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豐稜角分明的臉上,流出一抹笑容,道:「李家主,你說我來做什麼?你先派趙晉殺我,如今又安排付罡來殺我。這事情,總歸要給一個說法。」
李乾道:「這恐怕是有誤,趙晉一事,老夫不知情,我李家也不知道。付罡一事,老夫更不清楚。林豐,說話還是要注意些,血口噴人要不得。」
不管如何,李乾不會直接承認。
承認了,又不一樣。
不承認,自然有不承認的做法。
林豐搖了搖頭,嘲諷道:「看樣子李家主,是敢做不敢當。也罷,既如此,付罡一事,我就只能交給曹喜之曹太守來調查。」
「雖說我不曾為人父母,膝下還沒有孩子。但我清楚,一個當父親的人,為了給死去的女兒報仇,一定會徹查到底。」
「在曹太守的追查下,永寧縣李家,必然是受到影響。誠然,李家主不是真正指使付罡殺曹太守女兒的人。可包庇付罡一事,也足以影響到永寧縣李家。」
「就是不知道,咸陽李氏宗族的人,知道了永寧縣李家亂作一團,是否還會讓李家主,繼續主持永寧縣這裡的大局。」
林豐笑道:「一旦李家主,不再執掌永寧縣李家的一切商業。你,還是你嗎?」
李乾面色微變。
他在李家有一定的地位,就是因為掌握了相當大的一部分商業體系。
這是維持家族運轉的根本。
世家大族,之所以成為世家大族,不僅是因為壟斷了學問,家族自有一套傳承的學問體系做事體系。除此外,世家大族還壟斷了相當多的商業,有足夠的錢財支撐。
一個大家族,沒有錢財支撐,都去喝西北風嗎?
錢財是大家族的根本。
當然,世家大族卻不會對外宣傳,自己家族是怎麼怎麼賺錢的。只會大規模,宣傳家族的學問,以及家族的人,如何如何研究學問的。
林豐一句話,卡住了李乾的七寸。一旦李乾沒了權勢,李乾在家族中,就什麼都不是。
他父子二人,就會落魄。
即便不愁吃穿用度,可這樣的情況,無異於行屍走肉,是李乾絕不願意的。
李乾雙手撐在案桌上,身子前傾,斜眼盯著林豐,道:「林豐,你在威脅老夫?」
林豐一抖袖袍,強勢道:「威脅你,那又如何?」
李乾頹然坐下。
他的確拿捏不住林豐。
李乾深吸一口氣,穩住自身的情緒,道:「說吧,你要幹什麼?」
林豐說道:「事情簡單,李家又安排付罡來刺殺我,這事情,不能算了。李家,必須給出賠償,否則我決不罷休。」
林豐的觀點,是鈍刀子割肉。
一步步溫水煮青蛙。
如果林豐、王越行事激進,直接要滅了李乾,必然使得李乾直接反抗。甚至咸陽李氏,也會介入進來,到時候對付李乾削弱永寧縣李家,就會比較困難,也會失控。
所以需要一步步削弱。
等李乾發現時,才恍然發現,永寧縣李家這裡的一切,已經是變了。
這是根本。
李乾並沒有察覺到林豐的意圖,也不知道林豐的所圖。他想著眼下,情況的確是不妙,沉聲道:「林豐,你要什麼賠償?」
林豐說道:「我的條件很簡單,李家給十萬兩銀子,我就息事寧人。王縣令這裡,安排人把付罡交給曹太守時,只會說發現了付罡,不會提及李家,更不會提及李家主庇護付罡一事。這事情,到此結束。」
「不可能!」
李乾斷然回答。
他眼眸瞪大,沉聲道:「十萬兩銀子,這不是小數目,你是獅子大開口。」
林豐昂著頭,強勢道:「我就是獅子大開口,那又怎麼樣呢?你李家都派人來劫殺我,都要殺人,還不允許我獅子大開口嗎?」
「更何況,我了解到,你李乾主持永寧縣商業這麼多年。除了你上交給李家宗族的錢,你可是攢了無數的錢。」
「十萬兩銀子,對你來說,並不難,也不是什麼大數目。」
「用十萬兩銀子,換取你李家的安寧,何樂而不為呢?試想一下,一旦上報到曹太守的面前,李家再安排人,剝奪了你的一切,你丟失的,就不僅是手中的一切,更是未來掙錢的機會。」
「李家主,孰輕孰重,你應該是明白的。十萬兩銀子,其實並不多。」
林豐笑道:「換做我是你,必然是會答應的。」
李乾握緊拳頭,道:「你這是欺人太甚,是敲詐勒索。」
林豐道:「我就是欺人太甚,就是敲詐勒索。當然,這也你情我願。李家主如果不願意,你直接拒絕,我掉頭就走。」
李乾氣得吹鬍子瞪眼。
掉頭就走?
他娘的,你都威脅我,我怎麼拒絕?
敢拒絕嗎?
李乾的內心,無比難受。他只覺得眼前面對的,不像是一個年輕人,反倒像一個老狐狸。確切的說,應該是一個滾刀肉,怎麼威脅都沒用,怎麼說都不頂用。
李乾內心,無比鬱悶。
更是罵死了李郁。
這一切,都是李郁造成的。若非李郁貪圖白玉瑤的美色,招惹不到林豐。同時,也就不會有這些為難的事情。
李乾內心難受,可是他眼下,卻不能直接答應。
十萬兩銀子太多了。
李乾開口道:「林豐,十萬兩銀子太多了。老夫,拿不出這麼多錢。我李家,願意和你化干戈為玉帛。但是你要求的錢太多,老夫真沒這麼多錢。」
林豐說道:「這個錢,必須拿。不拿錢,那就沒辦法和解。李家主,用一點小錢,換取安寧和穩定,怎麼都划算,何必要這般摳摳搜搜的。」
李乾道:「真是沒這麼多錢。」
「罷了,罷了。」
林豐搖頭嘆息,一副惋惜模樣。
李乾心頭一下歡喜起來,暗道林豐似乎有鬆動的跡象,便立刻道:「林豐,老夫是真沒有這麼多錢。李家內,我能調動的錢,有五萬兩銀子。我給你五萬兩銀子,這事情化干戈為玉帛。我李家和你林豐,恩怨兩消,你意下如何?」
林豐臉色陰沉,道:「李乾,你在想屁吃嗎?做夢!沒有十萬兩銀子,這事沒得談。你既然沒有誠意,就不必談了,告辭。」
他轉過身,邁步就離去。
李乾望著林豐離去的背影,皺起眉頭。他沒有立刻叫住林豐,而是等了瞬間。在林豐走到門口時,李乾見林豐沒有任何猶豫,心中坐不住,主動道:「等一等。」
林豐停下來,轉身道:「李家主考慮好了嗎?」
「十萬兩銀子,我給。」
李乾咬著牙說話。
他這些年,年年都藉機搜刮家族的銀子。十餘年的時間,他自身都攢了二十多萬兩銀子。只是如今,一口氣拿出十萬兩銀子,李乾心痛。
不過再怎麼心痛,李乾也沒辦法,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他有太多忌憚和掣肘的地方。
不能讓家族的人來。
他更不能被曹喜之針對。
林豐笑吟吟看著李乾,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今天晚上之前,請李家主把所有的錢財,交到縣衙。十萬兩銀子交出,付罡的事情,就此一筆勾銷。付罡的事,和李家沒有任何的關聯。」
「好,沒問題。」
李乾近乎咬牙切齒的回答。
「告辭!」
林豐笑吟吟離去。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哈哈哈……」
「賺了,賺了啊。」
林豐的聲音,迴蕩在書房中,而人已經是離開。
李乾聽著林豐的話,原本就鬱結的內心,更是難受。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斷的變化,很是難看。
「噗!」
一口鮮血吐出。
李乾嘴角染血,癱坐下來,眼中神色無比陰狠。這一次刺殺林豐,又吃了大虧。只是如今,他只能這麼安排,不可能讓事情鬧大。
「父親,您怎麼了?」
李郁恰巧進入,看到地上的鮮血,看到李乾嘴角的血跡,內心一下慌張起來,急匆匆朝李乾走了過去。
李乾看到李郁,內心更是難受,氣不打一處來。
這一切,是李郁造成的。
李乾怒氣下,又是一巴掌扇了出去。
「啪!」
響亮的耳光傳出。
李郁踉蹌後退,他捂著還沒有恢復的臉,一副懵了的模樣,道:「父親,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您又打我做什麼?」
「廢物,這都怪你。」
李乾怒目而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呵斥道:「若非你招惹了林豐,怎麼會惹到如此難纏的人,都是你害的。」
「我,我……」
李郁想辯解,可是話剛出口,就被李乾打斷。李乾呵斥道:「滾,滾回院子閉門思過。沒有老夫的命令,不准出來,給我閉門思過。」
李郁委屈不已。
他看著李乾凶神惡煞的模樣,只能是轉身離開。
李乾一個人坐在書房中,吭哧吭哧的呼吸著,內心無比的難受。
虧大了啊!
李乾憤怒後,最終又頹然坐下來,只覺得心頭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