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青青這房子,餐廳客廳分開的,可不象龍靈兒的小公寓,只有茶几,沒有餐桌,這房子裡的餐桌還是那種長條形的,不過沒有電影裡那麼誇張就是了,打橫坐,剛好可以碰杯。
「來,先干一杯。」
袁紫鳳端起杯子,跟李福根碰了一下,李福根的酒量確實不行,但如果不喝急了的話,幾杯紅酒還是不成問題的,又照顧著袁紫鳳的心情,所以就痛快的幹了,隨後才慢慢的喝。
李福根還是掛著袁紫鳳進劇團的事,道:「鳳姐,以你的功底,進劇團,絕對聘得上的,不要擔心。」
袁紫鳳知道他不明白,輕輕嘆了口氣,道:「根子,有些東西,你不明白的。」
看李福根一臉迷惑的樣子,她又搖了搖頭,道:「根子,你說你看我的戲長大的,那我的事,一定很多人議論吧,你聽得多不多,說給我聽聽。」
「多。」李福根點頭:「都是說你唱得好的,尤其是你的眼晴,特別有神彩,你演的穆桂英,那眼晴,真的好象會照人一樣,我有時看完了戲,好多天過去,你的眼晴好象還在我眼前閃啊閃的。」
袁紫鳳聽得咯咯笑,笑了一會兒,輕輕嘟嘴:「我不要你說這個,我是說,你聽他們說我什麼沒有,例如我勾引男人啊什麼的。」
「那個你不要理會。」李福根斷然搖頭:「人只有出了名,就總會有人說的,社會上,好多紅眼的人。」
袁紫鳳的風言風語,他當然聽過一些,雖然他不喜歡八卦,但有些話,總會往耳朵里鑽,但他以前就不信,不愛聽,現在更加,他做其它事總是猶猶豫豫的,這個時候到是果斷得很。
袁紫鳳眼晴直勾勾的看著他,仿佛要看到他心裡去,李福根也一臉認真的回看著她,道:「真的鳳姐,不要在乎一小撮人的說話,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喜歡你的,我昨兒個回村都還聽人說,想看你的戲呢。」
「根子,你是好人。」
袁紫鳳嘴角勉強掠過一抹笑意,眼淚卻慢慢流下來。
李福根嚇一跳,忙道:「鳳姐,你別傷心,真的,你不必要理會那些人的。」
他找紙巾,袁紫鳳接過去,抹了一下眼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道:「我的事,你可能不知道,我結過婚,但上個月離婚了,關於我的風言風語,我知道的,但是真的,我這一輩子,只有一個男人,我不偷情,也不傍大款,更不想靠著男人往上爬。」
說到這裡,她的下巴微微抬了起來,眼中露出一絲傲然之色:「不是吹,以我的姿色手腕,就那些狗一樣的男人,我隨便就能招一大堆,錢算什麼,億萬富翁我至少認識二三十個,權算什麼,書記市長我也見過不少,我要是真的想,至於要租房子嗎?至於卡里沒有一分錢嗎?至於要求到姓沈的嗎?省劇團,嘿嘿,中央級的,想進我也進了。」
她說得傲然,但是,她說的每一句話,李福根都信,情不自禁的點頭,而燭光搖曳下,袁紫鳳這一刻的表情,特別的迷人,李福根不自禁的看呆了。
「根子,我說的話,你信不信。」袁紫鳳叫了兩句沒應,發嬌嗔了:「根子,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信,我信。」李福根連連點頭。
「那你怎麼不答我。」袁紫鳳輕咬著嘴唇看著他,似嬌還嗔,尤其是在燭光下,真的有顛倒眾生的魔力。
「不是。」李福根搖頭:「就是剛才你那樣子,特別象穆桂英,我看傻了。」
袁紫鳳確實是有些擔心的,雖然李福根嘴上說得果斷,但誰知他心裡怎麼想,但聽到李福根這話,再看到他真摯的眼神,袁紫鳳撲哧一下就笑了,嗔道:「討厭拉你。」
說是嗔,心中喜,她以前從來不在乎別人的說法,但不知如何,這一會兒,李福根肯相信她,她心裡似乎一下就鬆開了。
「謝謝你根子。」她看著李福根,舉了舉杯:「謝謝你信任我。」
她的眼神里,慢慢的又透出悽惋之色:「我結婚早,七年了,他在外面亂來,用我賺的錢去包女人,賭博,吸毒,我一直信任他,原諒他,可他卻一直懷疑我,上個月,我們終於離婚了,我什麼也不要,就帶上了一個存摺,那是早先說好的,說到我三十歲,就生個孩子,為孩子存了十萬塊錢,可那天我一看,存摺上的數字還在,錢卻已經讓他用卡取光了,就剩了十塊錢。」
她說到這裡,眼淚又落了下來,李福根這才知道,那天她為什麼撕掉存摺,又說要睡馬路,原來是這樣,她那個丈夫,居然用卡把錢偷偷支走了,幾乎把她逼上了絕路。
好一會兒,袁紫鳳不再說話,李福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看袁紫鳳又倒了杯酒,李福根擔心起來,道:「鳳姐,少喝點兒吧,多吃點菜。」
「鳳姐。」袁紫鳳端著酒杯對著燭光,慢慢的旋轉著,臉上有一種似笑非似笑的表情:「紅樓夢原版裡面,據說鳳姐的下場也不好,後來好象也給休了,跑回家去,娘家也敗了,哭向金陵事更哀,呵呵。」
她輕聲的笑起來,不知道是在哀紅樓夢裡的鳳姐,還是哀她自己這個鳳姐。
「鳳姐。」李福根就看不得她這個樣子,她這個樣子,讓他心裡痛,這可是他打小就喜歡祟拜的人啊,一直以為就是天上的鳳凰,高高在上,高貴典雅,只在天上飛來飛去,不落凡間的,結果背地裡卻是這麼的悽慘,這讓他心裡有一種揪心似的痛。
「以後會好起來的。」他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袁紫鳳,道:「過兩天你去應聘,以你的功底,肯定可以聘上的,然後在月城發展出來,會比三交市強一百倍,一千倍。」
「應聘?」袁紫鳳輕輕笑了一聲,看著李福根,搖了搖道:「根子,說起來你也是體制內的,但有些東西,你還不懂啊,沈畫仙今天這話,只是個藉口。」
「啊。」李福根愣了一下:「他不是說,那個-----。」
不等他說完,袁紫鳳搖搖頭,臉上掠起一絲冷笑:「他為什麼白天不說,非要約我晚上吃飯說,因為他打的是另外的主意,你看他人模狗樣的,一臉文化人的樣子,其實就是文化界的流氓,他打的就是我身子的主意,如果我肯讓他占點便宜,或者說,我今晚上肯陪他睡一夜,那麼,明天也許我就可以去找他辦手續,調進省劇團,但我今晚上特意帶了你去,他一看就明白了,所以就用了什麼招聘的藉口,其實我真去應聘,是肯定是聘不上的,除非我肯讓他占點便宜。」
「混蛋。」
李福根這下終於明白了,憤怒的攥緊了拳頭:「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啊。」
「斯斯文文的。」袁紫鳳咯咯笑了起來:「外面就這樣了,越是裝得厲害,越是無恥,只要擺出個樣子,一定是唐裝,古扇,紫砂壺,說話也高深莫測,雲山霧罩的,其實在背地裡,一個比一個齷蹉,文化流氓,就是這些人。」
「竟然是這樣。」李福根氣得呸了一口。
「外面就是這樣的。」袁紫鳳仰頭把杯中酒一口乾了,長長的透了口氣:「現在你信我的話了吧,打我主意的太多了,我要是想要錢,想要傍高官,或者想往上爬,都不要自己去找,無數的男人會象狗一樣的跑過來,嘿嘿。」
李福根看著她,燭光下,她激憤的面容微有些扭曲,即讓李福根心痛,又更佩服她。
「難怪她演穆桂英是演得最好的,她骨子裡,是真的有一股子穆桂英的英氣啊。」
他感概著,看袁紫鳳又倒了一杯酒,忙道:「鳳姐,少喝點兒吧,呆會你真的會醉了。」
「醉?」袁紫鳳呵呵笑,搖頭:「我不會醉,我清醒著呢,這個世界,我早就看清了,我永遠都不會醉的。」
「鳳姐。」她言詞激憤悲苦,李福根真不知道怎麼說了。
袁紫鳳斜眼看著他,突然咯咯笑了起來:「根子,如果我醉了,你會不會趁機占我的便宜?」
「鳳姐。」李福根臉一下子脹紅了,道:「你真喝醉了,別喝了。」
看到他通紅的臉,袁紫鳳咯咯笑起來:「根子,你是個好人,而且是個真正的老實人,很奇怪,你這樣的老實人,照理說,在這社會上應該是混不開的,可你卻好象混得不錯,難道真是老天爺特別照應你?」
她這話,把李福根說愣了,不過回頭一想,他以前確實不行,段老太看他都跟看一塊肉一樣,後來狗王蛋入體,才有了改變,不過這個不能說,只好搖搖頭,道:「人只要肯努力,老天爺總會看顧的。」
「不對。」袁紫鳳搖頭:「老天爺瞎了眼,才不會看顧我。」
不過她隨即又笑了:「但也不能完全這麼說,本來我走到了絕路,可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根子,你告訴我,是不是天老爺開了後門,專門讓你來照顧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