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吹牛

  《礦底》里最難拍的一幕戲,大概就是礦井下拍攝的劇情。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扛著攝影機,在黑暗幽閉的空間裡,借著微弱昏暗的暖光燈,一遍一遍地找著角度,拍攝著畫面。

  因為不專業,操控生澀的關係,周洋始終找不准合適的角度,不管怎麼拍,都像是在拍小視頻。

  一遍一遍地對著台詞,一遍一遍地拍,然後又一遍一遍地刪……

  若隱若現的黑暗之中,時不時地傳來粗重呼吸與石子掉落的聲音。

  「周導,我們……歇息一下吧……」

  「繼續拍!」

  「周導,要不……」

  「拍!」

  「……」

  冷暖光燈交替的映照下,陳雙寶感覺周洋的存在像一個偏執的幽鬼,充滿著瘋狂,偏執與陰冷。

  陳雙寶三人充滿著恐懼,縮在角落裡,一遍遍地說著台詞。

  他們的精神被折騰得幾近絕望……

  這是一種心理上面的極度壓抑感,看不到的盡頭,仿佛永遠都是黑暗。

  直到……

  「啪。」

  他們看到攝影機的鏡頭的光芒微微一顫,緊接著那個扛著攝影機的人突然摔了下去。

  …………………………

  橘紅色的晚霞映照著這片天空。

  破破爛爛的衣衫,蓬亂沾滿煤灰的頭髮,以及那被磕破的腦袋露出一條長長的傷疤,流出沾著煤塵的黑血……

  他似乎極為疲憊。

  睜開了血絲的眼睛,目光卻緊緊地盯著攝影機,嘗試著想要爬起來去看看,但似乎太疲憊的關係,終歸是只能喘一口大氣,然後撐著喘著小氣。

  隔著很遠都能聽到他喘息的聲音。

  那聲音就像是喉嚨塞滿了煤塵一樣,既乾澀又沙啞,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最終……

  攝影機遞到了他的手中。

  他緊緊地抓著,非常認真地一遍遍地看著,時而皺眉,時而搖頭。

  最終……

  他的眼神又閃過一絲失望。

  他垂下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一聲嘆氣,令人非常揪心。

  「不行啊!」

  「又是一個片段都不行……」

  「得重拍!」

  「還能再拍嗎?」

  「……」

  風吹過山崗。

  馮凱看著周洋被人攙扶著勉強站起來,漆黑的面容下,因為煤灰的原因,不斷地眨眼,表情看起來有些滑稽。

  站起來沒一會,又開始拼命地吐了起來……

  這狼狽的模樣讓人很想笑。

  馮凱覺得自己應該嘲笑周洋。

  當著所有人的面前,瘋狂嘲笑,並挖苦他,報昨天失了面子的仇!

  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以為自己很能?

  不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情,結果愣是沒辦成不說,還把自己折騰掉了半條命!

  我早就說過了,下礦井拍攝就他媽不靠譜吧?

  這不是活該自己找罪受?

  這種蠢貨能活到今天,還真他媽是老天開恩了!

  很多話在馮凱的腦海中迴蕩……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話到喉嚨口了,卻又瞬間被卡住。

  他甚至沒有笑出來,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今天再拍最後一次!」

  「我需要那種凶性,就是那種,草菅人命的漠視感覺,陳哥,你的情緒,不夠淡……」

  「……」

  風中。

  馮凱看到嘔吐完的周洋稍微喝了一口水,隨後再度站了起來,拼命扛起攝影機看著陳雙寶三人。

  他非常認真地跟三人,說起了自己想要的那種感覺。

  馮凱遲疑了一下。

  終於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周導,你怎麼幹起了攝影師的活了?」

  「……」

  ………………………………

  山下。

  錢偉眼睜睜地看著夕陽偏西,又眼睜睜地看著夕陽西下。

  他放下手機。

  手機裡面的《貪吃蛇》遊戲都把手機玩沒電了!

  到底怎麼說?

  他呆在車上,覺得自己如同一條傻狗。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賓館外坐著的劇組其他人。

  大家都在提著行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時不時地盯著下山的那條路。

  他們覺得自己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盡!

  眼看著天都快要黑了,馮導卻一點音訊都沒有。

  既沒有給他們回電話,又不說留下。

  這到底還走不走?

  「要不,你們先吃飯?等晚了,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昨天剛下了雨,山上沒什麼信號的……」

  「如果馮導要下來,他早就下來了……」

  「馮導興許是住在山上了……」

  「……」

  賓館老闆瞅著這幫人,從早上開始一直坐到了傍晚。

  他怎麼瞅怎麼礙眼,終於忍不住提醒了起來。

  聽到賓館老闆的話以後,幾個人再次互相對視一眼,終於有人站了起來提著行李朝著飯堂的方向走去。

  吃過晚飯以後,幾個人站在門口,如同門神一樣守在路邊。

  這麼一守,又守了幾個小時,直到晚上十點鐘的時候,他們終於看到了遠處有一絲絲微弱的礦燈光芒。

  馮凱提著礦燈回來了。

  他的後面跟著頭上纏著繃帶的周洋和幾個礦工。

  「兄弟們,今天先不回去了……」

  「……」

  錢偉瞪大了眼睛。

  等了一整天。

  特麼就等到了這麼一句話?

  ………………………………

  凌晨。

  錢偉迷迷糊糊地起來上廁所。

  剛解開褲腰帶,還沒開始放水呢,他就聽到了院子裡有一陣短暫的爭吵聲。

  並不響,但似乎聽起來很激烈,聽聲音像是馮導和周洋。

  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地推開窗戶,卻發現院子外已經沒了聲音……

  緊接著,他就聽到隔壁傳來非常重的關門聲以及「神經病」「你喜歡玩我隨便你」「我不玩了」之類的罵語。

  之後就是一陣很長很長的寂靜。

  等到早上四點鐘的左右,錢偉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模糊間,他打開門,卻見一臉寒霜的馮凱站在門口看著他。

  「小偉……」

  「怎麼了?馮導?」

  「通知一下劇組,現在就走……」

  「好!」

  馮凱留下這句話以後,就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錢偉看了一下時間,遲疑了一下,最終給劇組全體人員一一打了個電話。

  打完電話就在錢偉收拾行李的時候,他聽到了隔壁傳來敲門聲。

  他探出頭。

  只見周洋拿著劇本敲開了馮導的門。

  隨後……

  隔壁又傳來了斷斷續續的交流聲。

  沒多久,馮凱的聲音突然拔高了起來。

  「周導,你……柏林?哈哈哈!」

  「……」

  「好,那我可要好好向您學習了,我的周大導演……」

  「……」

  沒多久,隔壁開門聲再次響起,隨後,一切又重歸寂靜。

  …………………………

  半個小時以後。

  當所有人再次收拾好行李,來到大廳等著。

  只見馮凱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他冷著臉,表情有些陰沉,嘴角卻略帶嘲諷。

  「呵呵,我想了想,還是不走了。」

  「我們這位周導很有自信,不但說能調教好這幾個不知道哪拉來的礦工當主演,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說這部電影認真拍好了能在國際上獲獎……」

  「呵呵,他既然這麼自信,那麼咱們就留下來好好地學習學習先進經驗……」

  「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調教演員,怎麼拍完電影,又怎麼去國際上拿獎……」

  「……」

  …………………………

  「周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開口……」

  「什麼,想讓我在電影裡客串一下?」

  「那敢情好,哈哈,周導,你給我安排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什麼,讓我表演一個開著豪車,罵那礦工的暴發戶?不是我說你,周導,我渾身上下哪裡點像暴發戶啊?而且,罵人這玩意,我不太擅長,這個角色,恐怕不太適合我……」

  「……」

  礦山拍攝區。

  剛上山的張根水被周洋叫到了辦公室,在得知周洋讓他幫忙的事情以後,他頓時嚴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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