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反被架空

  夜幕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馮凱點燃一根煙,默默地抽了起來。

  不遠處。

  周洋抱著劇本,一遍一遍地跟著三個演員講第一幕他想看到的畫面,甚至親自地下場如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做示範。

  他確實很用心在教,並且很努力地在把想看到的畫面,用肢體語言給表現出來,讓他們看明白。

  他幾乎是唾沫星子橫飛的。

  不過……

  看起來很滑稽,也有點遺憾。

  馮凱餘光瞥了一眼三人。

  三人儘管很認真在看,在琢磨,但看起來卻有些不知所措。

  很顯然,周洋的示範並不算成功。

  難道他之前就是這麼教的?

  這麼教……

  真能教出好演員?

  為什麼這麼像猴戲?

  馮凱突然懷疑自己白天看到攝影機內容的真實性了。

  他到底是怎麼拍出來的?

  應該是僥倖拍出來吧。

  肯定的!

  刪除,拍攝,刪除,再拍攝,再刪除,再拍攝……

  這麼往復循環下去,拍一個像樣的片段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月光照耀著這片大地,令這片大地顯得冷幽,蒼茫。

  馮凱掐滅菸蒂,再次看了一眼月光下正在繪聲繪色講著劇本的周洋。

  這個人精力很充沛,仿佛永遠都不知道累一樣。

  不過,你自己就不是一個專業的,再怎麼拼命認真,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馮凱打了個哈欠,心中暗道一聲「傻子」,隨後便轉身朝宿舍里走去。

  他不可能會去指導周洋怎麼去調教這些礦工,更不可能參與其中,這完全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蠢事!

  你找這樣的演員,你就得有這種覺悟。

  你不是很能嗎?

  你不是金馬獎,坎城,柏林嗎?

  你去啊?

  沒有金剛鑽,攬什麼瓷器活?

  回到房間以後,馮凱躺到了床上。

  山上的條件真的很苦。

  手機沒有信號,時常沒有熱水,好不容易打過來的熱水一看就很渾濁,都不敢往臉上抹。

  馮凱突然有些懷念山下的小賓館了。

  至少山下的小賓館還能有乾淨點的熱水。

  夜深了。

  劇組裡大部分工作人員都翻來覆去睡不著。

  馮凱也睡不著。

  在床上躺了一段時間總覺得身上痒痒的,好像有什麼蟲子在身上不斷地爬著一樣,撓了半天卻越撓越癢。

  這不是最讓人無語的事情,最讓人無語的事情是他打開燈,反覆地在床鋪間找了半天都找不到蟲子。

  難道是什麼微生物?

  他非常無語又點了一根煙,隨後又覺得很悶,很燥。

  他索性就走出屋子透透氣。

  一根煙還沒抽完呢,他就看到周洋的屋子裡依舊亮著燈。

  這傢伙還不睡?

  也睡不著?

  他湊近了一點。

  湊近了一些以後,他聽到了屋子裡傳來絮絮叨叨的聲音。

  這傢伙魔怔了?

  透著窗戶,他看到周洋正在看書。

  而且一邊看書,還一邊用手在比劃著名什麼東西,如同一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神經病一樣。

  別電影還沒拍完,自己就先瘋了!

  馮凱聳了聳肩。

  ………………………………

  《礦底》劇組裡經常會出現一段非常諷刺的風景線。

  劇組的工作人員們和副導演都呆在拍攝區域不幹活,時常在房間裡要麼打牌、要麼就是去山間閒逛,無所事事的模樣。

  而導演則天天都扛著攝影機,和演員們一起下井拍攝直到傍晚。

  每每出來的時候,導演都是一陣狼狽樣,等洗漱整理完了以後,導演又會跟演員們講戲,講接下來的劇情。

  講完以後的深夜裡,導演還會熬夜看書,學習……

  這是一種雕刻在骨子裡的認真。

  同一個劇組,竟然分成了兩派人,雖然會互相禮貌性地打招呼,但卻做著兩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這確實是很諷刺。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十二月份。

  十二月份所帶來的並不止天氣上面的降溫,更讓劇組裡的人一種心靈上的折磨感。

  他們本來是過來看周洋的笑話的。

  他們想看看這個大言不慚的傢伙,到底會在什麼時候放棄,或者什麼時候跟他們服軟。

  起初的時候,他們賭是兩天,最遲不超過三天,周洋就會過來求著他們過去幫忙。

  但是……

  一天天過去,周洋不但沒有向他們服軟,反而一直持續地,很認真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而他們……

  仿佛是一群遊蕩的幽魂一樣。

  「不打了!」

  「草!

  「……」

  十二月一日中午。

  錢偉把牌扔到了地上。

  他覺得這地方太過於壓抑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在眾人的眼神下走出了房間。

  正好,他看到周洋從井中上來,全身不斷地喘著粗氣,眼神卻正盯著拍攝內容。

  他猶豫了很久。

  終於朝著周洋走了過去。

  「周導……」

  「偉哥?」

  「周導,我能看看嗎?」

  「好啊。」

  「……」

  錢偉看到了拍攝內容。

  內容其實很簡單,就是《礦下殺人》這一幕很簡單的劇情。

  「偉哥,你覺得怎麼樣?」

  「……」

  錢偉看完以後,沉默了很久很久。

  劇情內容只有三分鐘不到。

  但是這三分鐘內容,卻讓錢偉難以置信。

  周洋的拍攝進步太驚人了!

  不但周洋的進步很驚人,而且這些礦工的演技也是肉眼可見地成長。

  特別是陳雙寶!

  視頻里,那種蹲著,跟人聊家常的表情至始至終都透露著一股陰森冷幽。

  結合忽明忽暗的礦底,那種寒意更甚……

  他早已沒有了當初第一次拍的那種生澀感。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在畫面中悶聲拿鎬子砸人時候的短暫眼神特寫。

  那種特寫里充滿著對生命的漠視。

  仿佛殺的不是人,而是在宰雞宰羊……

  「偉哥?」周洋看著錢偉沉默後,再次問了一句。

  「……」錢偉依舊沒有回答周洋的話。

  他只是將攝影機遞給周洋,然後低著頭,仿佛想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多久以後……

  他才抬頭。

  「周導,礦下安全嗎?」

  「暫時是安全的……但不一定能保證。」

  「周導,下午我們一起拍吧。」

  「嗯?」

  「……」

  周洋抬起頭。

  隨後,看到錢偉那張國字臉上,充滿著認真。

  ……………………

  陽光透進窗戶,照在馮凱的臉上。

  馮凱從午睡中幽幽醒來。

  他沒有聽到往日的吵鬧聲,也沒有聽到打牌的聲音。

  他走下床喝了一口水。

  隨後推開門。

  他發現劇組變得非常安靜,安靜得有些嚇人。

  好像一個中午功夫,所有人都消失不見了。

  馮凱默默地看了一眼拍攝區。

  他猶豫了很久很久。

  事實上,不止其他人覺得煎熬,他也覺得煎熬。

  他一方面覺得周洋做的這些事情很蠢,大部分都是無用功,而另一方面,卻有一種來自良心上面的譴責感。

  每一次深夜看到周洋房間裡的燈光,以及每次傍晚看到周洋跟這幫人在講戲的時候,他的內心深處都會湧現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這麼努力的人……

  做的事情很蠢蛋!

  但……

  真的活該被嘲笑嗎?

  他終於看完了《礦底》的劇本。

  看完以後,他大概目光呆滯了有十多分鐘。

  有一點點說不出來的震撼感。

  甚至,無端端產生了一種想跟著拍的感覺。

  十多分鐘以後,他終於說服了自己一般地搖搖頭。

  至少,他不能承認這個劇本寫得很棒,心裡承認了,那就失敗了!

  最多這個劇本是還可以,能拍!

  對!

  只能說可以拍!

  但你說,就這麼湊過去跟周洋混在一起,他又有些拉不下臉。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有身份的人,畢竟執導了這麼多部電影,也跟了那麼多名導……

  你周洋憑什麼啊?

  你都不來請我,憑什麼我要貼著你的冷屁股?

  而且,你他媽拍攝這玩意很危險,要下礦的,你都不稍微誠意一點,我怎麼能不要臉地過去?

  他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台階下。

  哪怕是非常簡單的一個台階也好。

  畢竟,劇組那麼多人都在看著他,也都是跟著他上山的,如果對著周洋屈服了,那他豈不是很沒面子?

  這種糾結的情緒持續了許久,直到聽到遠處拍攝區域一陣響動,看著錢偉從礦上走出來以後才停下來,又變成了一種被拋棄的失落感。

  他似乎被拋棄了……

  錢偉這傢伙!

  怎麼去幫助周洋了!

  他不是說他不下礦的嗎?

  怎麼下去了?

  我的面子,往哪擱?

  他臉色鐵青。

  但接著他又低下頭,朝著周洋走去。

  「周導……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聊聊劇本的事情……我這幾天一直在看你的劇本,我覺得,你的劇本還得稍微改一改……」

  「……」

  馮凱板著臉,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像樣的台階。

  他終於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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