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衍那親自率領的一批人,有四萬,不是波羅那達多的兵力,都是各大貴族帶來的私兵。甚至這一次,各大貴族的主事人,也不曾留在王佛關內,而是跟著一起出來。
柏衍那一眾人藏匿的位置,在王佛關西南方十里處左右。
這是一片山林。
山勢起伏,雖說山林不算太大,卻能容納柏衍那一眾人埋伏。至於另外的四萬人,則是在王佛關東南方六里路左右,那是一片起伏的蒿草區域,草場多,如今五六月的天氣,草場茂盛,能夠躲藏。
兩支軍隊,各自埋伏了起來。
柏衍那一眾人埋伏了起來,只是這些人等待了幾天,卻遲遲沒有等到王奇來。
以至於,在山中很無聊。
對波羅那達多的人嫡系來說,這樣的等待,或許就是枯等。可是,這些貴族不行。柏衍那沒帶酒,畢竟他受了傷,喝酒有些不妥當。可是這些貴族的主事人,一貫是習慣了放浪形骸,一貫是習慣了飲酒作樂的,離開王佛關也一樣如此,都是帶著酒水來的。
所以,便開始飲酒作樂。
柏衍那這裡,一開始是拒絕喝酒,可是,架不住一個個貴族的請求,很快也是加入進來,全然不管自己的傷勢。
好些個貴族,更是說喝了酒,傷才能恢復得更快,全都是不斷的勸酒。以至於樹林中,歡鬧聲不斷,此起彼伏。
柏衍那因為受了傷,行動不便,尤其右側的肩膀受傷,他只能是靠左手,有很多不便。所以,專門讓士兵給斟酒拿酒杯。
士兵給杯子斟滿酒,就把酒杯遞給柏衍那。柏衍那左手接過來,拿著酒樽飲酒,倒也還行。
一眾人飲酒,恣意狂歡。
只是在柏衍那飲酒時,因為左手終究有些不習慣,加上他抬手時,因為右肩部的疼痛,左手還是略有不變。在他喝了許多酒,有些暈乎乎時,忽然手一抖,和遞酒杯的士兵手撞了一下,以至於酒水濺出,灑落在柏衍那的衣袖上。
柏衍那頓時怒了,一臉的怒容。他左手撐著站起身,看著士兵,那凶厲的眼神下,斟酒的士兵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
士兵高呼道:「公子,小人錯了,小人撒酒在公子的衣袖和手上,小人該死。」
這一刻,士兵懼怕不已。
柏衍那原本心情就不怎麼樣,如今喝了酒,有些醉意上頭。
性情恣意,更是飛揚跋扈。
柏衍那站在士兵身前,眸子一下變得通紅,猛地抬腳就踹了出去。
砰!!
士兵往後翻倒在地上。
即便這奴隸兵體格頗為魁梧,可是在柏衍那一腳下,士兵的胸口也被踹得難受。但在這一刻,士兵卻是跪在地上,老老實實的不敢動彈,高呼道:「公子,小人錯了,小人該死。」
柏衍那追著不放,又往前踏出兩步,走到奴隸兵的面前,再度一腳踹出。
這一腳,是踹在士兵臉上。
士兵慘叫出聲,一張臉更是疼得變了形,可士兵卻依舊跪在地上,不曾有任何動彈。士兵很清楚一件事,他的處境很危險,稍不注意,那就要被殺。
所以,忙不迭的求饒。
柏衍那哼了聲,又接連踹了幾腳,最終撒了氣,才呵斥道:「滾吧!」
士兵又接連叩頭,才起身連忙離開,這士兵回到軍隊內,到他自己休息的地方。他一坐下來,便有一個個人圍了上來。
奴隸兵的名字,名為費舍,在最底層擔任一個十夫長,管理著十個士兵。費舍對下面的人,極為照拂。加上費舍仗義,而且性情果斷剛毅,深得這十個士兵的擁護。
恰是如此,一個個看到費舍的模樣,才是關切不已。
「費頭,您的情況怎麼回事?明明是貴人讓你去斟酒,這是好差事,怎麼被打了?」
「對啊,您這臉上的傷太重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
一個個不斷說話,關切不已。
費舍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臉晦氣的模樣,嘆息道:「別說什麼好差事,好個屁啊。你以為,我願意斟酒,我是被碰到抓過去,給柏衍那斟酒。」
「因為柏衍那的右臂受傷,左手的手也顫抖,在我拿著酒樽遞過去時,和柏衍那的手撞上,以至於酒水撒了一點出來,濺落在衣袖上。」
「然後,我就被踹了,身上挨了幾腳,臉上也是挨了幾下。最後,就成了這個樣子。唉,這倒是沒什麼,好歹活下來了。」
眾人一聽,都義憤填膺,內心很是憤怒。
這些貴人太可惡了,完全不把人,當做人看,簡直是喪盡天良。
「費頭,乾脆咱們反了吧。」
這時候,有人壓低聲音,低聲說話。因為費舍和麾下的人關係都是極好,十來人宛如兄弟,所有人團結,才能一直生活下去。
故而費舍遭到欺辱後,便有人說話。
此人名叫石柱。
這名字還是費舍給取的,原本的石柱,連名字都沒有一個。就因為石柱乾瘦,猶如猴子一樣,看到就喊瘦猴。
石柱壓低聲音,繼續道:「費頭,我聽人說了,齊國人殺到了咱們巨象城境內,說是要解除所有奴隸的身份,我們就不再是奴隸。」
「未來,我們可以娶妻生子,還有土地可以耕種,都是自己的。」
「如今齊國的軍隊,要朝王佛關來了,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何不試一試呢?去了齊國,我們都可以解脫。甚至,子孫後退也有了盼頭。」
費舍一巴掌揮出,啪的一聲,落在了石柱的腦袋上。
石柱道:「費頭,您打我做什麼?」
費舍道:「老子打你,是因為你小子欠揍。你我是什麼人,就是普通的賤奴,你我還有咱們眾多兄弟,都不願意這樣欺壓。」
「可是,我們怎麼改變?根本改變不了什麼。軍營藏匿的山林中,附近都有人盯梢,恐怕一離開,就會被發現。」
「甚至相互之間,也是要巡查。咱們一群人消失,立刻就會被發現,被追上後,那就不是簡單被殺的結果。」
其餘人也是紛紛點頭。
他們不願意被殺,更不願意被奴役,可是在當下,卻又沒有辦法。
石柱環顧周圍,咬著牙道:「諸位兄弟,我有一個想法。」
費舍道:「你有什麼辦法?」
其餘人也紛紛看過來,臉上有濃濃的好奇。在所有人中,石柱雖說瘦削,腦子卻是最精明的,他們對石柱還是頗為信任。
石柱道:「咱們這十個人,對山林中的地形,都很是熟悉。費頭,你來挑選一個人,等晚上的時候,掩護這個人離去。等白天點卯時,也隱藏這個人的行蹤。離開的人迅速南下,抄小路去見齊國的軍隊,覲見齊國的皇帝。」
「屁話!」
費舍驟起眉頭,道:「咱們這些人,都是些沒有身份的人,如何見得到齊國皇帝。」
石柱眼中閃爍著亮光,鄭重道:「換做平常時候,自然不可能。可是在當下,齊國和白象國交戰,卻是有機會的。我的想法,是打著有驚天消息,能幫助齊國打破王佛關的旗號。」
「只要這話一說出來,肯定沒問題,齊國皇帝肯定會接見。等見到齊國的皇帝,就直接闡述我們的位置,讓齊國的皇帝,悄然派人來圍住山林,縱火焚燒山林。」
「我們只需要,在約定的時間,悄然離開到邊境,就可以在大火燃燒時迅速離去。這樣不費力量,就可以滅掉柏衍那的大軍,而我們就離開了,齊國也取勝。」
「甚至,我們也有機會立功。費頭,你說怎麼樣?」
費舍一聽,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流露出驚訝神色。
石柱這小子,不愧是鬼機靈。
這計劃不錯。
柏衍那等一眾人,藏在山林中,就是篤定王奇不知道,就是算準了王奇會徑直往王佛關去。在這一情況下,王奇神不知鬼不覺的縱火焚燒山林,山中的柏衍那大軍,反倒是瓮中之鱉。
即便大軍外逃,那也是潰軍。
沒了戰鬥力。
齊國遇到這一支軍隊,就是直接碾壓,輕易解決戰事。
其餘的一個個人,也都是有些意動。在齊國的消息四處傳播,整個軍中的人知道後,很多人都是有些意動。只是他們沒有任何的辦法,也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倒是有了機會。
一雙雙目光意動,又轉而落在費舍的身上,等著費舍做決定。
費舍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想了一番後,咬著牙道:「這一事情,幹了。想擺脫身份,必須要拼一把。我們所有人,只有石柱這小子最機靈,最善於應對。」
「所以這一次,還得他親自去。至於我們,就在山中等石柱的消息。在石柱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們掩護石柱的行蹤。只要石柱的消息不泄露,就不會有人知道。」
一個個又點頭贊同。
費舍是所有人的主心骨,都贊同費舍的話。
石柱鄭重道:「請大家放心,我一定會儘快返回,一定會完成任務。我們所有人,都會擺脫奴隸的身份,不會再被隨意殺死。」
費舍道:「好了,都好好休息。等天黑後,再行動不遲。」
「是!」
石柱點頭就回答。
他對費舍,是無條件的信任,更何況如果沒有費舍,昔年他就因為運輸糧食沒能完成任務被殺了,是因為費舍他才活下來。
石柱在原地休息,等天黑後夜色徹底籠罩整個山林,甚至皎潔的月光,也無法灑落在山中,山中黑黢黢的,只有一絲絲的光芒。
人在亮光中,看不清楚暗處的一切。可是人在暗中呆久了,卻可以看清楚一切。所以夜幕下,石柱還是可以藉助微弱的光線判斷路程。
更何況,周圍的站崗放哨,以及巡邏等情況,石柱都是摸清楚的。
他清楚該怎麼走。
石柱和費舍等一眾人道別,便悄然離開。這一路跌跌撞撞的,很是小心。足足用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石柱才從山中出來。
其實,這不是道路遠,是因為大晚上的趕路不容易,加上路上遇到巡邏站崗的,他需要等候時間,然後再慢慢潛伏。
所以,耗費了一個時辰才出山。
石柱出山後,抬頭看了眼天上皎潔的月亮,他那瘦削乃至於凹陷進入的面頰,露出狂喜。
他出來了。
他逃出來了。
石柱的內心激動,他回頭看了眼山林,握緊拳頭,心中暗下決心。他一定會抓緊時間趕路,把費舍等人救出去的。
石柱頂著月色,就迅速南下。這一路南下,他走了一天時間,餓得前胸貼後背,這時候終於到了齊國的大軍營地外。
眼下的石柱,狼狽不堪,甚至模樣也髒兮兮的,宛如乞兒一樣。
顯得,很是落魄。
石柱的內心,卻是無比激動。他徑直來到軍營外,便道:「我是從北方王佛關來的,我有重要的消息,要稟報齊國皇帝陛下,這能幫助皇帝陛下,打破王佛關。」
他的話,依舊是白象國的話。
好在這一段時間,齊國的士兵一直在白象國。甚至本身有一些人,就是白象國的士兵,尤其站崗放哨的士兵,本身也能聽懂,所以聽到石柱的話,神色肅然,吩咐道:「你隨我來。」
石柱的內心,終於是鬆了口氣。
他跟著士兵一起進入,短短時間內,就來到中軍大帳外等候,而站崗的士兵去通報後,時間不長,便出來讓石柱進入。
石柱進入中軍大帳,便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在了地上,道:「小人石柱,拜見齊國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萬歲。」
王奇在白象國有一段時間,他早已經能聽懂,甚至能說白象國的話語。
只是,王奇卻是沒說。
他讓翻譯進行專屬。
王奇道:「你叫做石柱,有重要的事情要稟報?」
「是!」
石柱連忙點頭回答。
王奇擺手道:「起來說話,說說看,你有什麼消息要稟報?」
石柱心下有些惴惴不安,要知道眼前這是齊國的皇帝,等於是白象國的皇帝一樣,擁有著無上的權勢,擁有著無上的榮耀。
石柱躬身道:「皇帝陛下,我知道所有白象國駐軍在王佛關的安排。」
王奇道:「既然你知道,說來聽聽。只要對我齊國有用的消息,朕不吝賞賜。」
「謝陛下。」
石柱也是先道謝,極為恭敬。
旋即,石柱才開口道:「皇帝陛下,白象國安排大將軍波羅那達多率領五萬精兵,鎮守王佛關。後方的丞相塞建陀,又讓親兒子柏衍那,統帥了七萬貴族私兵,到王佛關協助鎮守。」
「雲集在王佛關的人,已經不低於十二萬人。不過為了擊敗陛下,王佛關方面,已經在柏衍那的建議下,開始做出了調整。」
王奇道:「什麼調整?」
石柱說道:「回稟陛下,這次的調整,其實很簡單,就是留下波羅那達多,率領四萬士兵在關內鎮守。然後,派遣八萬精兵,分別在王佛關東南方、西南方駐軍。」
「兩個方向,一處四萬人,便是八萬人在關外。其中柏衍那這一次,親自帶兵出城,在西南方十里處,是一處山林內躲藏。」
「這一處地方,山中有許多乾枯的落葉,還有很多枯枝。」
「甚至山中,還有能燃燒的柏樹。只要齊國的大軍,悄然靠近山外,在四處點火縱火,整個大山燃燒起來,那麼山中的柏衍那,必敗無疑。」
王奇聽得眼前一亮。
好計劃。
雖說這計劃毒辣,可只要悄無聲息完成,柏衍那的四萬兵力,那就徹底敗了。
這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