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節

  ,只能這樣一邊憤怒一邊懇求。

  她知道他雖然溫柔好脾氣,卻也是最固執最決絕的人。

  「這世上就沒有你可以留戀的嗎?宮裡的山楂樹橘子樹怎麼辦,冰糖怎麼辦,海哥怎麼辦?你不能種了它們,撿了它們又不管它們了吧!」

  即熙靠近雎安,去搶他手裡的刀。

  雎安聽了剛剛那一番話,卻不知怎麼愣住了。待即熙來搶他的刀時,他猝不及防沒有站穩,被她的衝力帶著摔倒在地。

  即熙跟著倒在他身上,她揪著他的衣襟,眼淚一滴滴地落在衣襟的血跡上,沖淡了血痕。

  她哽咽著低低地,仿佛祈求般說道:「你收了我的紅包,你答應我要好好的不受傷的。你不能這樣,你不可以騙我。」

  你答應過我,你說絕對不會辜負我,所以你承諾過的話不可以食言。

  即熙還沒有說出這句話時,雎安忽然伸出手來抱住她,慢慢地收緊手臂,指間緊緊攥著她的衣服。即熙被這樣抱住,無法抬頭去看雎安額上的傷,只能慌張地問道:「你怎麼了?哪裡很疼嗎?」

  雎安沒有說話,他沉默著,長久地沉默著,直到即熙不安地開始掙扎。他突然低聲說:「我在想……」

  「嗯?」即熙疑惑地出聲。

  「被箭射中心房,是不是很疼。」

  「啊,這個不疼……我猜應該不疼吧,立刻就死了哪來得及疼。不過可能會有點冷吧。」即熙不明白他突然說這個幹什麼,猶豫著回答道。

  「會很冷嗎?」

  「我猜……也不會太冷吧。」

  那就好,她一向是很怕冷的。

  即熙終於掙扎著抬起頭來看向雎安,他微微睜著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眼睛裡進了血,眼眸被染得一片鮮紅,脆弱得好像要碎了。那低垂的眼眸里翻湧著驚心動魄的情緒,即熙不明白那是什麼含義。

  然後她驀然發現他額上的傷口好像不再流血了,房間內動盪不安的靈力也慢慢平靜下來。

  四下里安靜得讓人害怕,如果不是他身上浸透著血跡,剛剛那些混亂憤怒和祈求都好像夢境似的。

  她怔怔地看著雎安,小聲說:「你……你停下來了?你……不會再失格了吧?」

  雎安輕輕點點頭。

  即熙怔了半晌,然後渾身脫力一般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揪著他的衣襟哭道:「你他大爺的是不是在玩兒我,你存心要嚇死我是不是,你這個混帳東西!」

  可能全天下,也就只有她會叫天機星君混帳東西了。

  雎安伸出手去拍她的後背,他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髮,說道:「對不起。」

  「你他大爺的,你還錢!把我的紅包還給我!」即熙大哭著胡言亂語,她抽著鼻子說道:「你額頭上的傷要是留疤了可怎麼辦?你長得這麼好看,破相了怎麼辦?」

  雎安沉默了一瞬,終究是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即熙……」

  「叫什麼寄汐,寄汐也是你叫的,叫師母!」即熙抹著眼淚吼道。

  「……師母。」

  「你要幹什麼你?」

  「我有點兒累。」雎安輕輕地如嘆息般說完這句話,即熙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胳膊就垂落在地,輕輕的一聲「咚」的響聲。

  他合上了眼睛。

  那一刻即熙的世界卻轟然作響,她整個人顫得不行地去捏他的脈搏,滑了好幾次才勉強捏住。

  那裡傳來堅實沉穩的脈搏跳動。

  他還活著,他只是暈過去了。

  即熙鬆了一口氣,只覺得心臟跳得太厲害以至於要喘不上氣來,她中箭而死的時候都沒這麼難受過。再看著他滿臉是血的樣子,即熙可能真得要心梗了,於是她一邊喊冰糖帶人進來一邊用衣袖擦去雎安臉上的血,他流了太多的血,她擦得很小心。

  他還活著,雎安還活著,太好了。

  她被他搞得,差點就再死一遍了。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雎安百分百確定師母是即熙了→_→

  之後就是暗戳戳的甜了,介於即熙過於直女分不清愛情和師友的界限,雎安還要暗戀一段時間。

  戀愛之路任重而道遠,boss劇情線慢慢慢慢開啟

  33、甦醒

  雎安從那久違的靜默中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到周圍一陣騷動聲,似乎有許多人圍著他。

  「師弟……」柏清猶豫的聲音響起來,他似乎很小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雎安還沒來得及安撫他們,伴隨著一聲輕響,他就感覺到臉上一陣疼痛。

  「你……你還知道醒!」

  她的語氣惡狠狠的,但是聲音分明顫抖著。

  周圍傳來更大的騷動聲,椅子落地,腳步紛亂,奉涯的聲音喊著:「師母,快把花瓶放下,使不得啊,他才剛剛醒啊。」

  「師母您冷靜,您冷靜!」

  又聽見思薇的驚呼,氣憤說道:「雎安師兄好歹是星卿宮主,你仗著自己輩分高也不能這樣造次……」

  「說一萬句我也是你們師母,你們起開!」

  春日溫暖的風帶著花香,她激憤清脆的聲音在嘈雜聲里依然突出,像是噼里啪啦燃燒的柴火。

  做起了長輩,脾氣也變大了。

  雎安的嘴角慢慢揚起來,他微微偏過頭去,說道:「師母,我知錯了。」

  嘈雜聲就停了下來,那個剛剛打了他一巴掌的姑娘色厲內荏地質問他道:「你真的知錯?」

  「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那邊沉默一瞬之後,聲音就帶了一點咬牙切齒的哭腔:「知道就好!你給我好好養身體!」

  「好。」

  雎安笑出聲來,順從地回答道。

  這一番混亂之後,柏清把守著雎安醒來的星君們都打發走,關上房門之後走到了雎安床前。

  雎安的額頭和眼睛上繫著白色紗布,血絲滲透出來,他臉色也蒼白得不像話,整個人看起來虛弱極了,偏偏笑容還是沉穩的。

  曾經只有在試煉結束接他回來的時候,柏清才會看見雎安的一點脆弱。當雎安恢復記憶的瞬間,他就會立刻迅速地堅硬起來,就像數九寒天下的水即刻結冰,軟弱消失得無影無蹤,重新變回無往不利的天機星君。

  直到前段時間雎安得知即熙的死訊時,他才第一次在雎安清醒的時刻看見他的脆弱。

  柏清長長地嘆息一聲,坐在他床邊:「我還以為你不會回心轉意了。」

  雎安笑笑,並未答覆。

  「你……你還想活著就好……如今感覺好些了嗎?」柏清猶豫地問。

  「嗯,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你放心。」雎安回答地很平淡簡單,聲音帶笑。

  柏清暗自鬆了一口氣。

  雎安的聲音頓了頓,笑意漸漸淡下去,神情嚴肅起來:「師兄,我見到了魔主。」

  柏清愣了愣,驚愕道:「魔主?魔主出現了?」

  「氣息很新,應該是十四年前豫州招魔台養出來的魔主,他能瞞過星卿宮的諸多符咒陣法,實力深不可測。在師母衝進來之前他就在靜思室里,待吸收我失控靈力化為的煞氣。你要趕緊給澤臨寫一份信,讓他在外千萬當心,魔主很有可能找上他。」雎安神色凝重地說:「魔主似乎在狩獵星君。」

  柏清怔了怔,他從椅子上一下子站起來,震驚道:「他竟敢狩獵星君,還敢進星卿宮進靜思室?他就相信自己能全身而退?如若這不是狂妄,那就是……」

  「那就是他選擇依附的那個人有個很不錯的身份,能自由進出星卿宮,不會被懷疑。」雎安冷冷地回答。

  一時間屋內安靜,這段時間星卿宮正值往來之人最多的時節,既有賓客又有新舊弟子交替,是混入星卿宮最好的時候。

  柏清神色凝重,正欲追問下去卻見雎安臉色愈發蒼白,便說道:「我先囑咐星君們多加注意,你先把身體養好,待你恢復之後我們從長計議。」

  雎安點點頭。

  柏清離去之前突然想起來什麼,他對雎安說:「雖說星卿宮內事必躬親,絕無奴僕,但你如今身體虛弱需要人照顧,我找幾個弟子輪換著照看你罷。」

  雎安微微笑起來,神情居然可以稱得上明朗,他說道:「這件事師兄不必掛心。」

  自然會有人來的。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即熙果然就帶著冰糖打開析木堂的門進來了。

  析木堂的封門符是雎安設的,即熙解不開,但是因為冰糖曾經住在析木堂里,所以雎安的封門符對冰糖自動解封。冰糖如今歸即熙所有,她仗著冰糖在前面開路,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跟著進了析木堂。

  冰糖知道雎安受傷,走進析木堂也不叫,即熙拍拍它的頭它就乖乖跑出去了。即熙輕手輕腳地把門打開,室內一片昏暗,桌上的香爐里幽幽地飄著一絲檀香菸霧,書架上的擺設和書冊都看不分明。她提著步子和氣息繞過木製屏風,就看見床幃之間的人影已經起身靠著床邊坐著了。

  一隻十指細長的手從容地伸出來把床幃掀起,以青色細繩綁在床側柱子之上,床上之人的面容就無遮無擋地清晰起來。雎安並未束髮,黑如夜幕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和床上。他穿著白色單衣,右額及右眼上蒙著白色紗布,紗布上透出一點血色。

  他露出來的左眼眨了眨,然後微微彎起來,雖然目光無所著落但笑意分明。

  「師母?」

  被發現的即熙清了清嗓子,挺起腰板說道:「是,師母我來探望一下你。」

  「這麼早?」

  「怎麼,師母來見你也要專門挑時候?」即熙做出理直氣壯的樣子。

  她走到雎安的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雎安說道:「你是不是正好要起床?我看你受傷了也不方便,我這麼善良疼人的長輩,就照顧一下你罷。」

  雎安的嘴角勾起來,像是想要盡力忍住笑意但是沒忍住,他知道再這麼笑下去即熙就要惱了,於是伸出手道:「那就有勞師母了。」

  即熙低頭看著他伸出的手,掌心向下指節分明。他常常會用這雙手捧著塤,吹出好聽的曲子,也會拿著不周劍所向披靡。

  世上差一點就沒有這雙手,沒有他了。

  即熙心下一酸,忍不住吸吸鼻子,伸出手去把他的手緊緊握住,悶悶道:「你欠我人情,可要記好了。」

  雎安借著即熙的力量站起來,順著她的意思笑道:「好,我記得。」

  嘴上「勉為其難」地照顧雎安的即熙,做起事來卻難得地體貼細緻,幫他接水擦臉換衣服,最後把他摁在鏡子前給他梳頭髮。

  雎安的頭髮很柔軟,即熙聽說這樣頭髮的人脾氣也是極好的,大概這傳言不虛。她認真地梳著他的長髮,想著他既然不用出門去弟子或議事,那就簡單點半束髮不加冠,只用根髮帶繫著。

  「你又看不見,平時自己怎麼束髮的啊?還做得那麼整齊。」即熙邊梳邊問。

  銅鏡里的雎安就笑笑,說道:「剛開始費了一番力氣,時間一長自然就熟練了。倒是師母你,怎麼很習慣照顧人的樣子?」

  「嗨……我不是跟你說我愛逛青樓麼,這種穿衣擦臉梳頭髮的活兒呢,說來事小卻親密,做了她們就很開心。我還會梳很多複雜的髮髻呢。」即熙有點得意地說道。

  她這邊得意著,雎安卻沉默了。即熙想起來雎安似乎不喜歡她提關於青樓的事情,立刻扯開話題:「髮帶綁好了!吃早飯罷!」

  雎安的早飯是清淡的粥和點心,即熙雖然嫌太清淡但是也乖乖地跟著一起吃了。吃完雎安想要看書,即熙就把他手裡的竹簡拿走,不給他看。

  雎安的竹簡是雕刻了陰文的竹簡,可以摸讀,這種特製的竹簡沉甸甸的,即熙拿著背到身後,堅定道:「不行,你要休息不要讀書!」

  雎安又去抽筆,即熙又把他的筆架拿走:「也不許寫字。」

  見雎安又去抽擺在桌邊的宣紙,即熙一巴掌拍在宣紙上,威脅道:「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把這房間裡的陳設都換個位置,讓你啥也找不到!」

  雎安無奈地笑著,左眼眨了眨抬起朝向即熙的方向:「那我做什麼?躺在床上躺一天嗎?」

  即熙想了想,這樣似乎也太無聊了,於是她盤腿坐在雎安面前,撐著下巴說道:「要不我陪你聊聊天,聊累了你就去休息,怎麼樣?」

  雎安笑起來,他說:「冰糖呢?」

  「去山裡找他的狼朋友們玩了罷……是我要他帶我進析木堂的,你別怪他啊!」即熙維護冰糖道。

  雎安點點頭,他又道:「師母你獲封貪狼星君,之後便有州府歸在你的轄內,你需要常去遊歷巡查,那些州府的仙門世家也會通過你和星卿宮往來。」

  即熙有些心虛地答應下來,當年她在分配州府之前就跑了,所以這些責任都沒有落在她頭上。

  也不知道這些年是哪個倒霉蛋在幫她負責。

  「之前貪狼星君的州府是我來管轄的,日後就要交給你了。」雎安說道。

  「……」

  原來這倒霉蛋就是雎安。

  即熙撐著下巴看了雎安一會兒,心裡有個盤亘許久的問題終究是忍不住問出了口:「雎安,你是怎麼看待懸命樓,看待禾枷的呢?他們以詛咒為業……你覺得他們是惡人麼?」

  「你覺得呢?」雎安反問道。

  即熙含糊著說:「我……我又不太了解他們……」

  「這個問題有些複雜,不過世事原本就複雜。」雎安想了想,回答道:「在我看來,熒惑災星就像一柄刀,之所以會有今天這種境遇,是因為太過鋒利沒有刀鞘。」

  即熙直起身來,認真問道:「刀?」

  「熒惑災星的能力強悍而無約束,可以隨心所欲地詛咒這世上的任何生靈,就連星君也不能抵抗。有傳言說災星會因為詛咒他人而折壽,這可能是唯一的代價。」雎安慢慢地說著。

  即熙想是這樣,不過按照祖上流傳下來的說法,有位先祖一輩子沒下過詛咒,結果四十出頭也就死了。可見熒惑災星天生短命,就算不詛咒也活不長。

  於是後輩們都達成了一致,不如賺他個富甲天下舒舒服服地活三十幾年得了。

  34、刀鞘

  「這是一柄強者見了覬覦,弱者見了恐懼的利刃,所以幾乎無法選擇地必須處在非議的中心。其實有了懸命樓熒惑災星的境遇反而好了一些,雖是惡名但他們終究是享有盛名。活在世人的眼皮子底下,明碼標價出賣自己的能力,覬覦者和恐懼者互相角力,反而避開許多暗流涌動和利益糾葛。」雎安分析道,語氣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