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奇在思索時,遲遲不曾落筆。
這一幕,落在趙治眼中。
他頓時得意了。
趙治就希望看到王奇出醜,只要王奇出醜,尤其在這大朝會上,更有番邦使臣看著。王奇做不出文章,趙禛就會顏面無光,進一步王奇也會丟失聖眷。
這是絕佳的機會。
趙治笑道:「王奇,莫非是做不出來了嗎?涉及到父皇的文章,你可要好好……」
「閉嘴!」
趙禛瞪了趙治一眼。
趙治訕訕一笑,只能不再說話,但他的眼中,卻有著濃濃期待。
期待王奇做不出文章。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奇身上。
有人幸災樂禍。
有人心中擔憂。
也有人純屬看戲。
在眾人各不一樣的心思中,王奇搜尋到了歌頌皇帝德行的一篇文章。
他蘸墨的筆一提,便直接落筆。
《頌聖君》
王奇寫下來後,一旁的崔東山,直接誦讀出來。
他神情古井不波。
因為這樣歌頌帝王德行的文章,其實不好寫,甚至難以出彩。不過這不要緊,這樣歌功頌德的文章,就是給皇帝看的。
只要皇帝滿意,那就足夠了,不需要有多麼的出彩。
王奇繼續下筆,崔東山繼續誦讀。
「於穆我後,睿哲欽明。膺天之命,載育群生。」
「開元創歷,邁德垂聲。朝宗萬寓,祗事百靈。」
「煥乎皇道,昭哉帝則。惠政滂流,仁風四塞。」
「淮海未賓,江湖背德。運籌必勝,濯征斯克。」
「八荒霧卷,四表雲褰。雄圖盛略,邁後光前。」
「寰區已泰,福祚方延。長歌凱樂,天子萬年。」
王奇寫完後,崔東山便誦讀完畢。
朝中官員,都很驚訝。
要說這一篇文章,有多大的文學性,真的沒有。可這樣的一篇文章,錦繡華麗,把皇帝的德行,皇帝的施政等,寫得清清楚楚。
歌頌皇帝!
稱讚皇帝!
堪稱是完美絕倫!
趙治聽完後,他哼了聲道:「這首《頌聖君》,感覺不怎麼樣啊!」
他心下不滿,所以開口反駁,只是趙治的說一落下,趙禛卻是陰沉著臉,拂袖道:「齊王,你認為不怎麼樣,那是你不懂欣賞。」
趙治頓時面色一僵。
趙禛繼續道:「平日裡,讓你好好的讀書,你卻是不思進取,不好好的讀書。這首《頌聖君》,依照朕看,相當的不錯。王卿文采,名不虛傳。至少你趙治,遠遠不及的。」
趙禛是皇帝。
他有自己的考慮,他考慮王奇的文章,不是考慮文學性,主要是考慮內容。
王奇的內容,寫得極好。
這是趙禛最為在意的,所以趙治反對,趙禛立刻就反駁了回去。
趙治被趙禛批評,面色微變,開口道:「父皇英明,是兒臣疏於讀書了。」
此話一出,其餘人不敢指責。
都是開口稱讚,說王奇的這一首《頌聖君》,寫得極好,更寫出了皇帝的披肝瀝膽。
趙治看著所有人稱讚王奇,看著風光無限的王奇,心下鬱郁。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坐席,再不說話,就老老實實的坐著。
今天的他,成了一個笑話。
王奇回到坐席,他風頭已經出了,就該低調下來,不能得意忘形。
趙禛目光卻是落在王奇的身上,說道:「王奇,你很不錯。你立下大功,朕不能不賞賜,否則,就會被言官彈劾賞罰不明了。」
王奇道:「陛下,這是臣該做的。」
趙禛大袖一拂,說道:「你手中有螭虎劍,此劍代表了朕。朕允你自行出入宮中,你要見朕,無需稟報,持劍入宮即可。」
「謝陛下隆恩!」
王奇起身道謝。
這一安排,是一個大賞。要知道出入宮中,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權利。即便朝中的皇子,普通皇子都無法自行出入宮中,需通報後得了准許才行。
朝中官員,那就更需要稟報。
最關鍵的一點,在於王奇能隨意出入宮中,能隨時見到皇帝。
這是最重要的。
誰都知道皇帝沉溺於煉丹修仙,朝廷官員一般情況下,頂多見到關典,把奏摺遞上去。少有時候,能見到一心修道的皇帝。
也就王奇,才有這個機會。
趙禛擺了擺手,王奇又重新落座。他心中所想的,不單單是藉助螭虎劍進出宮中。更重要的,在於趙禛說了螭虎劍的事情,那麼以後王奇,就可以隨意使用螭虎劍,能拉虎皮扯大旗。
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即便王奇沒有職官在身,只是一個散官,影響力卻不弱。
趙禛如今,心情大好。
又讓歌姬起舞,讓眾人繼續飲酒。
皇帝的壽宴,繼續操辦。
這場宴席,持續到傍晚時分才結束,一個個官員才各自離開。
王奇、崔東山、林元崇是聯袂往外走的,三人出了皇宮,崔東山微笑道:「守正,這次在大殿上,你小子可是出盡了風頭。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如今的你,比以往更好了。」
王奇道:「老師謬讚。」
林元崇卻是更為剛強,他沉聲道:「守正,老夫雖說附和了你的老師,也勸你在大典上寫文章。可今天的文章,是歌功頌德的。」
「尤其皇帝,本就沉溺於煉丹,從不打理朝政。偏偏你的文章,卻是極盡歌頌,說皇帝披肝瀝膽,說皇帝夙興夜寐,說天下太平。」
「問題是,天下並非如此。」
林元崇說道:「消息傳出後,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極可能,你會罵做佞臣,會被人認為是讒佞之輩。這對你的清譽,不怎麼好。」
王奇輕笑道:「師伯,我不是清流。雖說我師從老師,卻不會走清流的路子。這一點,您不必擔心。而且即便被罵,我也不在意。」
要說他是佞臣,隨便!
王奇根本不在意。
王奇在意的,僅是自己能有多少的力量。在亂世之中,力量是根本。
這才是關鍵。
是王奇最重視的。
在太平盛世,一個人的名聲,的確很重要。尤其做官的人,名聲是關鍵。可是在亂世中,名聲都是浮雲,都只是表面,或許重要,卻不是最重要的。
林元崇點了點頭,道:「你是有定計的人,自己清楚即可。」
「是!」
王奇微笑著回答。
崔東山開口道:「陛下大壽已經結束,番邦各國的使臣,已經即將離去。如今長安,會漸漸恢復平靜,值得慶賀一番。守正,可要去老夫府上?」
王奇搖頭道:「老師,弟子還要琢磨衛將軍的病情,時間緊迫,便不耽擱了。」
「行,忙你的吧。」
崔東山點了點頭,就和林元崇一起登上馬車離去。
在王奇往前走時,卻是李晟來了。他走到王奇的面前,看著王奇,神色鄭重,甚至有些擔憂道:「守正啊,你怎的如此大意。老夫的病情,連宮中御醫,都沒有任何辦法。你誇下海口,這就是授人把柄啊!」
李晟自己的病情,自己知道。
這是無藥可治的。
頂多,就是稍稍壓制一下,不可能再有更多的辦法。
可是王奇在金鑾殿上,誇下海口,說有六成的把握,雖說話不曾說滿,實際上,卻也是有著極大風險的。
王奇輕輕一笑,說道:「老師,我此前就說了,有些辦法治療您的病症。只是先前,一直沒有琢磨清楚,所以不曾說出來。老師,等我梳理清楚思路,別說六成把握,更大把握都有。」
李晟問道:「當真?」
王奇說道:「自然是真。」
李晟這一次得了確認,心下鬆了口氣,道:「老夫等你的好消息。」
世間之人,誰願意死呢?
李晟也不例外。
如果真的能活下來,能看著兒女長大,自是最好。
王奇開口道:「老師放寬心,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您放寬心,其餘的事情交給弟子。這些事情,我會安排的。」
李晟點了點頭道:「守正,為師在這裡,向你道謝了。」
王奇搖頭道:「老師見外了。」
他又囑咐了李晟,讓李晟保重身體,便辭別李晟,就登上馬車返回家中。
要給李晟做手術,不是小事。
這事情,需要仔細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