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雞忍痛把自己身上的毛拔光,又蹦蹦跳跳的到了溪水裡把自己洗乾淨。
裴雲舒看著這幾隻堅強的雞,覺得和它們相比,自己被偷親的那一下,似乎也沒什麼。
野雞把自己洗乾淨後,一道水流划過了它們脖子,放完血處理乾淨後,又被水流托到了一人一妖面前。
裴雲舒看著蛇妖好像就準備這麼吃,但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和剛才吃了那顆蛋一樣生吃這個雞,小聲試著和蛇妖說:「我不餓。」
蛇妖看看他,如墨一般的俊眉皺起,掰下野雞最嫩的一塊肉遞給裴雲舒。
冷白的肉雖然被沖刷乾淨了血色,但仍是生的。
裴雲舒看著他親手遞過來的一塊肉,眼皮跳了一下,只能道:「我可以烤著吃嗎?」
蛇妖歪著頭看他,緩緩點點頭。
裴雲舒找了乾淨的樹枝洗淨,插著雞肉放在火邊烤熟,待肉味出來之後,想起儲物袋中好似有調料存在,找了一找,果然翻出一些調料。
自從辟穀之後,他也很少動用這些東西了。
後山靈力充足的地方養出來的野雞,和凡間的野雞自然是天差地別,只是淺淺放了些粗鹽,蛇妖就已經被香味勾著走到了裴雲舒身旁,蹲下來緊緊盯著燒雞。
他黑髮垂落在身前,靜靜垂著眼時,臉側的妖紋異常瑰麗。他這時是人的長相,即使知道他的原型是一條由蛇化出來的蛟,但裴雲舒也沒了對待蛇那般的害怕。
待烤雞差不多之後,裴雲舒撕下一塊肉放到嘴裡細細品嘗,確定熟了,才遞給了旁邊獸瞳緊緊盯著他的蛇妖,「可以吃了。」
蛇妖卻不接過這隻烤雞,反而伸出舌尖,舔了舔裴雲舒的唇,似乎想要闖到他的嘴裡,去嘗他嘴裡那塊香噴噴的烤雞。
裴雲舒愣住,他捂住嘴,慌張起身後退,「你、你怎麼能……」
面如春花變色,蛇妖看他如此,又湊上來,舌頭這次卻變成了長長蛇信的樣子,舔過了裴雲舒充血的耳珠。
冰冷的觸感從耳垂上一閃而過,裴雲舒急急偏過頭,布下一道結界,他不知道如何去訓斥這不知羞恥的蛇,最後自己反而急了起來,將青越劍抵在身前,又後退了好幾步,「你不許……舔我!」
蛇妖目露不解,他站在原地,「為何?」
他問的單純,也似乎舔著裴雲舒,也本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裴雲舒面染薄紅,「反正不可以。」
蛇妖皺眉,再美味的烤雞也在這時失去了吸引,裴雲舒忽覺雙腳不能動了,有水在他身後凝成推手,把他往蛇妖的方向推去。
直至被蛇妖壓迫在一方空間,這不知羞的蛇妖又頑固問道:「怎麼可以?」
裴雲舒緊緊咬著唇,不說話了。
過了半晌,他才小聲道:「怎樣都不可以。」
話音未落,周圍忽有妖獸慘叫聲哀嚎,此起彼伏,鳥啼聲飽含絕望,他們身側的水猛烈翻滾,好似沸開了一樣,更遠處的水中妖獸,悲啼響徹山間。
顯然,眼前的妖獸並不滿意這個回答。
哀叫聲連綿不斷,除了這一片,其餘的地方好像都成了人間煉獄,血腥的味道從外面往這處蔓延,只短短一瞬,就壓住了烤雞的香味。
裴雲舒顫抖著手抓緊蛇妖的衣衫,抬頭,蛇妖正低頭凝視著他,那雙血紅色的眸中,映出了裴雲舒的臉。
暖金色的火光沒有給他的眼中帶來一絲半點的暖意,裡面單純的不滿和迷惑,絲毫沒有因為慘叫聲消失。
「要相熟,要兩情相悅,」裴雲舒顫抖著聲音說,「那樣、那樣就可以舔。」
蛇妖困擾地蹙眉,垂眸看他,半晌,冰冷修長的手扶摸在裴雲舒的臉側。
「我名燭尤。」
周圍絕望嚎叫聲戛然而止。
大師兄帶著趕製好的蛇皮外衫,在中午時分就來到了四師弟的住所。
只是雲舒師弟不在,雲景也無事,便乾脆坐等在院中石桌旁等著他歸來。
這一等,就登上了月上枝頭。
夜色罩了山頭,小童也走過來道:「大師兄,若是有事,你可先告知我,等雲舒師兄回來,我再轉告給他。」
雲景看了一眼天色,拒絕了,「我明日再來。」
他走出裴雲舒的小院,往黑夜中看了一眼,不知雲舒師弟能有什麼事,竟然一天也沒有回來。
雲景嘆了口氣,御劍離開。
一個時辰之後,裴雲舒才一身疲憊地回到住處。
直到房門緊閉,他布下一個又一個結界,才靠著院中大門滑落坐到地上。
目光無神地看著遠處,身旁一草一木都蘊有勃勃生機。
和他一路來時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樣。
他離開時,燭尤就站在火堆旁,天地月色沒在他的身上留下光亮,裴雲舒行的愈遠,扭頭看去時,在火堆旁看到一雙亮起來的殷紅的眼。
紅到其中好似有血液流轉,鼻尖也能聞到濃重的血腥氣味。
這不是錯覺,裴雲舒御劍在空中,看到腳下的山林,離燭尤越近的地方,傷亡越慘,血腥味道更重。
這樣的情況本應該讓師門察覺,但那些流變山林的血液,自發凝聚成了涓涓水流,乖乖的流進了溪水之中。慘叫著死去的妖獸,好像成了深夜中悄然逝去的秘密。
想起剛剛看到的畫面,裴雲舒的額頭有冷汗冒出,他坐在地上,手垂在一旁,露珠從草上沾濕了他的指尖。
良久,裴雲舒才站起身,進了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直到泡在熱水中,他一直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也在這時發覺了不對。
因為今日實在疲憊,他便放了許多靈草在浴池中,本來被靈力染得發青的池水,現在卻已經變得清澈見底。
裴雲舒又從儲物袋中掏出一些靈石放入水中,過了片刻,這些靈石也果然消失了靈氣,這種吸入靈氣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三倍有餘。
裴雲舒倒吸一口冷氣,他想起了燭尤讓他吃的那枚黑蛋。
深呼吸壓下腦海中的畫面,裴雲舒運氣,趁著這大好機會,在池水中將靈氣運轉上一個周天。
旁邊的青越劍忽地動了一下,用劍尖試探地碰碰池水,下一瞬就整把劍都沉入了水中,劍柄靠在池邊,發出低低的清鳴。
裴雲舒睜眼便見自己的本命法寶如此愜意的模樣,不由莞爾。
池水中被他放了不少靈石和靈草,他曾用青越劍戳了黑蛋的一條裂痕,蛋液也沾上了青越劍,或者對他的劍也有著大用處。
「多多修煉吧,」裴雲舒笑著和青越劍道,「到了金丹……」
他就可以再和師父提下山歷練的話了。
下了山後,就可以遠離這師門,那條蛇……
待他找個寶物還回去,也問心無愧了。
青越劍顫了一聲,似乎在應和他的話。
一人一劍舒舒服服地跑完這個澡,精神百倍地回了房,睡夢中,裴雲舒夢到了自己在雲端暢遊世間山川的景色,畫面一轉,他站在雪山之巔,盤腿坐在青越劍上,烏髮上的束帶飄落在臉頰一邊,他看到了自己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明亮。
裴雲舒嘴角勾起笑,沉沉進入夢中。
第二日,裴雲舒睜開了眼,他穿好衣物打開門,小童正在給草埔澆著水,看見他醒了之後小跑過來,「師兄,昨日大師兄來了。」
裴雲舒:「大師兄來做什麼?」
小童不知,就把昨日雲景在院中等了他一天的事情說出,裴雲舒蹙起了眉。
有什麼事,非要當面和他說不行?
雲景說今日還會再來,裴雲舒便在院中等著他,幸而沒等多久,雲景就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前來,身後還跟著三師兄和小師弟,裴雲舒瞧見他們,昨夜夢中的輕快遠去,好似被一拳重重打回了現實,他嘴角的笑容收斂,眉眼間又覆上一層不易察覺的憂色。
雲忘笑著跑了過來,率先坐在裴雲舒身側,淺淺一笑,面如芙蓉嬌艷,「師兄。」
裴雲舒淡淡點頭,「小師弟。」
他今日還是一身雪衣,只束髮的絲帶用了淺淡的藍色,為他增添了幾分亮麗。
那股子仙姿玉貌,即便髮帶成了藍色也擋不住。
雲忘眼中一閃,「師兄今日的面色不錯。」
跟在身後走過來的雲景雲蠻二人聞言,也仔細看了看裴雲舒的面色,果然如雲忘所說,今日的雲舒師弟眼中神采奕奕,確實不錯。
三師兄打開摺扇,無比風流地搖了一搖,打趣道:「師弟莫非是知道大師兄為你帶來了寶物,才會如此神采飛揚?」
雲忘聞言好奇道:「什麼寶物?」
氣氛一時靜默,雲蠻尷尬地合上摺扇,這才想起來那塊蛇皮的分配,大半給了裴雲舒做衣衫,剩下的小部分,他們就按照雲舒師弟的想法,打算做條腰帶送給小師弟。
但這種情況下,怎麼能說得出口?
雲蠻含糊道:「是一件防禦類的法寶。」
雲景嘆了口氣,直言道:「是給四師弟做的一件衣衫,可防刀劍水火,小師弟也會有,明日就能送到你手中。」
雲忘眼睛一亮,「和雲舒師兄一模一樣的法寶?」
三師兄低低道:「是一件腰帶。」
之前他們提議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萬一小師弟會多想怎麼辦。
不過這蛇皮能發現,雲舒師弟占了大功勞,能有小師弟的一條腰帶,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腰帶也很好,」雲忘笑著和師兄們道謝,「師兄們能想到我,已經讓雲忘心生喜悅。」
裴雲舒由著他們說話,自己只出神地凝視著桌上的花紋,旁邊的雲忘突然看向他,巧笑嫣然,「不知師兄的那衣衫法寶,能不能穿給我們看看呢?」
大師兄聞言,就從儲物袋中拿出衣衫,衣衫為蛇皮所制,卻是一副薄紗樣式,上有繁複花紋,風吹起衣衫下擺,好似稍微用些力,就能將這件紗衣撕碎。
良久,三師兄才道了一聲,「之前竟然瞧不出來,那純黑蛇皮也能變成如此輕快飄逸的模樣。」
「這東西刀槍不入,煉製成這件衣衫,把無奇峰上的師兄弟給為難壞了,」雲景解釋了一句,抬眸看著裴雲舒,「師弟,試試吧。」
雲忘笑得眼睛彎起,「師兄快快脫去外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