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閣大堂內那位神色拘謹的年輕人,講述了一個屬於長明城的秘密。
殊不知這個秘密,讓來自大衍關的兩位道士,內心泛起了何等劇烈的漣漪,隨後身軀挺拔的觀雲道士,伸手一把按住面前案桌,直接開口問道:
「這月牙商隊開出了如此不可思議的回報率,你們都能相信?」
「一開始所有人都不相信,紛紛只顧著賣莊稼糧食,樹種之類的物件,甚至有人對此嗤之以鼻,諷刺其是不折不扣的騙子,但是總有人會抵擋不住誘惑,去嘗試一番。
「而一月之後,當月牙商隊再一次回到長明城的時候,所有人的內心都開始出現了蕩漾,因為這筆錢原封不動的歸還,甚至連之前所答應的回報數目也一分不少給予。
「因此得到消息的人,紛紛開始小幅度出手,包括在下在內,也存入了幾枚攢下的仙幣。」
說到此處,這位年輕人的嘴角開始揚起,逐漸開始露出了一個頗為得意的笑容,同時頭頂之上的那顆長明珠,也因為前者激盪的心情而一閃一爍,散發出明亮光芒,接著再一次開口道:
「時間再過一個月,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下,這月牙商隊又一次如期而至,而這一回,長明城裡所有知道此秘密的人全部沸騰了,因為之前存儲的錢,又一次回到了口袋,而且各個大賺。」
「這月牙商隊自從第一次來這長明城,應該有一年了吧?」
「是的,算上明日來的這一回,恰好一年。」
長明燈年輕人的激昂的聲音落下之後,雙眸之中閃動的亮光越來越甚,最後其雙手抬起,十隻手指同時張開,一字一句的聲音繼續傳出道:
「十二個月,整整十二個月,有人光憑這個將自己兜里的錢財直接翻了五番,今晚是這月牙商隊即將抵達長明城的前一夕,整個長明城的大部分子民,此時都在到處籌錢,籌物,因為一旦錯過了明日,就要再等上一個月,而這其中所相差的仙幣數量,更是巨大。
「兩位修行者大人,按照慣例,這月牙商隊會在明日午時來到長明城,然後一直呆到午夜離去,若是您要販賣或是存儲,可要抓緊時間了。」
年輕人帶著善意的提醒聲落下後莫約半刻鐘,將所知道關於月牙商隊的一切全盤說出的長明一族年輕人,心滿意足的懷揣著觀雲上人給予的兩枚仙幣離去。
走之前這位年輕人還不停道謝,仿佛這兩枚仙幣,是一座開啟寶藏的秘匙一般。
誠然,對於此時的長明城生靈而言,每一枚仙幣,如今都是可以源源不斷翻倍的大寶貝。
隨後這神機閣大堂角落裡的兩位道士,直接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和思索之中,尤其是那位年輕的道人,環顧四周正在交頭接耳,相互談論著的喧鬧場景,驟然間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之中。
下一息,在年輕道人的感應之中,四面八方那些頭頂閃爍長明燈的人影口中,所傳出的每一句話都變成了一句句極為刺耳的獰笑和高吼:
「仙幣,仙幣,給我仙幣!」
無數的仙幣獰吼聲,繚繞於耳畔,使得年輕道人的雙眸一下子布滿赤紅之色。
「小崽子,還不自迷障之中醒來,抱元守一,靜心凝神!」
剎那之後,一陣如雷鳴的怒喝聲直接於神識之內乍響,滾滾喝聲將年輕道人的心神直接震回。
後者整個身軀狂震,猛地抬頭,卻發現自己依然冷汗直流,隨即帶著不可思議的喃喃聲傳出:
「上人,我!」
「你陷入了迷障,此次北方之行回去之後,要去天衍鏡之下拷問自己的內心,否則會留下道創!」
「是,上人。」
帶著羞愧的聲音落下之後,年輕道人這才輕噓一口氣,注視著周圍依舊喧囂至極的神機閣大堂,帶著後怕的聲音接著傳出:
「小道感覺到這長明城裡的人,都已經陷入了瘋魔之中。」
「初覺還算尋常,但若是細細思索,則會發現其中蘊含著大恐怖!」
觀雲上人開口的聲音之中帶著十足的凝重,接著其抬起右手,開始掐指演算,雙眸之中閃動的光澤愈發肅穆,隨後其身旁年輕道人帶著疑惑的聲音傳來:
「上人,這些幾乎將全部身家全部放在月牙商隊的長明郡之人,就不怕有朝一日,這商隊直接卷了錢就跑了?」
「怕,他們當然怕,但是這些人內心深處對於仙幣的渴望卻更加強烈,因為這錢財來的太過輕易,輕易到有太多人會找各種理由來說服自己,再去嘗試一次,接著是下一次,下下次。」
觀雲上人那意味深長的聲音落下之後,其挺直自己的身軀,目光自兜帽之下透出,注視著熙熙攘攘的周圍,繼續緩緩開口道:
「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月牙商隊整整十二月的送錢之舉,已經讓原本有所擔憂的子民們,將所有的憂慮暫時全部拋之腦後,隨後奮不顧身的投身於此。
「換而言之,這月牙商隊的主事者,直接用最直接了當的手段,打開了這些人內心之中的禁忌籠子,徹底將那頭名為貪婪的野獸直接放出,蟄伏於內心深處,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便徹底將他們自身完全吞噬。」
此言剛落,破曉時分的長明城內,驟然響起了一聲又一聲震耳欲聾的鐘鳴聲:
「咚,咚,咚!」
這一陣鐘鳴聲未落,觀雲上人自座位之上站起,緩步走向神機閣大門之外,同時帶著滄桑的聲音傳出:
「這是長明城破曉時分特有的鐘聲,意味著黑夜完全逝去,拂曉即將到來,而這長明一族以光為修行之源,因此一天之中的第一縷陽光對此族之人尤為重要,每每拂曉時分,幾乎全部的長明族人都會聚集於大街等空曠之地,集體修行吸收這晨曦耀光。」
語畢之後,觀雲上人直接拉開神機閣的帘子,跨步而出,同一時間,長明城的東方,恰好有第一縷耀光刺破黑暗,照射而下,將整個大城直接籠罩在一片金黃之中。
然而下一息,觀雲上人正欲繼續開口的聲音卻戛然而止,因為神機閣外那巨大的廣場之上,原本密密麻麻長明族人,扎堆吸收拂曉之光的盛況卻並未出現,反之則是極為零零散散的少數人影。
隨後沐浴於金色晨曦之下的中年道士,抬手將自己的兜帽取下,露出了滄桑的臉龐,嘴唇輕啟,輕輕發出一語:
「這神秘的月牙商隊,已經漸漸抽掉了整個長明郡生靈的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