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蛋只有一個巴掌大,裴雲舒掌心的溫度不算熱,但同他相比,龍蛋的溫度偏低,氣息微弱,好像隨時都會夭折。
這讓裴雲舒又緊張又心疼,將龍蛋帶回家後寸步不離,嶄新的被褥和動物皮毛給堆出一個溫暖舒適的小窩,龍蛋放在裡面,他與燭尤每日都要用自身靈力餵食龍蛋。
裴雲舒的靈力含有四月雪樹的治癒力量,燭尤的靈力則蘊含霸道的龍氣,兩者相比,小龍蛋對裴雲舒更是親昵。
裴雲舒給它餵食靈力的時候,小龍蛋總會格外活潑,晃動著蛋殼在柔軟的床鋪上滾來滾去,偶爾裴雲舒伸手將它扶正,它就會蹭著裴雲舒的手指撒著嬌。
實在是太粘人也太弱小,裴雲舒疼它,小龍蛋也黏極了他,因此每當燭尤面無表情地來給小龍蛋輔食靈力時,小龍蛋恨不得自己就是塊石頭。
它裝得像極,一動也不動,燭尤把它戳倒了它就老老實實倒在床上,半點也不反抗。
裴雲舒每次看著,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龍蛋先天不足,在神龍廟中不知待了多久,或者那日沒有裴雲舒和燭尤的神識掃過,而如果他們的神識不是蘊含四月雪樹和成龍的力量,怕是小龍蛋已經沒有生命的永遠沉睡下去了。
為了給小龍蛋好好養養身體,燭尤和裴雲舒時不時去搜刮秘境一圈,還從百里戈他們手中拿到了不少的好東西。
但裴雲舒對小龍蛋如此上心,燭尤反倒是吃味了。
一日夜中,裴雲舒從睡夢中模模糊糊起來,正要喝口水以解乾渴,卻發現床上只有他一個人在。
燭尤呢?
裴雲舒奇怪地披上衣衫,悄聲往外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小龍蛋的房中有微弱的說話響動。
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耳朵趴在窗戶上,下一刻就聽到了燭尤的聲音。
「他是我的夫人,你記住了,」燭尤壓低著嗓音,銳利的目光投在裝死的龍蛋上,「他如此愛護你,也不過是因為我的原因,你最好不要恃寵而驕。」
裴雲舒:「……」
他頂著寒風,默默聽著燭尤念叨了小龍蛋一個半時辰。
怪不得小龍蛋近日裡總是顯得睏倦極了,白日裡動也不動,只有裴雲舒靠近時才會活潑一點。
原來是因為晚上被燭尤念得睡不好覺。
裴雲舒在燭尤出來前先一步回了房,等燭尤上床從背後抱住他入睡時,他想了想,最後快要睡著了才決定,就這樣吧,如此也能讓小龍蛋同燭尤培養些感情。
這樣決定之後,裴雲舒就裝作不知道的模樣,每日夜裡也會悄悄醒來,跟在燭尤身後去聽他教訓小龍蛋。
說的話總是陰沉沉的類似於「你今日多蹭了一下雲舒的手指」、或者是「你埋在雲舒懷裡撒嬌賣痴,丟盡了龍族的臉,沒有下次」這樣的話,明里暗裡告誡,最後直接成了明面上的警告。
小龍蛋裝石頭都裝得煩了,最後不勝其擾,相當具有龍崽的血性,在燭尤強大的威壓之下,還是一鼓作氣地朝著燭尤撞去。
燭尤還沒閃開,小龍蛋便半路彎了道,一路氣勢洶洶地從床上滾到了床邊,再一轉眼摔下了床。
還好燭尤接住了他,但小龍蛋初生牛犢,剛剛的墜落也沒讓它生出懼意,扭著蛋殼想要從燭尤手裡滾下去。
燭尤臉上沒什麼變化,眼中卻心虛無比,他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想起裴雲舒還在睡覺之後,冷硬的面上才露出一抹鬆了口氣的表情。
但對待小龍蛋還是很粗魯,一手將它扔在了床上,惡聲惡氣地威脅:「別動!」
在床邊護起一道結界,讓小龍蛋怎麼滾也滾不出來。
小龍蛋急躁得在被褥上跳來跳去,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也是一頭撞在結界之上,燭尤在一旁看它做無用功,幸災樂禍地勾唇笑了。
等小龍蛋力竭地癱倒之後,他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小龍蛋的房間。
裴雲舒連著看著好幾日,越看越是心情複雜,有時白日也用這樣的眼神一言難盡地看著燭尤。
他原本以為只有他變得越加稚拙了,誰想到原來燭尤也變得如同孩子一般的性子,在他面前裝模作樣,私底下比他還不如呢。
燭尤被他看得神情僵硬,「雲舒,怎麼了?」
莫非是被雲舒知道他欺負那顆丑不溜秋龍蛋的事了?
裴雲舒搖了搖頭,突然嘆了口氣,起身越過桌子,彎腰在燭尤頭上揉了一揉,「沒事。」
燭尤拉下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落下一吻,不動聲色道:「你是不是想花月他們了?」
裴雲舒一愣,隨即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倒是還好。」
這些日子忙來忙去的,一顆心都放在了燭尤和小龍蛋的身上,真的是好久未曾想起來百里他們了。
這麼一想,真的是無比心虛,好友們在秘境中千辛萬苦,他還一點兒都沒擔心。
「他們如今也不知道到哪裡了,」裴雲舒惆悵道,「妖鬼化妖的秘籍,希望百里他們能找出一個好的功法。」
「會的,」燭尤起身走到他的身旁,伸臂將他擁入懷中,冰冷溫情的親吻落在耳畔,安撫道,「他們找不到,我們也可以。」
語氣中的自信和傲慢無視天地,裴雲舒噗嗤一聲笑了,側過臉道:「你說得對,但現在最要緊的事,我們要為小龍蛋找來更多的靈液。」
靈液是各種高品階的靈植浸泡出來的濃稠如粥的透明水液,泛著墨綠如湖水一般清澈的顏色,之前所得到的那些靈植全被裴雲舒釀造成了靈液,足足有一個小池子那般的大小,他將小龍蛋放進其中時,卻不到五日時光,一整池的靈液已經被小龍蛋吸收得乾乾淨淨了。
想要養一條龍,實在是傷財勞力極了。
但效果卻很是明顯,小龍蛋吸收如此多的靈液之後,明顯比之從前足足大上了一圈,以往一隻手便能托起來的龍蛋,現在卻需要兩隻手共同捧著,以此看來,破殼終是有望的。
這一日,裴雲舒正陪著小龍蛋泡著靈液,他用柔和的手巾沾濕靈液一遍遍擦過龍蛋的整個殼,龍蛋乖乖讓他擦,擦過正面之後,龍蛋還會費力地在水中轉個圈,讓裴雲舒好給它擦著後面。
「乖,」裴雲舒每到這時,都含笑稱讚一句,「我們家的小龍崽還未破殼就已經這麼貼心了。」
小龍蛋已經明白一些簡單的話語,知道了什麼是稱讚什麼又是告誡,自然,美好的一面總是從裴雲舒那裡學來,而從燭尤那裡得來的,總是一些讓小龍蛋聽了就想拿屁股對人的不好聽的話。
燭尤的聲音一響起,小龍蛋就想往他身上撞,因為如此,每日白日時同裴雲舒在一起的時間,小龍蛋總是會一天比一天的粘人。
給龍蛋泡完靈液之後,燭尤也正好回來了,他將裝滿靈植的儲物袋遞給裴雲舒,又從袖中掏出一隻被荷葉抱起來的烤雞,還有一些還留有餘溫的肉乾。
這些東西一拿出來,芳香的肉味兒便傳滿了整個房間,裴雲舒吸吸鼻子,在燭尤身上聞來聞去,忽的燦然一笑,「我聞到了甜絲絲的味道。」
燭尤親了他一口,默默從袖中掏出了油紙抱著的糕點。
裴雲舒臉上的笑意洋溢,他從燭尤的手中接過糕點放在桌上,又把靈液中快要探出整個身子摔落在地的龍蛋也抱了出來放在一旁,打開油紙一看,有些驚訝地低頭輕嗅了一口:「都是花香味的甜糕。」
燭尤點了點頭,從糕點中拿出一塊軟糯白玉糕點放在他的唇邊,「這幾樣賣的好。」
裴雲舒張口,吃下了一口,慢慢品味了一番,「我倒是認為還是上次買來的那幾種味道好吃。」
燭尤記下,吃下手中裴雲舒咬剩下的糕點,又拿了另外一個遞到了他的唇邊。
兩個人一個餵一個吃,甜糕的香味同饞人的肉味纏在了一起,在一旁待著的小龍蛋忍不住了,滾著來到了甜糕旁,想吃,圓滾的身子卻把甜糕推得越來越遠。
裴雲舒一下子笑開,燭尤眉眼也帶上了笑,他當著懵了的小龍蛋的面,拿著糕點在他眼前轉了一圈,才放在了裴雲舒的嘴裡。
突如其來的惡劣把裴雲舒也帶壞了,他慢慢吞咽著糕點,裝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真是美味極了,比靈液的味道要好吃多了。」
小龍蛋眼巴巴的看著,浸泡了靈液後的蛋殼慢慢在桌上滲出了水來,燭尤眼尖的看著了,眯眼嘲笑道:「這是流的口水還是在桌上尿了出來?」
被嘲諷的小龍蛋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它聽出了燭尤話里的取笑意味,頓時生氣地轉過了身子,拿著屁股對著他。
裴雲舒一本正經地教訓燭尤,「你怎麼能以大欺小呢?」
嘴上是這麼說,他卻是撕開了烤雞上的荷葉,濃香瞬息更加濃郁,裴雲舒撕了兩條肉放進他和燭尤的嘴裡,故意道:「這個比甜糕還要好吃。」
背對著他們的龍蛋單純極了,聽不出這是在勾著它轉身,它轉眼就忘記了剛剛被燭尤嘲笑的事,跳著回到了裴雲舒的面前,蹭著裴雲舒的手指,想要讓他也撕條肉餵給自己。
燭尤嚼著嘴中的肉,看著被裴雲舒欺負卻不知道自己被欺負的龍蛋,露出抹愉悅的笑。
果然在雲舒的心裡,他才是最重要的。
看在雲舒的面子上,更重要的是看在這顆龍蛋看上去蠢笨無比無法和他爭寵的面子上,那便勉強容忍它留在這裡吧。
等破了殼,再把它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