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卷宗與批註

  白帝宮,凌波殿,老太后開懷的笑聲一陣接著一陣傳出。

  趙御自登基之後,幾乎每日都會在傍晚時分,帶著胭脂來到這凌波殿和老太后一同用膳,同時年輕的大夏之主每日都會兌換淨化藥水給老太后補充少量的本源。

  本源得到補充加上心情愈加舒適,暢快的老太后,整個人的狀態也是越來越好,滿面紅光,帶著笑容,樂呵呵的。

  用膳之時,老太太只聊家常,從不參與國事,說的最多的便是什麼時候可以抱上心心念念的重孫,每次都將胭脂姑娘羞的抬不起頭,小臉紅撲撲的。

  「御兒,當年你父親和你娘親可一點都不爭氣,就懷了你一個,現在你可不能如此,咱們老趙家,人丁太過稀少,你可知人族修士,修為越強,就越難懷,趁現在你還未入大宗師境,可要和胭脂一起多努力努力,三年至少給我老人家整出三個大胖小子來。」

  趙御放下碗筷,面露苦色,自飯桌底下伸手拉住身旁胭脂姑娘的小手,開口道:

  「奶奶,這一年一個,你是想要累死胭脂啊。」

  老太后臉不紅心不跳,依舊慢條斯理地輕輕說出一句話:

  「這種事情光靠一個人可不夠,你也是需要努努力,以後不要在御花園呆到很晚,早些回夏宮休息,我會讓人盯著你的。」

  此言一出,就連一向沉穩的趙御都有些面紅耳赤。

  這人數寥寥的一家子正其樂融融地用著晚膳,梁破魁梧的身影自殿外踏入,隨後來到趙御的身邊,輕聲一語:

  「陛下,北安王緊急求見。」

  趙御的眉頭輕輕皺起,烏木般的瞳孔之內閃過思索之色,剛想開口讓其去御花園等候,就聽到老太后聲音響起在耳邊:

  「御兒,將北安王喚過來一起吃頓飯可好,老身也想聽聽,他這麼晚找你有何事。」

  「奶奶難得有興致,自當無妨。」

  年輕帝王平穩的聲音落下之後,梁破踏步走出殿外。

  短短半柱香之後,老北安王的身影出現,但其並未穿著原先那件黃黃綠綠,極為花哨的衣袍,而至換上了極為莊嚴,肅穆,上繡藍羽,紅斑,白喙,神鳥畢方的大夏黑色王袍,同時將整個白髮盤起,一絲不苟,氣勢凌厲,浩瀚。

  整個凌波殿內,隨著北安王的踏入,空氣都開始有雷霆隱現,伴隨著絲絲酥麻感,忽然一陣無形的波動自御花園方向傳來,凌波殿內所有異樣隨之消散。

  老北安王的雙眼之內出現了一絲詫異之色,隨後來到趙御身前,單膝跪地,頭顱低垂,請安道:

  「臣,大夏北安王江玉,參見扶搖大帝陛下,太后娘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你應該還未用晚膳,那便坐下一起吃好了。」

  趙御右手虛抬,北安王謝恩之後,坐於末尾,自有宮女將一副新碗筷放於其身前,隨後無聲退下。

  「邊吃邊說。」

  年輕帝王平穩如水的聲音自前方傳下,老北安王點點頭,開口道:

  「臣此次前來,是想請陛下恩准一件事,臣罪大惡極,請陛下革除我藩王之爵位,我將北上雪原,彌補過錯。」

  北安王起身伏地,對著前方重重扣首,此言一出,使得趙御露出了疑惑之色,說實在的,他對老一輩大夏三王的了解並不深刻,包括這位在大夏風流事跡廣為流傳的北安王,相互接觸交流也僅限於進京述職的那短時間的會面。

  但是老太后卻對他們很熟悉,也曾告訴過趙御,這些藩王都如同魏國公那般,是太祖陛下最可靠的左膀右臂,同時也是太祖留給大夏最珍貴的財富之一,那趙御便相信他們。

  所以年輕的帝王眉頭微微皺起,眉心由三道大道硃砂紋所組成的血紅之花向上凸起,不怒自威,淡淡地看向下方,老北安王抬頭,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恍惚,眼前這幅景象,恍如昨日,同樣有一個男子如此坐著,微微皺著眉頭,將整個周圍的空間盡皆全部掌握,不需要言語,就可以知道他此刻所要表達的意思。

  老北安王剛想要開口說話,便聽見老太后淡淡的聲音從側方傳來:

  「當年你最終還是放了她一命,對吧?」

  「煙姐姐,我對不起無極大哥,也對不住你,更對不住大夏。」

  伏地的北安王將頭深深貼著手背,聲音之中帶著哽咽,整整一個多甲子,他都在雙面的懺悔之中,痛不欲生,所以他放縱,他墮落,只為獲得短暫片刻的解脫。

  老太后輕輕嘆了一口氣,從座位之上站起,隨後走到北安王身前,伸手將後者扶起,淡淡開口道:

  「這些年,我知你苦,畢竟對於任何人來說,這種選擇都猶如剮出自身的五臟六腑一般,你曾是何等的驕傲還有意氣風發,當年我知道這個事情,也知道他們都在逼你,但是我沒有阻止,因為我知道我是大夏的國母,要為整個大夏負責,但是現在的時代變了,做主的人也變了,我說了不算,你自己說了也不算,所以,你自己去和現在的大夏之主解釋解釋吧。」

  「當年之事,有卷宗否?」

  趙御提高音量,朗聲問道,滾滾帝音在凌波殿內整個環繞,一波又一波地向外傳出,片刻之後,蹬蹬瞪的跑步之聲自外殿傳來,一位穿著學士服的史官從外踱步而至,雙手向前捧一卷宗,直接送入趙御之前跪下,呈上。

  年輕帝王伸手接過之後,撕開封條,打開,整個凌波殿內寂靜無聲,靜靜地等待著大夏卷宗閱讀完卷宗。

  卷宗之上只有一段文字。

  大夏曆三十七年,北安王江玉之髮妻被證實為前贏氏王朝最後一嫡系子嗣,恰逢無極大帝閉關一載,終黎氏,蜚蠊氏,徐氏,梁氏,運奄氏共同匯聚神京城逼其殺妻以永絕後患,北安王宛若瘋魔,消失三日之後歸來,親手捏斷其妻脖頸,此事了,但山海圖發現其中疑點頗多,待帝出關後,交於大帝最後定奪。

  而這段文字之後,出現了幾個猶如鳳舞騰飛,過了如此多年都依舊刺目的幾個小字批註。

  此事已了,概不追究,如有何變數,大夏趙氏一律承擔,天命玄鳥,降而生趙,豈懼區區一女子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