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淺剛從衛生間出來。
她揪著T恤領口,嗅著上面的氣味。挺香,一股洗衣液的味道,但沒有阿北的香味,看來他不太常穿。
然後便看見了陸以北那呆滯又驚懼的臉色。
「怎麼了?」
聽到季青淺的問話後,陸以北才強行淡定下來。
他想笑來著,嘴角卻只能輕微抽抽。
「…阿姨來電話了。」
「『阿姨』?」
季青淺感覺這稱呼真陌生,拿起手機才發現…她媽啊。
阿北叫阿姨倒也是合情合理。
雖說她是放養,可畢竟第一次獨自橫跨半個祖國南北出門念書,這段時間爸媽隔三差五會來電話問候。
沒想到今日也打。
她抿了抿嘴唇。
又瞥了眼陸以北,怪不得他這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態。
…還沒出新手村呢,就迎來最終Boss。
「阿姨認識我嗎?」陸以北問。
季青淺搖頭。
「她發現你在我這兒,肯定會罵你的吧?」陸以北又問。
季青淺點頭。
陸以北連續來回好幾個深呼吸。
「那你接吧…」
季青淺看著陸以北這副好似即將趕赴刑的慷慨就義模樣,忽而有些想笑。
但強行忍了下去。
陸以北又說:
「要是罵你太兇,你就把手機給我…我來跟阿姨說。」
季青淺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陸以北不似說笑。
「她連我都罵,罵起你來肯定罵的更狠。」
「沒事…我來跟她說。」
「你是真沒被東北人罵過。」
「總會有第一次的。」
陸以北笑容有些僵硬,他像是在安慰季青淺,又說了聲沒事:「我會好好跟阿姨說的…」
雖然說留宿這件事是女俠提出來的。
但自己也的確沒有拒絕。
陸以北覺著,如果季媽媽覺得有罪的話,那他跟女俠是連坐的責任才對。
不能一味躲在女俠的身後,就算被罵,也至少將自己的態度表明。
季青淺漆黑眉眼彎起來,相比起陸以北的緊張來,她倒是一點都不怕,反而是帶了些歡快。
「蠢北。」
她說這句話時,來電到了時間,自動掛斷。
季青淺又重新打了個過去,只有電話,沒有視頻,她輕輕嘟囔:「不讓她發現不就行了?」
剛才替她跟室友說話的時候腦筋動的這麼快。
現在卻是成了一條筋,都不知道變通一下。
不過,季青淺想,阿北的笨並不是真的笨,而是懷有責任的品德,是能給予她安全感的態度。
他果然是個好男人,很好很好。
對她很真,對她爸爸媽媽也是這樣。
以後肯定要讓爸爸媽媽見他,現在時候還未到。
瞧他這緊張的樣兒,雖說眼神堅定,可真說起話來嘴肯定禿嚕。
明明面對寢室阿姨跟保安大叔時侃侃而談的好像能招所有人喜歡。
嗯,或許是她爸媽在阿北心裡有不一樣的地位吧。
電話接通。
「嗯…」
季青淺跟家裡人說話時,聲線也是清清的:「…喔,是爸啊,你怎麼拿媽的手機了?…都說了上次不是不接你電話,是真沒聽見。」
原來不是阿姨,而是叔叔。
陸以北腦筋動的很快,光是這句話就讓他高頻運算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上次叔打電話青淺沒聽見,他以為被女兒討厭,所以這次用了阿姨的手機。
=叔,是女兒奴。
「…」
陸以北腦袋轉的更快。
他雖說自認品格不算太高尚,卻也不是那種「老登我的鬼火停樓下安全嗎」的黃毛。
但在叔叔眼裡未必如此,他也許還是那頭拱白菜的豬。
緊接著他眼前便出現了個以前「青淺少俠」形象的中年版本。
一米八幾,身高肩寬,一身橫練腱子肉。
一見到他,朝他的鼻樑上邦邦兩拳。
血肉模糊。
他還不敢還手。
「嗯,不打視頻了,我們這裡都熄燈了。」季青淺說。
現在這個時間,大學寢室真熄燈了。
她又瞥了眼陸以北。
小伙兒立挺正,大氣不敢出一口。
「好好,嗯嗯,知道…」
季青淺說著,想去抓陸以北的痒痒肉調戲一下。
可又怕陸以北真笑出聲來,便放棄了這個使壞的想法。
又說了兩句。
季青淺掛了電話。
「…掛了?」陸以北輕聲問。
「沒掛。」季青淺淡淡。
陸以北立刻後悔的捂住了嘴。
季青淺有些好笑,不逗他:「好啦,掛了。」
「呼。」
陸以北立刻泄了口氣,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往涼蓆上一坐,背靠著床沿,跟散了架似的。
比在學校里打全場籃球還累。
「你這樣還敢跟我爸媽對線啊?」季青淺輕輕撇嘴,似是鄙夷,其實滿心眼裡全是歡喜。
「…試試嘛,萬一成功了呢?」陸以北撓了撓發硬的頭皮。
「膽大包天。」
季青淺輕哼,「以後再試,現在你等級還不夠。」
看著陸以北那汗流浹背的樣兒,季青淺歡喜之餘又有些心疼,她又輕輕說:
「都說了我家是放養政策,我家裡人不會為難你的。」
陸以北:…
他在平復自己亂跳的心臟,沒能接上話。
「要真為難你…實在不行,我改天去自己開張卡,然後把他們給我的銀行卡里的錢轉到自己卡里,然後帶你浪跡江湖,也夠吃了。」
季青淺說話平平靜靜,陸以北聽出她在開玩笑,「我機靈吧?真是孝死我了。」
陸以北噎了口口水,說:
「別擔心。」
「嗯?」
「也沒有太緊張,女俠你放心,之後有機會看我操作。」
「嗯…」季青淺眯起好看的眼,將信將疑。
「話說叔姓啥啊?」
陸以北問,以後有遭遇戰,他直接喊叔的話,說不定還會被嫌棄「誰讓你喊這麼親熱的」,得趁早做準備才行。
「…季。」
「四季的季?」
「…對。」
「這不巧了嘿,跟女俠你一個姓兒。」
陸以北驚喜的說,在季青淺那冷冷清清詢問著「你還說你不緊張」的眼神里,他終於慚愧的低下了頭:「…我去洗把冷水臉。」
季青淺小幅度輕輕踢著腳,終於是憋不住的發出了些許笑聲:
「噗…」
陸以北啪將門一關,抱著腦袋蹲下,發出無聲的慘叫。
過了大約五分鐘左右,他才面無表情的從衛生間裡出來。
「把腦子找回來了?」季青淺好笑著問。
「少說廢話多睡覺。」陸以北強忍著羞恥說:「趕緊去刷牙,刷完就睡覺,明早你還要走方陣呢。」
「你會來看嗎?」季青淺歪著頭。
「…我上午沒課。」陸以北說,她明知故問。
季青淺一拍床沿,立馬站起來往衛生間鑽:
「那我得表現的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