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宮修身課堂之上,所有新進弟子們皆豎起耳朵,仔細聽講,就連一向開小差並不認真的瘦子,都兩眼放光,自小生活在極北雪原琉璃城的瘦子,對於這密林叢生,溫熱潮濕的南蠻之地,可是嚮往的很。
隨著時間流逝,一堂課接近尾聲,案桌之後的老先生輕輕拍了拍雙手,問出了一個問題:
「諸位,現在誰可告訴我,在南蠻之地,有大道否?」
老先生原先溫和醇厚的聲音,帶上了一點肅穆,其話音落下之後,下方所有弟子皆陷入沉默。
南蠻之地是否有道?這其實極難去回答。
要說其有道,但南蠻叢林之內五行缺失,甚至這大道之內最基礎的火屬性都難以感應到半絲,並且叢林內土著民蠻族和荒族自身都並不修道,而是修叢林和血脈之力,但要是認為南蠻無道,那又該如何解釋這茂密叢林萬物的生長規律和種族繁衍?
難道是太陽帝國異族那套神創萬物的說辭?
作為人族,那是絕對不信的。
因此這些剛剛踏入修行界的新進弟子們,都是一副欲言又止,極為苦惱的模樣。
案桌之後端坐的老先生,抬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隨後靜靜地看著下方那一張張極為稚嫩而又朝氣的臉龐,在過往的一甲子之中,他在道宮之內看到過不計其數的這樣的臉龐,但是真正能夠修成正果,亦或者出人頭地,被世人銘記的又有幾人?
大道無情,只垂青於更鋒利的刃!
隨後老先生回過神,將杯中茶一飲而盡,隨後重重一掌拍在面前案桌之上,張嘴發出一聲高喝:
「南蠻有道!」
這喝聲如鍾,如龍嘯,如雷霆一般乍響在整個學堂之內,並且不斷環繞,直接將所有弟子全部驚醒,紛紛抬頭看向前方高台。
老先生原先紅潤的臉龐,帶上了從未出現過的威嚴氣息,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下方,繼續張嘴,聲音繼續滾滾而出。
「南蠻的道在何處?」
並未等下方有弟子回答,老先生的回應聲便直接響起:
「道在弱肉強食優勝劣汰,道在被砍下的頭顱,被扯出的肝臟和血腸,道在噴灑大地的鮮血,諸位,有死亡的地方就有道,想要生存的地方就有道!」
如此血腥的話語自一向溫和的老者口中傳出,使得弟子們一個個面色充滿驚駭,紛紛正襟危坐,屏氣凝神,而老者環視下方一圈之後,繼續開口道:
「大道絕情,垂青於更鋒利的刃,垂青於勝者為王,南蠻叢林內的叢林法則就是大道最原始最直觀的體現,但是在坐的弟子們,我希望你們可以清楚的認識到,我們是人族,我們腳下的國度是大夏,因此我們無所畏懼,修行修行,修的就是逆道而行!
老者的聲音落下之後,下方所有弟子皆雙手平舉向前,隨後一齊拜倒,整齊劃一的聲音自下方傳出:
「謹聽先生教誨,學生自當銘記於心!」
「這是你們最後一堂修身課,從明日開始,你們便可以在這道宮的群山之內,開闢一座弟子峰,正式踏入獨立的修行階段。」
案桌之上的老先生自案座之後緩緩站起,隨後慢慢走下高台,而隨著其聲音落下,下方弟子們將頭抬起,皆內心狂震,原來這一年的修身課竟然已經到了最後一堂。
曾經他們都盼望著這修身課可以早些結束,如此一來就可以正式地踏入夢寐以求的修行界,但是此時,都有著難以言明的不舍和些許迷惘。
能入道宮者,都是萬千人中取一的龍鳳驕子,頂尖的修行天賦使得其將是大夏未來的中流砥柱,因此他們的心智同樣比一般同齡人要強的多,因此在短暫的震撼過後,便再次對著緩緩走下的老者一拜。
「先生一年教誨,學生畢生難忘。」
「都起來吧!」
老者伸出雙手,向上輕輕一托,隨後逐漸走近,繼續淡淡開口道:
「保護弱者,承擔責任,其就是一種逆道而行,就是因為如此,才能夠使得人族的傳承能夠屹立如此多年,外族虎狼環伺下而依舊不倒,成為神州浩土之上的霸主,而在這最後一堂修身課,老朽送給諸位一句話。」
「先生請賜教!」
老先生停頓了片刻,眼神之中重新恢復了溫和平淡的神色,張嘴輕輕一語。
「爾等要明白總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可以賦予人打敗生死恐懼的勇氣!」
半柱香之後,學堂之內,弟子們相互交流著魚貫而出,隨後行禮告別,此日一過,偌大的道宮之內,要想再遇見,可不容易。
一襲素衣的道宮宮主文修齊端坐於案桌之後,他一向如此,待所有弟子們離開之後,再靜靜獨自一人坐會,每一年的修身課結束,他都百感交集,雖然很少有道宮的弟子認得他這位極為神秘的道宮宮主,但是他為大夏默默培養了太多的英才。
環顧四周一圈的文修齊,緩緩站起,隨後收拾起案桌之上的幾樣東西,踱步走出門外,門外有兩人在等候,兩個年輕人。
一位白衣飄飄,搖著摺扇的公子哥,一位身穿素色衣袍的年輕書生。
司馬安南收起摺扇,對著老者彎腰一禮,身邊的書生元白同樣行禮,對於這位默默育人一甲子的道宮宮主,他們二人都是極為敬重,一齊開口道:
「文先生如此年紀,卻依舊親自開堂布道,令我等敬佩。」
鬚髮皆白的道宮宮主文修齊,看著面前的兩個年輕人,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隨後輕輕開口道:
「兩位是自何處而來?」
司馬安南起身,輕輕一笑,回應道:
「我等自白帝宮而來!」
「聽聞少年無敵的陛下有著同樣年輕的御前幕僚,想必應該是你們兩位,當真國士無雙。」
司馬安南和元白連忙擺手,開口道:
「不敢當,不敢當,承蒙陛下厚愛,只是出一份力罷了。」
文修齊點點頭,抬手輕輕向前虛引,率先走向前方。
「此處不便交談,請隨我來。」
自白宮而來的年輕二人跟隨在老者身後,一步踏出,天地大變。
微風吹拂,萬千桃林搖曳,周圍就像是一望無際的粉紅色海洋,空氣中還瀰漫著淡淡桃花香。
大夏西北神京城逐漸入冬,但道宮深處依舊滿地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