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一句話將思緒拉回了四十多年前。

  季青淺開始猜測這位大爺與他妻子在他們的少年時代，是如何在西湖閒逛。

  是否也與她與阿北一樣，會牽著手，然後心跳加速。

  至於陸以北則是想到了更深的一層。

  大爺還真是有點實力啊…

  四十多年前的大學生，還真不是他們現在這種目光里透著澄澈愚蠢的傢伙可比的。

  不過也是。

  玩攝影的大爺一般都是如此，有高額的退休金，卻又閒不住。

  大爺望著西湖，好似是對面有四十多年前的風景。

  「但是現在…唉。」

  他不由搖頭嘆息：「欲買桂花同載酒，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家那位…」

  季青淺聽得悲拗，她雖不擅與外人言辭，但想將「節哀順便」這句話安慰出去。

  人類生命在時間無情流逝面前，果然還是太過於短暫。

  「…竟然成天沉迷於打麻將！今天讓她陪我來西湖逛逛，她還罵我『吃得空，落雨還出門』…真是氣死我了！」大爺悲憤交加。

  季青淺趕緊把話咽回去，還好她說前猶豫了一下。

  不然粗大事！！

  大爺大抵是平日裡少與人說話，這次好不容易逮到兩個，也不管他們是不是小輩，一股腦吐槽了許多。

  且大多都是生活瑣事。

  憑陸以北與季青淺的年紀壓根無法感同身受。

  不過季青淺安安靜靜，陸以北又是一個極為合格的傾聽者。

  在大爺說的興起時，小伙子還能給他捧兩段哏。

  等前者意識到講太多時，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

  大爺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戳氣！」

  他用這句吳語作為結束語，又笑著對兩個年輕人說：「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好好逛，我去吳記看看，買點糕點。」

  陸以北笑著點頭。

  季青淺也說再見。

  季青淺看著大爺離去的背影，忽然說道：

  「阿北…」

  「嗯？」

  「…沒什麼。」

  季青淺其實想問他，要是愛情被時間與生活消磨，那她與陸以北在四五十年後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可不好問出口，兩人在一起的日子太短啦。

  就算加上網上相識的時間，也不過只有三年左右。相較於「四十年」這個概念，說是一瞬也不為過。

  她如今就考慮這麼未來的事，就算是阿北恐怕都會覺得她奇奇怪怪，甚至還會有壓力。

  「啊對了。」

  大爺回身，很精神的對陸以北這頭喊：「吳記的糕點不錯啊小伙子，要是喜歡吃甜品的話可以去買點。我老伴最愛吃那家店的了。」

  「好！我們待會兒也去看看！」陸以北笑著回答。

  隨後對身側季青淺說：

  「老爺子嘴上念念叨叨，其實心裡就是惦記著老伴呢。」

  季青淺略微傷感的心情頓時雀躍。

  她繼續看大爺的背影，大爺的腳步比年輕人還要穩健。

  她眉眼彎了彎，隨後評價：

  「是個傲嬌。」

  陸以北：…

  雖然但是，用這麼二次元的詞來形容這位大爺…

  「適合扎雙馬尾。」

  陸以北趕緊打斷：「別說下去！腦子裡有畫面了！！」

  被消磨殆盡的只是表象。

  季青淺心想，更深層次的東西早就隨著歲月被刻入了骨髓裡面。

  她又逗了一會兒松鼠，就跟著陸以北繼續閒逛。

  剛下過雨，可湖邊的人還是不少。

  除了類似於大爺那種攝影票友以外，還有不少專業的攝影師正在工作。

  他們鏡頭面對著的大多都是漢服姑娘，也有少部分穿華麗洛麗塔服裝的女生。

  西湖邊上租衣服這種衣服的店挺多，說便宜肯定是不便宜，但要論貴的話，也還能消費得起。

  許多遊客本著中國古老傳統里的「來都來了」的思想，讓這些店的老闆狠賺一筆。

  不過穿的人多了，這些遊客反倒是成了西湖風景的一部分。

  只是這種風景不能多看，因為…

  「你喜歡這種？」

  陸以北瞥著漢服長裙的年輕女生兩眼，就被季女俠逮了個正著。

  不愧是隔著八百米一槍打爆敵方狗頭的FPS高手，這敏銳性…

  陸以北反問：

  「你不覺得很好看嗎？」

  這傢伙非但不反省，反倒是變本加厲！

  季青淺水眸微眯，冷然：

  「喔，那要我幫你去要微信嗎？」

  陸以北搖頭：「也不用要微信，你去問問是哪家店租的衣服就行。」

  季青淺：…

  「這身你穿起來肯定很好看。」陸以北說。

  季青淺微微嘆息，對著陸以北勾勾手指。

  後者聽話的伸出脖子，將自己的腦袋對向她。

  季青淺素手抓住少年的臉頰：

  「算你識相。」

  「…嗯、嗯好=3=」陸以北說。

  可季青淺鬆手還沒多久，這小子又被什麼吸引過去目光。

  倒不是花花世界迷人眼。

  而是陸以北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正在跟他對視。

  陸以北感慨：「…霧草。」

  那頭那人：「耶？」

  竟然是劉傑。

  這完蛋玩意兒今天出門可比陸以北早多了，他不是去的圖書館嗎？

  怎麼在西湖邊？

  而且身邊還跟著陳丹。

  …奶奶的，跟他的乾爹、義父、親爸爸謊報軍情是吧？跟我玩陰滴是吧！！

  陸以北胸有丘壑，但面不露色，只是在心裡開罵。

  其實跟心上人約會的時候，碰上熟人還挺尷尬的。

  特別是陸以北季青淺與劉傑陳丹這樣的…

  光是介紹起來就麻煩。

  ——這是我的（），這個填空題還真不好答。

  朋友太素，女友又太濃。

  陸以北跟季青淺這種半確定關係的還好一些，劉傑跟陳丹這樣的真是怎麼回答都難受。

  更別說打完招呼後，還有一系列，「既然順路就一起逛」、「要不要一起喝點什麼」之類該不該繼續寒暄的問題。

  於是陸以北跟陳丹兩人竟然迸發出了驚人的默契。

  當！作！沒！看！到！

  「——牢北！」

  可劉傑已經歡快的喊了一聲出來。

  陸以北雖然跟陳丹並不是太熟，但他覺得後者肯定在跟他想一樣的事情。

  老子他媽給你一耳屎！！

  「…認識？」季青淺問。

  她對陸以北的室友沒什麼印象…喔，不對，至少現在記住了那個可愛的胖子。

  「嗯。」

  陸以北點點頭，隨後對劉傑：「傑哥啊，沒想到在這裡遇上…我們正打算去錢王祠呢。」

  陳丹沒等劉傑過來找陸以北，便對答：

  「我們要去錢塘門。」

  兩個地方的方向截然相反。

  劉傑不懂，錢塘門有什麼好看的。

  但陸以北跟陳丹已經互道再見。

  他左右分別看看分離的二人，最終還是追上陳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