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地球的冬天用節氣來說是:立冬、小雪、大雪,那黑石山這裡的冬天就可以這樣說:天陰、上凍、暴雪。
從某一天早晨起,太陽就好像永遠吊在地平線下,就差一步卻再也上不來。天空昏沉未明,就像厚厚的雲層壓下來,把整片天空都擋嚴了。
楊帆知道要想看到太陽,那就要等到暴雪天結束了。
好像一夜之間,黑石山所有的石頭都結了冰。石頭上先是蒙上一層薄薄的白冰,接著冰層開始加厚。最後,按照她計算的時候,那是在一天下午,暴雪撲來蓋地的就來了。幸好山洞裡去打獵的尼克森人這幾天都是早早回來,他們應該也發覺天氣的變化了。
來尼克森大陸已經三年了,楊帆還是第一次這麼清晰的察覺到季節的變化。
山洞裡已經存夠了食物,大概是受到楊帆挖洞儲存食物的啟發,尼克他們在山洞口挖了很多洞,把食物堆進去後再把洞口堵嚴。這些洞又深又廣,全部是向上挖深,而不是向下挖。大概是為了避免食物在地熱的高溫下變質。
現在山洞口只是壘滿了碎石壘起的高牆,在結冰後這些碎石牆被牢牢凍成了一體,成了天然的屏障。
楊帆只想到食物都藏在洞裡的話,外面又全都堵死,那如果今年又有來偷吃的大翅鳥就不用怕了。
尼克他們的山洞堵起來了,不再讓新來的尼克森人進來。楊帆知道原因,那是因為山洞裡的尼克森人已經有一千多個了。在暴雪前夕,終於不再見到新的尼克森人想加入這個山洞來過冬,在之前的山洞前好幾次險些發生了打鬥。
這是楊帆第一次看到幾個尼克森人的亂鬥。她嚇了一跳,幸好當時她在山洞裡。在尼克森人越來越多,天氣越來越冷後,她就不再跑到山洞外去了。
那些尼克森人總是在山洞外路過她旁邊時盯著她看,看得她毛骨悚然。
山洞外的尼克森人,她沒辦法分辨出到底是不是一個山洞的同伴。去年冬天她知道了同個山洞的尼克森人都會守望相助,而且住在一個山洞的時候,他們好像都會收斂自己的暴力傾向,沒有在山洞裡發生暴力事件。
所以出於安全的考慮,她就躲到了山洞裡。
其實她有點自大的想,這些會不會都是因為自己?這個山洞裡最特別的就是她了,而且尼克森人也確實通過模仿她學了一些技巧。
不過想完之後倒是只敢得意一小會兒,接著就開始為她的人身安全擔憂了。自古以來被有權有勢的人爭奪的『美人』一般都是虐身虐心的倒霉蛋,何況她現在面臨的問題還不是人,都是一個頂一百個的怪獸。
――她再喜歡尼克,也不會否認他的強大和原始。
如果他們真的看重她,進而想爭奪她,比如從一個山洞把她搶到另一個山洞去。不說她能不能跟陌生的尼克森人交流,或者接受另一個尼克森人代替尼克――楊帆打了個哆嗦,真到了那個地步,活著就真成了折磨了。
哪怕他們在爭奪時一個不小心,大概就把她撕成幾塊了。
她乖乖的躲在山洞裡,直到暴雪天到了,再也沒有尼克森人在外面想進來又被趕出去了,她這還是第一次覺得暴雪天也有好處啊。
山洞裡的食物雖然夠吃,但楊帆還是緊張。尼克他們每天吃一頓,拿回來的肉要是吃不完她就全切成肉乾藏進洞裡,這樣下一頓還可以拿新的肉,一點點省下來,等到真的不夠吃的時候,她的洞裡的糧食還能多撐一段時間。
沒事的時候,她一直想找出怎麼讓動物的苔蘚也能入口。苔蘚新鮮的吃著滑膩膩,總覺得噁心。變乾的就像某種土,吃到嘴裡都是干渣渣。這東西就是能吃也不能長時間吃,一定對身體不好。
尼克不用打獵,所有的尼克森人都跟他一樣半躺半臥在地上,有時一天也不動一下,除了要起來烤肉吃飯或者去山洞口排泄。
楊帆看到他們這麼『懶』,突然覺得有點像冬眠。再想想看,雖然尼克森人特地找到黑石山過冬,可是他們在這個時候確實不像夏天或秋天那麼『活潑』。以前她只認為是外面天氣不好,他們不能打獵才不出去。
尼克尾巴內側的黑線像是藏在了麟片後面,她仔細看過,那條黑線不像以前那麼突出顯眼,還被尾巴內側發白的細麟虛掩著。
她現在只敢輕輕的摸,摸到的時候,他不管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是側躺還是趴著,都會輕輕抽一下尾巴,從她手裡掙出去,頭也會向她這邊抬一下或者扭過來看一眼。
這時她趴過去就能聽到他安撫的咕嚕嚕聲,好像他也在無奈的說『現在不行』。
她就跟他趴在一起,要麼就躺在他身上,摸摸他的麟片、豎麟,或者手啊肩膀啊頭髮啊,就這麼摸摸蹭蹭也能浪費一天。
暴雪在第十一天的時候,冰雪堵住了洞口。透過銀白的雪牆,外面灰色的天空隱隱約約透出一點顏色。
楊帆覺得自己可能看花了眼,山洞裡也是半黑的,倒是只有雪能反射出山洞牆壁上苔蘚的螢光。
尼克他們不得不趕緊把洞再掏開,雪牆的外面已經凍結實了,掏開後那雪足夠一個尼克森人橫著鑽出去才能看到頭。幾個尼克森人披上厚毛皮,鑽出去後把洞口的雪都挖開推走了。
尼克給她用皮袋提了幾袋回來放進石缸里,等化了就是她喝的水。更多的雪堆到她洗澡的淺坑裡,等燒熱了她就可以泡個澡。
有動物跑到山洞口去舔雪、吃雪,它們大概也是想喝水。只是它們比她更害怕尼克森人,雖然它們被尼克森人圈養,但是對其他的尼克森人卻都是繞著走的,當然不敢跑來喝她的石缸里的水,連她洗澡的坑裡的水它們也不靠近。
楊帆擔心暴雪會像去年一樣嚴重,但這個山洞的尼克森人這麼多,她覺得就算再發生去年那樣的『侵略』,也能把來犯的尼克森人打回去。
自從暴雪大到會堵住山洞口開始,尼克森人比去年更早的開始『節食』了。他們改成了兩天吃一次,進食的量看著也在慢慢的遞減中。比如在山坡上的時候,尼克兩頓就可以吃掉一隻成年的土耗子,現在他一頓最多吃半隻,四、五天才吃掉一隻。而且這個量還在逐漸減少。
楊帆也開始克制自己的進食量,省下來的肉都被她切成肉乾。她試過,只是烤制後切成片做成的肉乾,尼克是吃的。她那一次浪費糧食是因為她把製成的肉乾又拿去煮了,可能是失了肉味,結果她也吃不成,他也不肯吃。
在過了這幾個冬天后,她明白了一件事。在她和尼克之間只能保存一個的活力的時候,優先的是尼克而不是她。
如果食物不足,只剩下她能吃的土豆乾,他們兩個就撐不了太久。土豆乾不是尼克的主食,他就是吃了也沒多少用。所以應該節省下來的是肉乾,而不是她的土豆乾。
所以她現在的辦法就是自己吃土豆乾,除了尼克一定要餵她吃的那幾口外,如果給她整塊的,她一定是背著趁人不注意就切成肉片藏到儲藏洞裡了,在地熱慢慢的烘烤下,肉片就變成了肉乾。
但是尼克很快發現了她的小動作,楊帆的打算也很快被他給消滅在萌芽之中。他的解決之道就是:每一口都餵給她,再也不把那些嫩的讓她自己吃了。
楊帆就是再想再省下來點斷糧時給他的食物,也對這種帶著關懷的招式沒辦法。
食物的問題只能暫時告一段落,剩下的日子裡千篇一律。尼克他們每天都要去看好幾次山洞口有沒有被雪堵住,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事了。有動作做伴侶的尼克森人記著用雪水養苔蘚,其他的尼克森人記著每天用被獵物污過的雪塗抹山洞壁養螢光苔蘚。
楊帆沒事幹時就跟在尼克身後看他拿雪塗山洞,山洞壁上會發出白色、螢光藍和螢光綠的苔蘚就像一個個微型灰蘑菇頭一樣種在山壁上。她看他用的力氣那麼大,怕雪球把它們給抹掉了。可後來她發現這種苔蘚就像是長在山壁上一樣,用石頭磕都磕不掉。
尼克抹過山壁的手上會有苔蘚留下來,但螢光一會兒就消失了,好像那種苔蘚離開山壁很快就會死。事後她再扳著他的手找也找不到苔蘚,只能看到一些像灰塵的粉塵似的東西被他搓下來。
他誤會她喜歡這種苔蘚,結果有一天她睡醒後發現,他給她做的石缸外也發出這種螢光,他的尾巴就在她身後歡樂的搖擺著。等她回頭看他,他就發出同樣歡樂的咕嚕嚕聲來。就像在說『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