抵擋,這就是所謂的刀槍不入。當然,這是有一個限度的。不過如今想要弓箭射殺王奇,有些難。」
「你怎麼不提前說?」
熊槐面頰抽了抽,這樣平白無故丟臉,心頭實在是有些糟心。
蔡橫道:「大王您下令,也沒有詢問啊。我只是按照命令行事,其他我不管。」
熊槐氣得肝疼。
一個大宗師,就敢和他頂撞說話,只是如今熊槐還需要蔡橫,也就只能暗恨一番,然後轉而看向城外,再度道:「王奇,不管如何,你想打破蘄春縣,那都不可能。」
王奇不急不躁的道:「不著急,且說一說我剛才提及的三個消息。一個一個的消息,都還沒說完,老是被打岔不好。」
「第一,是北方曹玄,在兗州盧縣邊境落敗。曹玄的大軍,損失慘重,折損七萬餘人,其中有四萬多被俘虜。曹玄的軍師岑溫,被本王的大軍生擒。」
「第二,整個蘄春縣,已經被我的大軍,團團包圍了起來。熊槐你此前是不想撤離,意圖藉助蘄春縣死守,擋住本王的腳步。」
「如今我困死你,你要出城,已經不可能。因為本王麾下的騎兵,已經準備妥當。你一出城,必然別拿下。」
「第三,本王把你落敗,以及蠻神教高手盡數伏誅的消息,徹底傳出去。相信整個楚國,會有反應的。我更期待,有更多的援軍來,我直接圍點打援。」
「來一撥援軍,我就滅掉一波。一波一波的援軍滅了,看你楚國有多少人來。」
王奇這一次之所以來,就是因為他得了諸葛豐送來的消息,知道了曹玄落敗。
恰是如此,王奇心頭抵定。
曹玄敗了,天下局勢也就明朗起來。
畢竟曹玄、熊槐的大軍盡皆落敗,值此之際,王奇的大軍,奪取楚國、魏國,那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會有多麼的複雜和困難。
如今王奇和周子山謀劃的,就是圍點打援,同時削弱熊槐的軍心。畢竟楚王熊槐在蘄春縣被困住,楚國不可能沒有舉動。
楚國的軍隊來了,王奇剿滅就是。
來多少,滅多少。
這是王奇如今的底氣。
再者,把熊槐困死在蘄春縣城這裡,也是有利於王奇的。
熊槐在城樓上聽到後,一顆心沉了下去。他的臉上神情,無比凝重,原本熊槐對曹玄,還抱以期望,甚至每天都祈禱著,希望曹玄厲害一點,改變北方的局勢,擊敗齊國大軍,從而分擔熊槐蘄春縣這裡的壓力。
沒想到,曹玄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和他是相差不多的。
熊槐聽到王奇的謀劃,先是宣傳他落敗被困的消息,然後準備圍點打援,這對楚國來說,是極為不利的。
原本熊槐對於楚國五溪蠻的兩萬兵力,是報以希望的。
如今,熊槐心下反而擔心。
五溪蠻的兩萬兵力來了,能擋得住王奇大軍進攻嗎?王奇的麾下宗師境高手、一流高手不計其數,這些人一殺上去,即便五溪蠻的士兵精銳無比,也一樣扛不住。
其餘楚國的兵力來救駕勤王,也擋不住王奇的兵力。畢竟連他的近十萬大軍,都是直接落敗,何況是國內的其他兵力呢?
熊槐一時間,不知所措。
屈平心中嘆息一聲,大勢已去了,按照王奇的謀劃下,楚王熊槐這裡,連破局的機會都沒有,如今出城,更是被團團圍住,肯定逃不掉。
屈平想寬慰熊槐,甚至想給熊槐鼓勁兒,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屈平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該怎麼寬慰熊槐。
其餘的將士,紛紛議論起來。
楚國大軍在長門山一戰落敗,雖說在李景隆、屈平率領下,有一部分兵力撤回來,回到了蘄春縣駐紮,還算過得去。
問題是王奇的話,使得所有人內心僅剩下的堅持,都開始沒了。
一個個慌亂起來。
熊槐注意到周圍將士的神情變化,驟起眉頭,他不曾再和王奇搭話,說道:「丞相,本王真是不該和王奇搭話,這一說話,又大受影響。」
屈平搖頭道:「大王,您不說話,王奇也有其他的方式。他可以讓麾下的士兵喊話,也可以安排士兵把消息寫在紙條上,綁在弓箭手射入城內。總之,方法多得很,根本阻攔不了的。所以,這不怪大王。」
熊槐嘆息道:「如今,如之奈何呢?」
屈平不語。
他雖說是智者,可接連的打擊,他如今也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王奇稍等了一會兒,任由信息發酵,然後他繼續喊話,高聲道:「城樓上的楚國將士,都仔細的聽著,本王覆滅楚國在即,如今招降所有人。」
「城樓上的將士,願意歸順本王的,本王盡皆收納,不追究你們責任。甚至於,你們是在軍中的將士,可以進入我齊國軍中。」
「你們是楚國軍中的將領,歸順後,也在我齊國軍中為將。但凡歸順本王的人,本王都收下。我齊國治下,百姓安居樂業,不會比楚國差。」
「本王如今,在城外的營地等你們。你們任何時候來,本王都歡迎。」
「行了,話就這麼多。」
王奇擺了擺手,說道:「接下來,隨你們的意。你們願意歸順,那就歸順。不願意歸順也無妨,本王會繼續困死蘄春縣。」
王奇說完這一番話後,直接轉身離開。
這就是王奇的目的。
攻心之策。
要徹底攪亂鎮守的楚國將士內心,使得替楚王熊槐效力的人,人心惶惶。這一步計劃完成,王奇的計劃就達到了,只需要等待就是。
王奇麾下的大軍隨之散去,繼續按照此前的安排,把蘄春縣困得死死的。
王奇營地,也是在附近。
熊槐看著王奇大搖大擺離去的樣子,一拳頭捶打在城牆上,內心無比不甘。他如今已經可以預料,在王奇的一番話後,肯定很多人會有其他的心思。
一旦有人出城投降,蘄春縣城內的防守會更惡劣。
熊槐望著齊國大軍離去的方向,咬牙切齒道:「王奇這廝,真是毒辣啊!」
屈平道:「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一招攻心之策,實在毒辣。甚至,我們連解決的辦法都沒有,畢竟我們被困在蘄春縣,只能等人來救援。尤其時間一長,一旦出現糧草問題,更是麻煩。」
熊槐搖了搖頭,不再說話,轉身準備離開。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熊槐剛要離開,他的親衛還未跟上,就在此時異變突生,站在一旁的蔡橫,突然間一躍而起,直接到了熊槐的身前。
蔡橫手一伸,抓住了熊槐,右手箍住熊槐的脖子,眼中透射出兇狠的光芒,咧嘴笑道:「楚王,既然你擋不住齊王,乾脆再做一點好事吧。」
屈平瞪大眼睛,高呼道:「蔡橫,你要幹什麼?」
其餘楚國的將領,一個個看過來,怒目而視,眼神憤怒。一個個士兵已經過來,直接把熊槐和蔡橫包圍了起來。
一圈一圈的人堵住道路,圍了一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