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陀羅和塞建陀站在城樓上,靜靜等待著。如今還有些距離,旃陀羅便開口道:「丞相,朕有一個問題。」
塞建陀微微弓著身子,道:「陛下請問,老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旃陀羅眼眸眯起,那眸子中掠過一絲的寒光,淡淡道:「柏衍那被抓,如果齊國方面故技重施,再度用柏衍那來威脅,你怎麼辦呢?」
塞建陀的神情頓時僵住。
原本他老臉上,還維持著自信和淡定的神色,可是如今卻有些驚慌。
柏衍那,那是他寄託的希望。一旦柏衍那又被拿出來威脅,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應對。
這事情,太難了。
塞建陀想了想,沉聲道:「陛下,涉及到柏衍那,老臣會避嫌,不會出面。如此一來,王奇知道用柏衍那無法威脅,就不會利用柏衍那威脅。等我們擊敗王奇,救回柏衍那就是。老臣不管如何,都誓死忠於陛下。」
旃陀羅點頭道:「你有這個覺悟,那就很好。」
君臣二人再度看向城外,靜靜的等待。
時間不長,大批大批的齊國軍隊駐紮,甚至齊國的軍隊分散開來,往巨象城的四方城門去,儼然是一副徹底包圍巨象城的姿態。
旃陀羅看到這一幕,並沒有懷疑,反倒是冷聲道:「丞相,王奇直接分兵。看樣子,這是要包圍咱們巨象城,讓我們撤退都沒有道路。」
「都說帶兵打仗的人,圍三缺一,只要留下一方城門,城內的將士即便拼殺,也不會全力拼命,因為還可以撤離,還有一條活路,不會孤注一擲。」
「可是如今,王奇卻是直接阻斷我們的退路,徹底包圍城門。」
旃陀羅道:「他這麼做,應該是真有把握破城。接下來的一戰,必然是極為艱難。你作為丞相,統帥百官,一定要做好準備。」
塞建陀道:「陛下,老臣早已經準備好。事實上,這倒是最好。在這般的情況下,將士齊心,必然全力死戰。我們守住巨象城的把握,會更大。」
旃陀羅道:「但願吧。」
在旃陀羅的內心,實際上還是擔心,因為巨象城已經是一座孤城。在旃陀羅的等待中,城外的大軍很快安排完。
緊跟著,又有一小隊人馬往前來。
為首一人,赫然是魏勛,他又帶著柏衍那出來。
魏勛這一次的任務,不是要逼旃陀羅、塞建陀打開城門投降。魏勛的任務,純粹是拖延時間罷了,吸引旃陀羅和塞建陀的注意。
這也有一定風險的。
不過,魏勛還是來了,其實這次主動請纓的,還有羅伯特和亞瑟。只是兩人請戰,卻是沒能成功,被魏勛搶到了機會。
魏勛帶著人,走到城外百步左右,提起一口氣,高呼道:「我乃魏勛,齊國皇帝陛下派遣的使臣。今日押解著柏衍那來喊話,白象國皇帝,旃陀羅何在?」
「朕就在城樓上。」
旃陀羅直接回答。
他雖說有些老了,可中氣十足,並沒有什麼氣虛。
魏勛道:「旃陀羅,塞建陀在城樓上嗎?」
「不在!」
旃陀羅直接回答。
他不能說塞建陀在,否則這消息傳出去,豈不是讓魏勛威脅塞建陀嗎?只要塞建陀不出面,魏勛就無法利用柏衍那。
總不能,直接殺了柏衍那?
這沒有任何的價值。
也沒有任何的用處。
旃陀羅冷冰冰道:「魏勛,你齊國要進攻,那就進攻。你這般帶著人來威脅,算什麼本事?你認為在王佛關,藉助柏衍那威脅了波羅那達多,嘗到甜頭,就能故技重施,能繼續藉助柏衍那威脅朕嗎?」
「不可能!」
「朕,不是波羅那達多這個蠢貨,朕不受任何威脅。另外,你想找塞建陀,那麼,就只能到牢房中去找人了。」
旃陀羅直接撒謊。
他這麼做,就是要打斷魏勛的所有希望。意圖脅迫塞建陀,那是不可能的。
「什麼?」
魏勛一聽旃陀羅的話,故意驚呼出聲,一副震驚的樣子。
實際上,魏勛不相信旃陀羅的話。
牢房?
怎麼可能?
塞建陀是白象國的丞相,更是旃陀羅離不開的人。在這般的情況下,旃陀羅不可能把塞建陀下獄,即便波羅那達多落敗,即便柏衍那落敗,旃陀羅也不可能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越是在危機時候,越是需要人。尤其塞建陀這樣平日裡處理著政務,管控著一切的人,旃陀羅更是離不開。
旃陀羅的意圖,無非是讓魏勛死了心,無法藉助柏衍那來威脅。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魏勛這一次的目的,不是利用柏衍那威脅塞建陀開關。魏勛的意圖,是藉助柏衍那,來拖延時間罷了。所以魏勛佯裝出一副震驚的樣子,繼續高呼道:「旃陀羅,你真是心狠啊。塞建陀是丞相,竟然被你下獄了。」
旃陀羅大袖一拂,斷然道:「旃陀羅是丞相,那又如何?」
「波羅那達多是塞建陀的弟子,柏衍那那是他的兒子。可是王佛關的戰事,先後都是落敗,這都是塞建陀的責任。」
旃陀羅臉上掛著笑容,道:「朕,不曾殺他塞建陀,已經極為仁慈。如今的懲罰,也僅僅是下獄而已。」
魏勛道:「旃陀羅,你夠狠啊。」
旃陀羅如今,有些得意,他自認為欺瞞了魏勛,已經是取得了成功。旃陀羅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道:「做人,不狠不行。」
「尤其當皇帝,如果心不狠,如何駕馭天下?魏勛,齊國的軍隊雖多,可是,朕在巨象城內,還有大批的軍隊在,還有大批的武器在。」
「甚至,我巨象城內的糧食,多不勝數。即便廝殺個一年半載,我的糧食,都沒有任何問題。王奇想打破朕的巨象城,絕無可能。」
旃陀羅繼續道:「如今你們識趣,那就直接退走。否則,你們必然是會落敗。」
「哈哈哈……」
魏勛聽到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聲中,帶著不屑。
旃陀羅一聽到這笑聲,心中生出厭惡。但他沒有問話,因為魏勛的發笑,一看就是故意,既如此,何必要詢問呢?
後方大軍陣前。
王奇看到魏勛的動作,微微點頭,臉上儘是讚許。
魏勛,愈發純熟了。
這陣前的喊話,就是要無所顧忌,就是要能放得開。如果你喊話都拘束,甚至該使詐的地方,卻扭扭捏捏,那就無法完成任務。
魏勛經過王佛關的歷練,迅速的成長起來。在王奇看來,魏勛因為是士人出身,然後轉入軍中,他的底蘊比燕赤行等人更強的,可塑性也更強。
所以,王奇有意識的培養魏勛,希望魏勛未來,能夠獨當一面,作為一方大將。
魏勛笑罷後,他指著柏衍那,高呼道:「旃陀羅,你可知道,柏衍那是怎麼落敗的嗎?」
「怎麼落敗的?」
旃陀羅開口詢問。
即便塞建陀,稟報說了是柏衍那行蹤泄漏,可具體的消息,魏勛他們更清楚。
塞建陀站在旃陀羅的身旁,小心翼翼的看向城外,也看到了被羈押的柏衍那。他看到柏衍那雙腿軟趴趴的,甚至被人架著,他心中疼痛不已。
可惜,塞建陀也救不了柏衍那。
甚至塞建陀不能出面。
魏勛再度道:「旃陀羅,柏衍那之所以落敗,是因為他麾下的士兵,悄然離開山中,主動來我齊國,覲見我齊國的皇帝陛下,告知了柏衍那的行蹤。」
「然後,齊國大軍火速抵達,一把大火,使得柏衍那麾下的大軍潰敗。柏衍那本人,也是被白象國的士兵拿下,直接交到了我齊國的手中。」
「為什麼,會有人背叛柏衍那?」
「原因很簡單,柏衍那和其餘的貴族,從來沒有把白象國的士兵和百姓當人。因為在柏衍那和一眾貴族的眼中,這些都是賤奴。」
「所有人的生死,不如牲畜,甚至還不如這些貴族的寵物。」
「這是人心向背。」
「最終柏衍那和一眾山林中的貴族,被一鍋端。所有人,都是落敗。同樣的道理,落在你旃陀羅的身上,也是一樣的。」
魏勛侃侃而談,再度道:「旃陀羅,你作為白象國的皇帝,一向把所有的百姓,都當作奴隸,都當作牲畜。你這般的肆意壓榨百姓,這般的不把人當人。」
「你認為,城內的所有士兵,會擁護你旃陀羅嗎?」
「如果說平日裡,那也就罷了,這些被欺壓的士兵,這些奴隸出身的人,不敢反抗,也不敢開口說什麼。如今不一樣了,我齊國的大軍抵達,他們看到了翻身的希望,自然要起事響應,自然要歸順齊國。」
「因為他們,想過上更好的生活,想要能堂堂正正的生活。」
「這番話,我向波羅那達多說過。」
「如今當著你旃陀羅的面,也說出了這一番話。白象國存在至今,一直壓榨百姓,一貫不把人當人,竟是存活到現在,實在是荒謬。」
「如今,該改變了。」
魏勛的話,猶如炸雷一般,在城樓上傳出。
旃陀羅聽得面色大變。
蹬!蹬!
旃陀羅被魏勛的話,震撼得接連後退兩步,才穩住身形。他的臉上神情,流露出震撼,甚至旃陀羅掃視了一眼周圍。城樓上的士兵許多人,竟是議論紛紛。
白象國的士兵,人心浮動。
白象國的士兵,受到影響。
在這般的情況下,即便旃陀羅在關內有充足的兵力,有充足的武器,有著足夠的糧食,可是打仗的士兵都有投敵的心思,旃陀羅能放心嗎?
甚至,旃陀羅晚上睡覺,都可能面臨危機,萬一有人要來殺他呢?
一想到這些,旃陀羅的內心緊張,更是覺得頭皮發麻。
塞建陀見狀,連忙道:「陛下,切不可中計。魏勛的話,如刀如劍,鋒銳無比,他就是要嚇唬您,他是故意的。」
「這個時候,如果您信了魏勛的話,被嚇唬到,那就正中魏勛下懷。魏勛這個人,一張嘴刁鑽無比。此前老臣得到消息,說是波羅那達多被魏勛一番話嚇唬後,自殺以身殉國。如今看來,這個魏勛的一張嘴,當真是狠厲。」
塞建陀道:「魏勛的一番話,雖說簡單,卻令人毛骨悚然,甚至心中寒徹。」
呼!!
旃陀羅接連呼吸幾下,才稍稍緩了一口氣。
他看向城外時,神色多了忌憚。旃陀羅穩住心神後,卻是不甘失敗,又再度和魏勛辯駁起來。兩人你來我往的爭辯,時間迅速的流逝。
旃陀羅越是往下辯駁,內心越是震驚。
魏勛的一張嘴很厲害。
旃陀羅不敵。
在旃陀羅的內心中,生出魏勛留不得的想法。這樣的人,只要活著,對白象國,那就會構成威脅。
「報!」
就在此時,有士兵急吼吼的奔馳而來,神色惶恐。士兵到了旃陀羅的身旁,稟報導:「陛下,大事不好了。」
旃陀羅道:「怎麼回事?」
士兵驚慌道:「西城,西城已經落陷。西城守將阿魯多,打開了城門,迎接齊國大軍入城。如今齊國的軍隊,已經進入城內,開始掃蕩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