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郡,山陰縣。
這是郡治所的所在,相比於章安縣等周邊各地,山陰縣更為繁華。
郡守府,書房中。
太守左玉能正在作畫,這是他比較喜歡做的事。如果他自認為畫出一副得意之作,便可以找機會,尋機賣出去。
這是一門賺錢的生意,所以閒來無事,左玉能就作畫。
左玉能眼下正畫的一幅圖,是老牛食草圖。畫作中的牛頭向天,牛尾擺盪,牛身卻是骨瘦嶙峋,地上有著些許雜草,看起來頗為怪異。
左玉能最後的一筆畫完,提筆落款用印,然後仔細的打量。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不錯,不錯,這副老牛食草圖,寓意深厚,更蘊含道理。這幅畫,至少值十萬兩銀子。找個機會,把這些商人召集起來,讓他們鑑賞一番。」
他內心很是歡喜。
為自己畫出這樣的一幅圖而欣喜。
「砰!砰!!」
敲門聲,自房間外響起。
左玉能吩咐道:「進來!」
房門嘎吱一聲,一道清瘦身影進入,卻是凌然進入。他向左玉能躬身揖了一禮,恭敬道:「大人。」
左玉能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凌然道:「章安縣方面,剛剛傳來消息,齊王剿滅了整個章安縣臨海的倭人,包括服部下三郎、村田一夫一伙人,盡數被殺。所有倭人,不曾招降一人,全部屠戮。」
左玉能笑了起來,道:「殺光了倭人是好事,倭人被殺完了。曾子貢、李山泉等人也早已經死了,所有都死無對證,和本官那就沒關係。更何況,曾子貢等人死去都快半個月,之前沒有追查,如今就更不會追查了。」
凌然道:「大人,我們還是要謹慎些,不能大意。」
左玉能道:「本官知道該怎麼做,這段時間,不會大意的。」
凌然道:「大人明白就好。」
其實凌然的內心,還是頗為擔心。左玉能視財如命,不斷斂財,積累了大量錢財。左玉能又不大規模花錢,沒有什麼特殊嗜好,就是喜歡斂財。
「報!」
就在此時,又有侍從進入。
侍從稟報導:「大人,齊王的親衛來傳信,齊王帶著一眾親衛,往山陰縣來了。如今,齊王距離山陰縣城,估摸著還有十多里路。」
「知道了!」
左玉能擺了擺手,侍從退下。
左玉能看向凌然,說道:「先生,齊王專門安排人傳信,你認為王奇這一次,是否有可能要對付我?」
凌然搖了搖頭,說道:「大人一向沒有任何過激的舉動,更何況所有情況,都低調進行。所以,這一次的事情應該沒什麼關係。畢竟齊王到章安縣,就是為了對付倭人。」
「若非曾子貢那蠢貨,和李家聯合起來勾結倭人,齊王根本不會關注到咱們會稽郡的。齊王日理萬機,哪有時間關注我們。」
凌然說道:「大人放心就是。」
左玉能聽到後,頷首道:「是這個道理。」
凌然道:「我們如今正常迎接就是。」
左玉能道:「你去安排一下,我們稍後前往南城門,在城門口迎接。」
「是!」
凌然再度回答。
他轉身下去安排,不到小半刻鐘,一切布置妥當。郡守府的官員全部集合,然後和左玉能一起,往城門口去。
一行人抵達,便等待著。
好在九月的天氣,已經頗為涼爽,太陽雖說曬著,也沒了七八月的熾烈。站在城門口,還有陣陣涼風吹來,頗為舒爽。
在左玉能一眾人等待時,時間匆匆流走,忽然間前方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卻是一行百餘騎兵,快速奔馳而來。
「來了,齊王來了。」
人群中,有人高呼出聲。
左玉能打起精神,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臉上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畢竟這是第一次見王奇,左玉能還是有一丁點的緊張。
左玉能往前方的官道看去,金秋的陽光照耀下,官道上煙塵四起。時間不長,就見王奇一行人,距離縣城不足百餘步的距離。
這時候趕路的隊伍,才開始放緩速度。
左玉能更是拎著衣袍,便先一步帶著人往前走。當距離王奇的隊伍,還有約莫十餘步時,左玉能雙手合攏,行禮道:「下官會稽郡守左玉能,拜見齊王。」
「拜見齊王。」
其餘的所有人,都是齊齊行禮。
所有人臉上神情,都是一派嚴肅,畢竟面對著王奇,心中都是緊張不已。
王奇是齊國之主。
王奇一言,就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一旦王奇不高興,他們所有人,都別想有好日子過,甚至王奇看誰不爽,誰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王奇沒有管這些行禮的人,目光落在左玉能的身上,問道:「你是左玉能?」
「是!」
左玉能回答一聲。
他的心頭一緊,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王奇大袖一拂道:「來人,拿下!」
士兵得令,立刻就上前,直接把左玉能架起來。這一幕,驚呆了太守府的官員。左玉能本身也是懵了,沒有想到王奇直接就抓他,沒有任何的話語和徵兆。
左玉能高呼道:「齊王,我冤枉,我冤枉啊,抓我做什麼?」
王奇冷冷一笑,道:「本王都還沒說抓你是因為什麼,你說什麼冤枉。你不是做賊心虛,你說這話做什麼?」
左玉能道:「請齊王示下,為什麼抓下官。」
王奇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在會稽郡,大肆的攫取錢財,甚至鬼畫符一樣的畫,能賣出十餘萬兩銀子,這就是抓你的原因。」
「身為一郡的父母官,不思考如何發展地方,不思考怎麼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反倒是一門心思攫取錢財,搜刮百姓,不抓你抓誰?」
「莫非你認為,你和曾子貢、李山泉的來往,本王沒有半點察覺嗎?亦或是你認為,本王僅僅是為了倭人來的,不會處理你。」
王奇話語犀利,句句戳心。
左玉能聽到這些話後,頓時懵了。
完了!
他的事情暴露了。
左玉能此前還有些僥倖心理,認為自己不會被拿下,所以沒有任何舉動。如今王奇說破,尤其點出曾子貢、李山泉,顯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查證清楚。
他根本躲不掉,也辯解不了,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左玉能雙腿癱軟下來,神情惶恐。若非士兵架著,他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左玉能的心理防線崩潰,連忙道:「齊王,下官知錯了。齊王,我收的錢,都留著的,不曾使用。我的錢,都在府上啊!」
王奇哼了聲,一揮手,士兵押解著左玉能回到隊列,然後王奇目光掠過郡守府的郡丞、主簿等各官員,又是一揮手,把所有人全部拿下。
「入城!」
王奇把所有人抓起來,才往郡守府去。
他直接在郡守府辦案。
王奇不曾耽擱時間,立刻提審左玉能,相比曾子貢、李山泉等人,左玉能更為奇葩,一門心思的想盡辦法攫取錢財。不論是從各縣攫取,亦或是從地方上商人搜刮,還是從百姓上搜刮,只要是有辦法撈錢的,他都想盡辦法。
除此外,左玉能更是公然賣官,地方上縣一級的官員,他明碼標價處理,把官職的價格寫清楚,只要是給足了錢,左玉能都可以滿足。
這完全是亂糟糟的生態。
王奇提審左玉能後,更審出了左玉能的帳簿,記載了他所有的錢財。王奇翻看後,也是咋舌不已。帳簿上記載的數額,足足多達九百八十六萬五千三百二十六兩銀子。
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一個郡守,短短時間內,攫取近一千萬兩銀子,實在是震驚。要知道如今的會稽郡,不算富裕,卻是攫取了這麼多錢。
王奇對左玉能的行徑,更是大為憤怒,對於地方上的監察司更是失望。地方上官員的監督,如今在齊國境內,職責上是監察司的任務,不是情報局的責任。
王奇從左玉能這一條線,一一提審,整個提審下來,郡守府做官的人,基本沒有一個是乾淨的,全部拿下。
山陰縣的縣令也不例外,也是貪財之人。
王奇一一拔除,所有人盡皆下獄。
王奇暫時坐鎮在會稽郡,他親自處理郡守府的一應事情。在王奇處理事情時,也在了解著會稽郡的情況。在王奇主持下,短短三天時間,會稽郡的運轉又恢復了過來。
這期間,王奇卻是在會稽郡的小吏中,發現了有能力的人。
此人名叫姜滬,是一個小吏,其實也算不上小吏,就是一個臨時工,並非郡守府的編制。
他一直在戶曹做事,因為戶曹的官員,以及其餘各曹許多官員都尸位素餐,反倒很多具體的事情,都是姜滬在處理。
整個郡守府的政務,他都瞭然於胸,對整個會稽郡的施政也清楚。
王奇安排郡守府不曾有問題的小吏做事時,姜滬便脫穎而出,他處理的事情一絲不苟,而且極為不錯。
即便是王奇,也挑不出錯。
這是有郡守之才,即便是姜滬治理一郡,也是完全沒有問題。
王奇又觀察了兩天,確定姜滬不錯,所以才直接安排人,去通知姜滬到書房中來。
李無忌下去通知,姜滬很快來了。
王奇第一次見姜滬,他眼前的姜滬,年紀顯得頗為蒼老,粗略看去,少說四十開外,甚至兩鬢都已經斑白,給人滄桑感覺,
王奇卻是意外。
姜滬的資料,先前他看到姜滬處理的事情時,已經看了一遍。
王奇問道:「姜滬,你的資料顯示,你如今應該三十歲左右,對吧?」
姜滬頓時明白,他連忙解釋道:「回稟齊王,小人的確剛滿了三十歲。因為小人少年老成,且頗為困頓,所以才顯得很是蒼老。」
王奇聽到後,心中思考著對姜滬的安排,便道:「你對郡守府各曹的事情,了如指掌。對於郡守府的政務,也能處理,很是不錯。」
姜滬道:「齊王贊繆,小人只是略懂一二,半灌水罷了。」
王奇道:「你的能力不錯,本王給你一個改命的機會。本王任命你擔任會稽郡的郡守,你可願意?」
「啊!」
姜滬聽到後,震驚出聲。
他很是驚訝,一臉的不可思議,因為他沒有想到,王奇讓他擔任會稽郡守。要知道,他就是郡守府的一個小吏,連編制都沒有,平日裡那就是天天加班做事的人,哪裡想到,如今有機會一躍而起成為郡守。
王奇道:「怎麼,不願意?」
「撲通!」
姜滬聽到後,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他以頭叩地,鄭重道:「姜滬,必定不負齊王厚望,一定會治理好會稽郡,不負會稽郡父老鄉親。」
王奇道:「去準備吧,準備好赴任處理會稽的事務。」
「是!」
姜滬站起身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