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寺,並不在戒日城內,而是在戒日城外北方十里處。
這一片地方,極為平坦開闊。
到處是平原,到處是良田,然而唯獨在天寶寺所在的區域,卻是一處山體,這山體寬闊不陡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平台,在平台上便修建了天寶寺。
天寶寺通體金黃,外面都以金粉裝飾,可見其奢華雄壯。
天寶寺內,一個個僧人身材高大,給人雄壯之感,大多數普通的信眾進入天寶寺內,一看到天寶寺內的僧人模樣,心中都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此刻天寶寺後方,一座佛殿中。
一個老僧,正閉目養神。
這個老僧身著袈裟,寶相莊嚴,一派慈眉善目的形象。
此人不是別人。
赫然是戒遠。
此前戒遠主動去找了王奇,只是在王奇的面前,卻是碰壁。戒遠當時,便熄了和王奇合作的心思,反正他天寶寺的地位超然,他就不相信,王奇真敢屠戮天寶寺的人。
只要是王奇不屠戮人,天寶寺方面,有的是辦法對付齊國,足以輕易阻斷齊國的建立。
這是戒遠的底氣。
畢竟即便在白象國時,天寶寺就地位超然。等到了弗朗哥帶人入侵白象國,天寶寺也是擋住了海西帝國的攻勢,取得了勝利,最終弗朗哥不得不和他合作。
只是戒遠沒想到,他在王奇的面前碰壁後,轉眼,又來了一個名叫吳謹安的年輕人。
吳謹安此人,竟然也是來讓天寶寺聽從安排的。
在戒遠看來,這是王奇的服軟。
主動安排人來。
只是戒遠沒有料到,吳謹安這個人,態度很是強硬,仍然是要針對天寶寺,意圖把天寶寺拿下,讓天寶寺成為齊國的一部分,這是戒遠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
天寶寺,就是天寶寺。
地位超然。
不可能聽從齊國的安排。
戒遠和吳謹安的交談,最終是不歡而散。
戒遠自此,便熄了和齊國聯合的心思,再也不報任何的希望。
在戒遠靜靜閉目養神時,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卻是一個僧人進入,來到戒遠的身旁站定,行禮道:「主持!」
戒遠睜開眼,道:「何事?」
僧人道:「回稟主持,功德殿的首座前來求見。」
「請!」
戒遠吩咐一聲。
僧人轉身去通知,不多時,就見一個身材略胖,體格壯碩,大耳朵大腦袋的僧人進入。這個僧人名叫慈淵,是戒遠下一輩的人。
慈淵站定後,雙掌合十,道:「慈淵,拜見方丈師伯。」
戒遠道:「慈淵,你有什麼事?」
慈淵說道:「回稟師伯,弟子來,是為了齊國人的事情來。」
戒遠道:「哦,說來聽聽。」
慈淵再度道:「弟子在功德殿主持事務,聽很多人說起齊國人的事情。甚至,天寶寺內的許多僧人,也議論紛紛,都說齊國是天朝上國,且齊國方面極為厲害。」
「海西帝國都不敵,那麼我們天寶寺,如果和齊國敵對,或許會吃不了兜著走。如今全死上下,許多人的情緒都比較悲觀。」
「尤其是今天,齊國的官員來見了方丈師伯,更是不歡而散。據說這個齊國的官員離開時,曾說我們一定會後悔。一旦齊國的官員動怒,恐怕會對我們十分不利。」
戒遠皺起眉頭,眉宇間多了一抹凝重神色。
沒想到,寺廟內竟是已經有了風言風語。
戒遠主持天寶寺數十年,卻是經驗極為豐富,他大袖一拂,沉聲道:「我天寶寺建立至今,數百年時間,根基深厚,底蘊強橫。我們,足以應對任何局面。所以這一事情,你不必擔心。想當初,海西帝國來咱們白象國,不也是這樣?」
「到如今,最終也是和我們合作。天寶寺的存在,不是靠卑躬屈膝換來的,而是通過足夠的實力,換來了今日的和平和利益。」
「你信不信,如果現在,我們向齊國彎腰了,那麼接下來,我天寶寺的一應利益,都會逐步的被剝奪,都會逐步被控制。」
「到時候,還想維持現在的興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一點,你必須要清楚。如果連這一點認識都沒有,你這個功德殿的首座,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慈淵被教訓一番,那挺拔的背脊,已經是漸漸彎曲下來。
他的神情,更是肅然。
慈淵鄭重道:「方丈師伯的話,弟子自然是明白的。只是齊國不同於海西帝國,所以弟子,以及寺廟中的人,才會有些人心浮動。」
戒遠淡淡道:「昔日,海西帝國殺入白象國,占據了戒日城。這戒日城的局勢,和如今不相似嗎?昔日海西帝國強橫,白象國在海西帝國面前,那就是被輕易蹂躪碾壓的。如今的海西帝國,在齊國的面前,不也是這樣,仍是被輕易碾壓。」
「所以,這都是相同的局面。唯一不變的,是我們天寶寺,依舊屹立不倒。天寶寺掌握的,不是最厲害的武器,但是我們有廣泛的信眾,有無數的百姓支持。」
「僅此一點,我們就立於不敗之地。一旦是齊國的人,敢屠戮我天寶寺,敢對我們天寶寺下手,那麼齊國方面,絕對是會陷入困境的。」
「人心所向,做事情能順利。一旦是人心向背,齊國就難以立足。這,就是我們如今的一個基礎。如果沒有無數的信眾,我們和齊國抗衡,那就是以卵擊石。」
「可是如今,一切都是可以的,不必懼怕。」
慈淵的內心,實際上仍是有些忐忑,可是在當下,他也沒有辦法。
只能是遵從戒遠的命令。
畢竟戒遠擔任天寶寺的主持方丈,已經是二十餘年,威望高,足以決定寺廟的一切。事實上,也的確是戒遠的經營,才有了如今的天寶寺。
畢竟二十餘年前,天寶寺就是一座普通的寺廟,沒有如今的規模。
只不過,天寶寺地理位置不錯。
慈淵說道:「方丈師伯,弟子明白了。關於其餘的人,弟子會安排妥當,絕對不會讓天寶寺中,再有很多的議論聲出現。」
戒遠擺手道:「你明白就好,下去吧。」
「弟子告退。」
慈淵躬身揖了一禮,才轉身離去。
在慈淵離去不久,卻是又有僧人進入,行禮道:「主持,鳩那羅求見。」
「請!」
戒遠眼中精光一閃,吩咐了一聲。
鳩那羅,這是白象國的宗親,其人野心勃勃,戒遠是知道的。只是此前,戒遠和鳩那羅並沒有多少交集,沒想到如今,鳩那羅竟是主動來了。
時間不長,鳩那羅在僧人的帶領下,進入了大殿中。鳩那羅見到戒遠,躬身道:「鳩那羅,見過戒遠法師。」
「坐!」
戒遠淡淡說了聲。
「多謝。」
鳩那羅道謝後,便撩起衣袍坐下來。
戒遠擺了擺手,佛殿中的僧人退下,只剩下了戒遠和鳩那羅兩個人。
戒遠淡淡道:「鳩那羅施主,不知道所為何來?」
鳩那羅說道:「在下聽聞,戒遠法師專門去見了齊國皇帝,只是,卻被皇帝拒絕了。以至於,天寶寺想要成為齊國的皇家寺廟,再無可能。然後今天,齊國的官員,又親自登門,到了天寶寺來逞威,最終是不歡而散。」
戒遠道:「事情,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不知道閣下,什麼意思?」
鳩那羅微笑道:「我是來和戒遠法師合作的。」
戒遠說道:「什麼意思?」
鳩那羅眼中掠過一道精光,說道:「齊國如今到了我白象國,他們不會因循舊例,不會想著延續海西帝國的治理策略,而是要進一步的奪取整個白象國,把白象國變成,齊國的一部分。這一安排,便是我白象國,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到的。」
戒遠說道:「這麼說,你是要對付齊國嗎?」
「不!」
鳩那羅搖了搖頭。
戒遠那渾濁的眼中,多了一抹疑慮,問道:「你又不對付齊國,可是言語中,又提及對齊國的憤懣,那麼,你到底是怎麼考慮的呢?」
鳩那羅神色冷肅,解釋道:「齊國的實力,有目共睹。尤其是王奇,那更是殺人於無形之中。海西帝國的杜登將軍,死得不明不白的。他被王奇瞪了一眼,人就死了。戒遠法師,你能理解這樣的手段嗎?」
戒遠說道:「唯一的解釋,便是王奇是一個高手。我天寶寺中,也有高手,但是,卻是做不到這樣的地步。」
鳩那羅沉聲道:「所以在當下,不論是王奇的個人實力,亦或是王奇的軍隊,都是不可匹敵的。所以我們能做的,那就是掣肘王奇,使得王奇在白象國處處受制。」
「最終,王奇或是帶兵離開白象國,當然,我認為這個可能性不大。而王奇最大的可能,便是藉助我們的力量,治理白象國。」
「所以,這就回到了昔日海西帝國的時候。我需要的結果,那就是齊國採取海西帝國的方式,他們只需要在戒日城這裡就是,而不需要去占據更多的地方。」
「當然,天寶寺也一樣,享受特殊的待遇,獨立於戒日城外。」
戒遠聽得眼前一亮,那眸子中,掠過了一抹讚許。
鳩那羅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
他也是這麼想的。
齊國要在白象國立足,那就必須藉助於天寶寺,亦或是藉助於鳩那羅這樣的白象國本土實力。這樣的安排,是皆大歡喜的。
可是,王奇偏偏不願意。
戒遠沉聲道:「如今王奇方面,已經是準備和我們敵對,畢竟他對天寶寺,不可能視若無睹。當然,王奇對白象國,也是一樣的。在這一前提下,我們必須要做充足的準備。」
「所以你鳩那羅,便煽動你們貴族的人,在地方上鬧事折騰,不配合齊國。我天寶寺方面,也會煽動百姓,宣稱齊國進入白象國,不敬佛陀,不尊世尊、菩薩,引發了天怒。如此雙管齊下,最終,便必然能夠令齊國徹底束手無策。」
「王奇沒了辦法後,就只能靠我們。」
鳩那羅道:「戒遠法師,當真是深謀遠慮。既然戒遠法師都同意,那麼我接下來回到城內,就準備安排布置了。」
戒遠道:「貧僧這裡,也會安排的。」
鳩那羅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道:「如此,那就拭目以待了。」
「告辭!」
鳩那羅站起身,就起身離去。
他急匆匆的離開天寶寺,乘坐馬車徑直回城。只是鳩那羅剛回到自己的府邸,還未來得及俺來,就有管家來了,稟報導:「殿下,齊國官府有消息送來。」
鳩那羅道:「什麼事?」
管家道:「是齊國官府,如今的戒日郡郡守林安順,讓殿下去一趟郡守府。這郡守府,也就是昔日的總督府。」
關於戒日郡的情況,以及如今戒日城的變化,管家也說了一遍。
畢竟這是才安排的。
鳩那羅聽到後,心思一轉,頓時計上心來,他如今拉攏了天寶寺。可實際上,除了如今的天寶寺外,還有被攆出了總督府的弗朗哥,也是可以利用一番的。
不過眼下還無法安排,得先去一趟郡守府。
齊國官府,還得敷眼一翻。
至少,不能讓齊國的官府認為,他鳩那羅有其他什麼的心思。在這樣的一個前提下,才能夠謀劃後續的事情。
鳩那羅心中想清楚後,便不再逗留,跟著就起身離開,往郡守府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