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蹦子穿過鄉間小道。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青色、或是尖上泛著紅的樹葉,在車斗內的季青淺臉上形成斑駁的陰影。
一陣暖風吹過,四周的稻浪開始翻騰。
隨後三蹦子又開到大路街區。
季青淺看著兩側。
在路旁的人家天台上都掛著飛揚的紅旗,為慶國慶。
隨後再行駛。
鎮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這個國家的年歲很長,小鎮縱使號稱「千年」歷史。
放在五千年悠悠歲月里,卻也不顯出眾。
鎮中心附近的東街有座老宅,是宣統年間建成。
出來有座看上去只道是尋常的小橋,始建年歲不詳,最近也要追溯到宋代就有其名。
再過一段,是看上去頗為嶄新的寺廟。廟確實是新的,可承載其後的歷史卻要到後唐,裡面還有順治時的銅鍋。
陸以北從小生長在這裡,對其興趣不大。
可她的小女友倒是挺有興致,對於東西老街內白牆青瓦的宅子也尤為好奇。
沿海的孩子嚮往大山。
大山的少年期待平原。
在蒼茫草原生長的女孩,會被婉約的江南所吸引。
等她回過神來,太陽已經西斜。
金黃陽光變成鮮紅,微風也帶著些許涼意。
兩人這才回了家。
家裡奶奶正在準備晚飯,聽到聲響她從廚房裡走出,先是呵斥了一聲孫子:
「修好了車你不知道開,帶人家出去玩哪有開三蹦子的!?」
陸以北看了眼提出這個建議的小女友,這口黑鍋背的有點重了哈。
季青淺輕輕對奶奶解釋:「是我想坐的,我沒有坐過…」
奶奶面露慈愛的笑意:
「坐三蹦子也不錯,哪兒都能去,現在國慶路上可堵著呢…它至少不會堵車,而且天氣好,還能吹吹風。」
陸以北:「…爺爺呢?」
他感覺他只能找爺爺互相取暖了。
「車庫。」
奶奶說:「他還以為自己的檢修出了問題,現在正懷疑人生呢。」
陸以北:…
不愧是刷抖音的潮流老太,還知道懷疑人生這個詞。
陸以北正想去跟爺爺解釋解釋,就聽見車庫那邊傳來爺爺的吼聲:
「去!不借!!」
聲音里還帶著濃濃的憤怒。
陸以北趕緊跑過去,他爺爺向來內斂,很少當面跟人動氣。
爺爺在車庫內,而外面還站了個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人,臉蛋圓潤有些胖,戴副小眼鏡,看著挺斯文。
陸以北認識這人,也是村里人。
因為年長大五六歲,從小陸以北就喊他「豪哥」。
他正面對著有些紅溫的爺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豪哥,怎麼了?」
陸以北上來打圓場。
豪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先是跟陸以北打了招呼:
「以北,你回來了啊…」
隨後又是搖頭:「不知道啊…我就跟陸爺爺借個氣泵,我車胎壓報警了…」
他身後停著的城市SUV就是他的車。
然後就被陸銘吼了,莫名其妙的。
老實說要不是這個是從小看他長大、在小時候還能給他們做風箏逗他們玩的陸爺爺。
不然光是吼的這一聲,他就能跟人吵起來…不借就不借嘛。
這時,從車裡傳出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
「爸爸,怎麼了?」
緊接著車窗里出現一個小小的腦袋。
豪哥笑著安慰:「沒事啊沒事…爸爸到別的地方……」
他本來都想去別處打氣。
但看到孩子的臉,陸銘略微收斂起了脾氣,就連憤怒的臉色都變得緩和,他淡淡說:
「…打吧。」
豪哥立馬答應了聲,小跑進車庫,將充氣泵的管子扯出來。
陸以北看了眼自家爺爺,倒也沒有多問,只是跟豪哥說話:
「你兒子都長這麼大了呀?」
「是啊,都四歲了。」豪哥說。
「再兩過年都要上學了。」陸以北說。
「這小崽子上學前,你可要回來看看他,向你討個彩頭。」豪哥笑。
陸以北的好學生形象一路從小學保持到了現在,所以豪哥想在他這裡沾沾福氣。
也算是小小的拍了個馬屁。
隨後,他才輕聲問陸銘:
「嗲嗲,我到底哪裡惹您生氣了?要是我哪裡不小心得罪了您,你儘管說,我絕對改。」
陸銘欲言又止,最後吐出了五個字:
「回去問你媽。」
陸以北對豪哥媽媽印象挺深。
豪哥是老來得子,雖然喊他「哥」,但他媽媽的年紀跟爺爺奶奶差不多。
但現在沒有親戚關係就不講究輩分,都按年紀來稱呼。
那位婆婆愛說閒話,張嘴就能看到一顆銀牙。
豪哥立馬就懂:
「那我先給你賠罪,之後我問過我媽再來登門道歉。」
陸爺爺跟他老伴兒是村裡有口皆碑的好人。
豪哥也知曉她媽的脾性,立馬就先道歉。
…
豪哥開著車離開。
陸銘才發現自己老伴兒跟自家孫子的小伴兒在不遠處看熱鬧。
老伴兒的眼神責備,而小姑娘則是不解的望著以北。
陸銘怔了怔,嘆了口氣。
陸以北雖說看了全程,但還是沒懂究竟發生了什麼。
方蘭芸立刻拉上孫媳婦的手腕,寵溺的笑著:
「淺淺餓了吧?今天奶奶買了宴球,這在別的地兒可吃不到,只有咱們鎮上有,先帶你去嘗嘗。」
季青淺又看看陸以北,在後者點頭後,她嗯應聲,跟著奶奶走了。
陸以北這才問:「怎麼了?」
陸銘唉了一聲,隨後解釋起了經過。
說來不複雜。
就是豪哥他媽在背後說青淺女俠的閒話,還傳了三、四家。
老兩口是好人緣啊,好心人扭頭又告訴了他們。
不過要陸以北說,這也是好心辦壞事兒,乾脆不知道反倒不會給他們添堵。
「你奶奶本來想上門去說那老太婆,但又怕小姑娘知道後會不開心,畢竟人家是第一次上門來家裡,總得給她留個好印象。」
爺爺說:「…也怪我一時沒忍住。得,待會兒肯定得讓你奶奶教訓。」
隨後,他又警告:
「你可別讓青淺知道啊!」
陸以北猛猛點頭:「懂的。」
…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所以,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陸以北避開二老,單獨對季青淺說:「爺爺奶奶不想讓你知道。」
季青淺便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坦誠的少年:
「那你還告訴我?」
「廢話。」
陸以北笑著說:「爺爺奶奶是第一次見你,對你還不了解,我可太清楚我女朋友有多聰明了。在我奶奶說帶你去吃宴球的時候,你就猜到這事兒跟你有關了吧?」
季青淺輕輕哼一聲,抬下巴又略微仰頭,有些驕傲:
「當然,我天才~」
「所以咯,可不敢瞞著你,給你添堵。」
「那你不怕我不開心?」
陸以北抱拳作揖:
「青淺女俠行走江湖,向來不將宵小放在眼裡,詆毀之言,宛如放屁添風。若是在意,也可派小人出戰,以小人三寸不爛之舌,定能叫那長舌婦拱手來降!」
「與小丑多舌,只當會被當做是小丑。」
青淺女俠一擺手,隨後靈眸輕眨:「而且我能猜到那長舌婦為什麼在背後念叨我~」
這倒是陸以北不懂:
「為什麼?」
季青淺背著雙手,身子前傾略彎,從陸以北胸前歪頭仰視著他:
「因為我把村里最好的男孩子騙走啦~她嫉妒我。」
陸以北:…
娘的!
如果讓他再聽見老太婆叨逼叨逼,他非得賞給那老登一記夜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