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趙國策

  冀州,鄴城。

  這是趙國的都城所在。

  如今的趙國之主是張士奇,他在天下各州中,稱王是比較晚的。可張士奇掌握的冀州趙國,卻極為穩固。張士奇本身,昔日就是冀州牧,擔任冀州牧多年,對地方掌控更強,全然不似朱槐,也不似是袁煒。

  張士奇本身,也極有野心,更極有能力,能籠絡人。

  除此外,張士奇又出身冀州世家,張家歷代公侯,在冀州根深蒂固,是冀州最大的世家,所以他治理冀州,能更加牢固,能穩穩掌控冀州不出問題。

  不像朱槐,他在幽州就是一個外來戶,無根之萍。

  朱槐想立足會很難。

  皇宮內,大殿中。

  張士奇身著龍袍袞服,頭戴紫金冠,衣著華麗,正襟危坐。他目光落在下方一個魁梧的中年人身上,緩緩道:「大將軍,王宗熙方面的速度很快,也很果斷。」

  「先斬殺田躍,然後開始揮軍南下,直接打破燕國的國都薊縣。如今燕王朱槐,迫於無奈,都已經撤退到涿郡治所涿縣退守。」

  「即便如此,依照本王看,也未必能擋住。此前朱槐派遣朱埴來求助,且表示願意歸順咱們趙國。當時沒有搭理,暫時靜觀其變,如今朱槐已經愈發扛不住,不能再等了。」

  張士奇道:「估摸著再等一兩個月,萬一朱槐最後的力量,徹底消耗完擋不住王宗熙。我們坐山觀虎鬥的策略,就會失效。」

  中年人名叫顏忠,是趙國大將軍,武藝高強,宗師境高手,有萬夫不當之勇。

  顏忠面色肅然,鄭重道:「大王,臣之所以不贊同發兵,是因為王宗熙不好對付。再者,也需要把朱槐最後的力量壓榨出來,讓他削弱王宗熙的力量。」

  「到時候,即便我們介入戰事,也不會過於棘手。當然最主要的,是考慮青州王奇的動向。大王也知道此前青州方面,派遣楊山君坐鎮平原郡邊境。」

  「一旦我們真的發兵介入幽州局勢,王奇安排在邊境的軍隊,極可能介入進來,甚至直接攻打冀州。到時候我們就是雙線作戰,對我們是不划算的。」

  顏忠作為軍方大將,也極有想法。

  他也有自己的一個顧慮。

  張士奇聽到後,起身在大殿中來回踱步,他思索一番後,道:「問題是,等王宗熙滅掉了朱槐後,王宗熙和王奇父子,便在我們趙國一南一北,會形成夾擊之勢。對我們趙國,也是極為危險的。」

  顏忠稜角分明的臉上,多了一抹肅然神情,鄭重道:「大王,臣並非說不參戰,也不是說不介入戰場。臣的考慮,是先讓朱槐進一步拼命,替我們最大限度的削弱王宗熙。」

  張士奇道:「不好把握啊!」

  顏忠道:「臣相信朱槐扛不住時,還會再派遣人求助的。如此一來,後續對我們的影響呼更小。朱槐沒了力量,他帶著人歸順,要吞併朱槐的部下,把他麾下的人才收過來,那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張士奇點了點頭,他也明白顏忠話語的意圖,也是有道理的。

  張士奇很貪婪,他是有大野心的。

  但是,張士奇也穩得住,要知道當年天下皆反,各地稱王稱帝,不再尊奉大周,可是他自始至終不曾行動,致力於對地方的掌控。

  等到冀州納入他的掌控,且人心都歸附他,張士奇才建國稱王。

  即便如此,他也不曾稱帝,只是稱王而已。

  算是再給大周一份尊重。

  在張士奇、顏忠議論時,有內侍進入,稟報導:「大王,丞相求見。」

  「傳!」

  張士奇吩咐了一聲。

  內侍轉身去通知,不多時,一個年近五旬的清癯老者邁步進入。

  老人名叫田策,是趙國的丞相。田策並非什麼大家族大世家出身,就是冀州名士。在張士奇擔任冀州牧時,田策是張士奇的謀士。

  等到張士奇稱王后,田策便出任丞相一職,作為文官之首。

  田策站定後,行禮道:「臣田策,拜見大王。」

  張士奇道:「丞相免禮。」

  「來人,賜座」

  張士奇吩咐一聲,有內侍準備了座椅,讓田策坐下來說話。

  田策坐下後,便迅速說道:「大王,老臣剛得南方揚州的消息。王奇出兵不到半個月,便拿下整個陳國,覆滅袁煒。如今南方整個揚州各郡,都納入王奇的麾下。王奇的齊國,已經占據揚州、徐州和青州,實力進一步增強。」

  「嘶!!」

  張士奇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臉上有震撼神情。

  速度太快了。

  王奇在短短時間,就覆滅袁煒,又拿下了一州。這麼算下來,齊國的實力放眼整個天下,那都是數一數二的。真要單獨抗衡齊國,未必有哪一個諸侯能辦到。

  張士奇在這一刻,也感受到了濃濃的壓力。他嘆息一聲,說道:「王奇崛起的速度,真是太快了,讓人措不及防。」

  田策捋著鬍鬚,緩緩道:「大王所言甚是,王奇短短時間內,吞併徐州、青州,如今拿下揚州。在沒有揚州之前,王奇的實力算不得強大,也沒有穩固的後方。如今有了揚州,便有了戰略縱深,有進有退,不好對付。」

  張士奇道:「丞相,本王和大將軍正在討論,該怎麼應對幽州局勢。王奇拿下了揚州,情況更是複雜了。你說一說,我們如今該怎麼辦?」

  田策神情肅然,道:「大王,老臣在入宮前,就召集一眾官員議論此事。除此外,也詢問了麾下幕僚的意見。對於幽州戰事,以及針對王奇這裡,所有人的意見,都是一樣的。」

  張士奇道:「說說看。」

  田策道:「所有人,都是主戰。原因很簡單,幽州這裡,我們遲早會面臨和王宗熙一戰。現在開戰,比以後開戰好。現在好歹還有朱槐在,能分擔一部分壓力。」

  「如果我們趙國不聞不問,朱槐獨木難支,王宗熙必然滅掉朱槐,掌握整個幽州。屆時,王宗熙和王奇一南一北,就成了夾擊我趙國的態勢。」

  「另外我們和王奇,遲早也是會開戰的。看王奇的架勢,不可能和趙國和平共處,他積極擴張,遲早有對上的時候。」

  田策篤定道:「所以我們都認為,現在開戰,肯定比後來再開戰更好。」

  張士奇聽到後回到龍椅坐下,捋著頜下的鬍鬚,緩緩思慮著。

  晚戰不如早戰。

  這是正確的推斷。

  張士奇道:「丞相、大將軍,我們如今要介入幽州戰事,如何介入?另外對付王奇這裡,我們又該怎麼辦呢?」

  顏忠並未說話,而是看向田策,因為涉及到策略謀劃方面,田策才是此中高手。

  田策緩緩道:「臣和麾下的人商議後,認為這一戰,我們有三個方面要做。」

  張士奇道:「哪三個方面?」

  田策說道:「第一,自然是直接介入幽州局勢,不能再拖延時間。再想坐山觀虎鬥,恐怕朱槐這頭老虎,就要被王宗熙打死了。想讓他們鷸蚌相爭,難度太大。所以安排一支大軍,火速進入涿郡,到涿縣相助朱槐,抵擋王宗熙的進攻。」

  「第二,防止王奇突襲冀州。再調遣一支大軍,南下到和平原郡交接的邊境駐紮,全線防守。我們在趙國南境,不需要殺敵,也不需要主動出戰,只需要守住即可。」

  「之所以這樣考慮,是因為王奇領兵打仗極為厲害。他的軍隊,也是能征善戰。一旦出戰,稍不注意反倒是陷入困境。」

  「我們眼下的精力,主要在幽州。拿下了幽州,再和王奇交戰不遲。只要我們拿下了幽州,冀州、幽州連成一體,趙國的實力更進一步,便不懼王奇。」

  田策侃侃而談,顯得極為篤定。

  他這一次來,已經是考慮清楚,所以才會有如此清晰的思路。

  張士奇也是聽得點頭,道:「第三點呢?」

  田策說道:「第三,聯合其他方面的勢力出手。如今對王奇有意見的,或者說忌憚王奇的,不止是一個兩個人。眼下盤踞兗州的曹玄,他自領兗州牧,表面上尊奉朝廷,執掌整個兗州。實際上如今的兗州,已經在曹玄的手中。」

  「曹玄的發展比較緩慢,而他要發展,就不可能任由王奇繼續坐大。值此之際,我們安排人南下兗州,遊說曹玄派兵屯兵在齊國西面邊境,不進兵,只需震懾即可。」

  「這一事情,對曹玄不難。」

  「另外兗州南方的豫州牧劉恆,這個人和曹玄一樣,也是表面上尊奉大周,卻是自領豫州的。他所在的豫州,和徐州是接壤的。」

  「如果真要是齊國的實力增強,劉恆處境也不妙。所以我們,可以再安排人去聯合劉恆,請劉恆發兵到齊國徐州邊境。」

  「甚至於,再聯絡楚國。當然,這一點只是安排一下,畢竟楚國未必和我們合作。可是,也可以布置一番,萬一成了呢?」

  「只要有曹玄、劉恆的震懾,甚至加上楚國介入,王奇肯定不敢介入冀州戰事。我們想要單獨對抗幽州王宗熙,也就容易了。」

  「如果沒有王奇拿下揚州,想達到這一步,老臣認為不大可能。」

  「隨著王奇閃電拿下揚州,天下震動,諸侯恐懼,我們的謀劃,也就有了一個基礎。要知道曹玄、劉恆都是精明之輩,都是梟雄,他們肯定明白放任王奇繼續增強的隱患。」

  田策侃侃而談,說道:「實際上如果能請大周朝廷下詔,勒令王奇不得介入冀州戰事。甚至,朝廷再安排人到揚州任職,摘桃子那才是最好的。只是朝廷實際上,只掌握關中地區,肯定不會得罪王奇。」

  張士奇聽完後,眼中明亮,讚嘆道:「丞相的策略,極為精妙,三管齊下,我們要拿下王宗熙,就有相當大的機會。甚至,即便拿不下王宗熙,可是只要朱槐在涿郡,那麼王宗熙的力量,就無法南下。」

  田策道:「大王聖明。」

  就在此時,又有一個內侍進入,急匆匆稟報導:「大王,高尚書求見。」

  「宣!」

  張士奇吩咐一聲。

  內侍去傳令,不多時,一個個子很高,卻極為瘦削的中年人進入。中年人名叫高元豐,是趙國的吏部尚書。雖說沒有田策作為丞相的大權,卻也是重臣。

  高元豐除了日常協助田策處理政務,還兼任著最重要的一個職務,那就是掌握趙國的情報體系,對各地消息打探,這是高元豐負責的。

  高元豐站定後向張士奇行禮,他說道:「大王,臣剛接到消息。大周方面,賜婚給王奇。不僅如此,還派遣宗室的老臣離王趙永圖出面,親自前往臨淄賜婚。而且朝廷賜婚,不是賜予正妻王妃,是賜給王奇一個側妃,這事情,極為古怪。」

  張士奇聽到後,也是覺得怪異,因為這事情怎麼琢磨都不怎麼對。

  賜予一個側妃。

  還是大張旗鼓的賜婚,甚至讓老臣趙永圖出面,實在古怪。要知道趙永圖其人,是永字輩中,年紀最年長的,都已經是六十開外快七十歲。

  朝廷很重視,又只是賜予側妃。

  怪得很!

  張士奇想了想,問道:「丞相,你怎麼看?」

  田策忽然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此乃天助大王也!」

  張士奇道:「什麼意思?」

  高元豐、顏忠也都是齊齊看向田策,一副不明白的樣子。

  田策不急不躁的道:「原因很簡單,王奇如果尊奉朝廷,且實力普通,那也就罷了。問題是如今的王奇,侵略性極強,不斷的擴張。」

  「這樣的一個齊國,我們都感到有壓力,甚至會忌憚,何況是大周朝廷方面呢?皇帝希望的王奇,是實力越來越弱,我們這些諸侯的實力也越來越弱。」

  「偏偏王奇異軍突起後,實力越來越強,皇帝能安心嗎?」

  「不可能的。」

  「然而皇帝好歹,曾經曾拜王奇為師,王奇還有個帝師的身份在。所以皇帝這裡,不能直接對付王奇,再者王奇也不好對付。所以皇帝改變了一個策略,用賜婚作為手段。」

  「這表面上看,是嘉獎王奇,是給予王奇好處。實際上,我敢肯定,這個賜婚的女子,必然是皇帝的棋子,是負責盯著王奇的。甚至,可能要對付王奇。」

  「都說溫柔鄉英雄冢,王奇是厲害,萬一被這賜婚的女子馴服了呢?到時候偌大的一個齊國,便徹底失了銳氣,甚至成為皇室手中的一把刀。」

  「這,完全是可能的。」

  田策對自己的論斷,也是極有信心,他說道:「歷朝歷代,因為皇帝寵信後宮妃嬪,自此不早朝的君王,那是多得很。」

  張士奇聽到後,頓時笑了起來,道:「這麼說來,倒是一件好事情。至少當下,對我們是極為有利的。」

  田策道:「是這個意思。」

  顏忠說道:「丞相一番分析,也就清晰明了。」

  高元豐說道:「按照丞相的分析,甚至大周皇帝都暗中算計王奇。那麼我們,何時攻打幽州王宗熙呢?再不出兵,涿郡都要落陷。到時候再攻打,也就不容易了。」

  他暫時,還不知道剛才一定的計劃。

  所以開口詢問。

  張士奇道:「丞相,你看何時發兵最合適?」

  田策道:「宜早不宜遲,且我們的軍隊,早就準備好。臣建議,今天就發兵北上涿郡,馳援朱槐。另外按照先前的三方面計策,同時推進。」

  張士奇道:「可以!」

  高元豐因為才來,他不知道情況,所以又開口詢問一番,了解先前田策的建議。當他聽完了田策的建議後,忍不住讚嘆道:「丞相的策略,的確高明。這一策略,既解決了北方威脅,也有對王奇的防禦,還有對王奇的進攻。」

  田策捋須一笑,說道:「大王,老臣這就去布置。北上的軍隊,臣建議以大將軍為首,畢竟大將軍能征善戰。南下防守的人,臣建議以驃騎將軍陳寅虎為主,他是戰場上的宿將,知道怎麼打仗。」

  「准了!」

  張士奇當即就同意。

  一切商議妥當,田策、高元豐、顏忠便各自離開去布置一番。

  張士奇一個人坐在大殿中,眼中有一抹期待,但還是有一抹忐忑。即便是他勵精圖治,可涉及到和王奇開戰,還是有些擔憂,畢竟王奇實力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