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她的身軀好冰冷,我救不活她。」
極北雪原夜空,向著最北方展翅飛行的殷墟大城中部,由石像塔釋放而出的藍白色結界之內,少女珍珠帶著哭腔的聲音隨後響起。
此時經過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變化之後,南客商會眾人腳下的地面已經不再顫抖,但是同樣的,整個周身所有的一切都已然大變,冥氣繚繞的漆黑,替代了曾經的的寒冰雪白。
來自天門關的南客商會之人,好似由原本的冰天雪城,直接墜落到了九幽之下,那座最陰森詭異的幽冥鬼城。
但那不過是從險峻到更險峻!
少女珍珠的懷裡,躺著信仰之種被整個抽離識海之外的雪煙,雖然這一團散發著迷濛之光的信仰之種,因為石像塔結界的守護,並未被身下的殷墟城所吞噬,但雪煙的肉身,已經完全屬於失去生機的狀態。
珍珠並不是第一次面對死亡,但是不知為何,這一次懷裡變得僵硬和冰冷的軀體,卻讓她淚流滿面,少女的臉,還有雙手皆滿是血污,她曾戰勝了內心的顫抖和恐懼,去堵住狂飆的鮮血,但是最後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雪煙在懷裡失去氣息。
這一種無力感,讓這位心志堅定的姑娘,忘記了周圍危機的處境,泣不成聲。
從始至終,一直站在最前方,用寬厚的身軀將眾人護在身後的方掌柜,耳邊聽著少女的哭泣聲,同樣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面對那只在傳說之中聽聞過的聖人,以及大宗師境禁忌者,這位走南闖北多年的中年漢子,同樣感覺到了無力。
但是他是這支南客商會的主心骨,也是珍珠的父親,所以他的面色依舊堅硬,開口向外傳出的聲音依然沉穩和厚重:
「南客商會的漢子們,爾等隨我自天門關前往雪原走商的時日也不短暫,我等一齊經歷過了寒冷,暴風雪,甚至連雪狼騎的襲擊也皆遇到過,哪一次不是歷經生死危機,但是我們都挺過來了,因此這次也不會有例外。」
方掌柜語畢之後,伸出右手,指向眾人身後,那一面豎立於地面,巨大的鳳翱九天旗,聲音再次郎朗而出:
「我等大夏兒郎,於鳳翱九天旗之下,無所畏懼,凡大夏者,雖遠必救,相信我,大夏的戰士會帶著我等安全回到天門關。」
方掌柜語畢之後,握緊右拳,狠狠捶向胸口,張嘴仰天發出一聲咆哮:
「大夏榮耀!」
「大夏榮耀,吼!」
整個石像塔下,所有的南客商會戰士同樣握拳捶胸,發出一聲聲直衝天際的咆哮。
此時的整個殷墟大城,除了人族驛站之內的還有生命氣息尚存之外,整個面積巨大的其餘地方,在所有雪民被抽走信仰之種破碎之後,變得一片死寂,那一間間密密麻麻的房屋和建築,只有濃郁的冥氣繚繞,空空蕩蕩,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鬼城。
驛站之內,符文密布,不斷旋轉的冰雪祭壇,將蒼白色的石像塔封印於其中,讓後者無法徹底落地,但雖然如此,石像塔內向四面八方釋放藍白色光芒,依舊如堅不可摧的壁壘城牆一般,將外界所有的侵擾通通抵擋在外。
以石像塔的光壁為界,被分成了兩個世界,光壁之外,殷墟城只有寥寥四人。
從一開始,便在一旁觀望,不發一言的李定山,雖然其無任何瞳孔的雙眸看不清任何神采,但是他的表情,有些複雜。
老王爺隕落,琉璃城毀滅,所有雪民死絕,再到此時橫空而出的殷墟大城,展翅飛往那處位於神州浩土北方盡頭的北極之地,這這瞬息之間發生的變化,超出了他原本的預期,同時也太過狂暴和慘烈了一些。
隨後其實年歲並不大的李定山,緩緩抬起手,低頭望去,臉上神情有著稍瞬即逝的茫然,皆說這弱肉強食的大道之下,強者的每一步都踏在遍地屍骨之上,而此時,那斬落而下,將無數雪民全部殺絕的利刃,自己是否又在這刀背之上推了一把?
如果說此時的李定山的表情是複雜和茫然的話,那麼冰原女聖模糊迷光之後的面容,則帶著凌厲和冰冷,隨後其抬手對著下方輕輕一揮,虛空之中瞬間凝結出了一口冰晶之棺,將陷入昏迷之中的寒文月封入其中。
緊接著女聖的身軀緩緩下落,注視著面前半蹲餘地,因為脫力而微微喘氣的關正卿,冰冷的聲音直接向外傳出:
「關正卿,你徹底打亂了本聖的計劃,讓我這麼多年布局化作泡影。」
「已經沒法回頭了,不是麼?女聖大人。」
關正卿帶著些許虛弱的聲音隨後響起,隨後其緩緩起身,抬起頭,望著殷墟城上方的虛空,聲音繼續傳出:
「而且現在也不是互相算帳的時候,因為麻煩才剛剛開始。」
關正卿的話音剛落,殷墟城烏光密布,宛如結界一般的上空,忽然開始劇烈抖動,並傳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猶如雷鳴一般的連綿轟擊聲,好似有人在上方用重拳砸著這烏光天穹,而事實也是如此。
殷墟城上空烏光之上,一道天輝大袍飛舞,極為魁梧的身軀,正握緊右拳,一拳又一拳向下砸落,梁破的每一拳砸下,整個黑色屏障都會陣陣顫抖。
梁破兜帽之下的嘴唇緊緊抿起,因為此時的整個天地之間,就好似有一隻無法躲避的手,緊緊的捏住了其那顆世界最強有力躍動的心臟,並且越握越緊。
梁破第一次感覺到這種無法呼吸,幾乎窒息的感覺,隨後他再次握緊拳頭,世間公認同階無敵的強悍身軀之中,天地元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暴流轉,接著其整個右臂之上一片片細密黝黑,符文密布的鱗甲開始向外冒出,手掌同樣暴漲百倍,直接毫無花哨地一圈轟在下方的烏光屏障之上。
一聲劇烈的呼嘯聲之後,整個烏光屏障,開始出現大量裂縫,但是轉眼卻再次癒合。
梁破再次一拳砸下,一拳接著一拳,好似永不疲憊一般。
而從來未體會過此種情緒的他,不知道在冥冥之中的感應之下,此時這種情感的名字其實叫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