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初升,灑滿大地,而清晨才剛剛甦醒的神州浩土,因為一騎騎奔走於三十六州各城鎮的傳令司官吏,而再一次陷入了無邊的沸騰之中。
無數剛剛起床的子民們,甚至連早膳都沒來得及吃,便被鄰里親戚直接拉到了最近的告示欄之旁,隨後抬起頭望著面前那一張鮮紅告示,下意識地張嘴發出一聲驚呼:
「社稷有承,天佑大夏啊!」
相比較於距離白帝宮較為偏遠的其餘大洲城鎮,於昨日早已經知曉皇家添丁的神京臣子民,則在今日一早,將注意力放在了兩個小傢伙的姓名之上,其中不乏如余老爺子這般博學之人,發現了這名字之中的些許異常。
「這一回陛下於皇極殿上為小皇子和小公主挑選的名字,仔細一想,還有些不同以往。」
神京城中部大街之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間,一道帶著些許思索的聲音自余老爺子口中傳出,隨後其身旁跟隨著的那位年輕人,對著老爺子彎腰一禮,朗聲開口問道:
「有何不同,還望老爺子賜教。」
「小子啊,咱們說書的,若真想如你方才所言的那般,去成為大夏發聲的喉舌,那並不是說去民間聽幾個光怪陸離的故事,再潤色講述一番就可以做到的,關鍵在於你要懂。」
說到此處,余老爺子蒼老的眸子望著面前露出傾聽之色的年輕人,繼續開口道:
「至於這要懂什麼,老夫認為,各方面都需要懂一些,因為你只有夠懂,才能說,同時正如你之前所說,咱們也是靠這些混口飯吃,賴以生存的傢伙事要精通才是。
「就拿此次陛下為兩位皇家子嗣挑選的名字為例,小殿下的名字自然是恢弘浩大,蘊含皇威,顥,大也,亦有光明之意,因此除了氣運之力傍身的帝子,咱們其餘普通之人根本無法駕馭,定然早夭,因為天地不許。」
大夏之主趙氏一族自主宰神州浩土之後,一向寬容仁厚且不拘小節,民間除卻自行避諱帝王之名外,並未有更為嚴格的規定,因此余老爺子才可以直呼年輕帝王剛剛出生小傢伙的名諱,而其話音落下之後,一旁的年輕人的詢問聲便接著響起道:
「那依老爺子所言,是小公主的名字與以往不同?」
「正是,咱們大夏皇族自太祖陛下之後,便定下了不成文的規矩,子嗣取名一向以單名為優先,所以按照此原則,學士府的學士們呈給陛下的名之中,也應該是單名,斷然不會出現重名之理。」
余老爺子的此言一出,其身旁年輕人的眸子微動,有些駭然地開口道:
「也就是說今日在皇極殿上,陛下推掉了學士府學士為小公主挑選的名,而自己直接定了一個?」
「準確的說,是陛下早就在心裡為小公主想好了名字,陛下對小公主的喜愛程度可見一斑,這聖眷之濃郁,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余老爺子開口回應之後,眯著眼睛注視著面前那人來人往的神京城大道,繼續喃喃開口道:
「未央,未盡也,陛下是想表達其對小公主的寵愛無邊無盡,永遠不會結束,而未央還有無災無禍,平安喜樂之意,這也是陛下對小公主的期望啊!」
余老爺子的話語落下之後,整個神京城,乃至整個大夏看到告示之後的讀書人,皆從趙御破例取名之上感受到了對小公主未央濃濃的喜愛,而在感嘆之餘,也不禁為這剛剛出生便備受冷落的帝子趙顥捏一把汗。
「陛下,您這偏心的也太明顯了,我司馬安南都看不下去了。」
浮空島小世界,天輝軍駐地旁的道路上,司馬安南清朗的聲音繚繞於鬱鬱蔥蔥的樹木之間,隨後這位依舊一襲白衣飄飄的年輕人,加快腳步,跟上身前邁著沉穩步伐的年輕帝王,聲音繼續傳出:
「長樂未央,陛下親自給小公主取的名字,就是一個普通父親對女兒的期望嘛,臣到現在還記得當陛下推掉學士府呈上的名,而說出未央二字時,那十八位老學士那不可思議的表情,甚至差點連手中的錦布都托不住。」
語畢之後,司馬安南搖著手中的摺扇,繼續笑著說道:
「陛下此舉一出,少不了在民間激起一些波瀾,畢竟對帝子和小公主沒有一碗水端平。」
「朕擅自破例為小未央定名已經是有違祖制,如果將顥兒的名字也定了,那簫肅和整個學士府定然不會同意,說不得還要請出朕那已經歸隱的老師公出面勸朕回心轉意。」
帶著些許無奈的聲音自趙御的口中傳出之後,趙御轉頭望了一眼身邊笑意盈盈的司馬安南,嘴唇輕啟,聲音繼續傳出道:
「不過俗話說的好,男兒自當磨礪,否則便會恃寵而驕,朕打小也是苦過來的,司馬安南你應該很清楚,要做一個合格的大夏繼承人,需要經歷什麼,至於寶貝女兒,那自然是要富養,因為朕可捨不得。」
年輕帝王的話語,不僅讓司馬安南捂頭感嘆偏心之外,就連二人身旁跟著的天輝軍和夜魘司的禁忌者們,都紛紛露出了一個笑容,忽然間感覺原本愈來愈遠的年輕帝王,與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又拉近了些許。
原來這位泰山崩於前,依然面若平湖的扶搖大帝,在第一次做父親之時,也會和所有民間的普通子民般,有著自己的一點點私心,想親自為自己的孩子起一個祝福滿滿的名字,同樣會不忍心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吃一丁點苦,卻想讓兒子多經歷磨礪。
誠然,第一次做父親的趙御,罕見地向周圍親近的人表露出了自己內心的欣喜,激動和忐忑,如此多的情緒交織於一處,讓年輕帝王的心久久難以平復。
夫子曾花了十年的時間,帶著他走遍整個大夏三十六州的每一處地方,去教趙御如何做好一個大夏帝王,然而,對於此時的趙御而言,卻沒有人教他去怎麼做好一個父親。
他要自己去學著去當一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