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北的奶奶叫做方蘭芸。

  整體形象跟季青淺想像中的出入不大，一眼看上去就是挺和藹的老人家形象。

  只是皮膚比想像中的黑一點，肩膀更寬一點，也更加健壯一點。

  已經六十來歲，頭髮白中參著黑。

  可雙眼還是透亮，依稀顯現出年輕時候是農活好手的形象。

  但是這一句話「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徹底給季青淺整不會了。

  她開始急速思考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奶奶的問題…

  可想不出來，她只能無助的看向陸以北。

  陸以北因為也怕事先說清楚了是帶女孩子回家，讓爺爺奶奶會想東想西，睡不好覺，所以決定還是讓他們見面直接對話，卻沒想到奶奶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他挺無奈：

  「女同學。」

  回答完，他還得向女俠解釋：

  「去年我也帶朋友回家玩了…對，是筍兒。」

  趙筍的長相具有十足的欺騙性。

  況且他還愛扎辮子。

  當時的方蘭芸滿心歡喜的瞅著自己的孫子才剛上大學一個月就帶回一個眉眼如畫的女朋友…

  然後對方一開口，聲音的確脆生且好聽。

  但是，是個少年音。

  怎麼說呢，方蘭芸覺得趙筍那孩子不錯，懂事又規矩，還又懂尊重長輩，來玩的幾天相處的頗為融洽。

  可…就心理落差挺大的知道吧。

  事後，方蘭芸還得向街坊四鄰解釋，帶回來的真不是女孩兒…

  還得說明，雖然帶回來的不是女孩兒，但他孫子的的確確喜歡的是女孩兒。

  甚至在那段時間的夜裡，方蘭芸躺在床上思考人生時，也忍不住的問老天，趙筍這麼好一個孩子，怎麼就不是個女的呢…

  季青淺對陸以北幽幽剜一眼。

  陸以北相信，假設說不是有奶奶在此坐鎮的話，女俠鐵定會演一出「原來我不是你第一個帶回家的人」的苦情戲。

  奶奶成功讓她收斂了戲癮。

  「嬢嬢。」

  她規規矩矩的喊了一聲。

  聲音挺小，聲線冰冰的還有一點點甜，最重要的是的的確確是個女孩子。

  方蘭芸的雙眸更亮。

  從剛才起，她這個老江湖就觀察到了許多的小細節。

  比方說這丫頭身上的衣服是她家孫子的。

  這丫頭看上去有些緊張，手臂死死的跟自家孫子貼在一起…

  再說，她孫子哪裡帶過女孩子回家？

  鐵定是女朋友了，她都不用多加詢問。

  事實上，她也真的沒問，她感覺問了反倒是多此一舉，會讓這丫頭更不知所措。

  她喜的雙眼緊緊眯起，連連說了兩聲好。

  這丫頭長的可一點都不比之前的那個趙筍差。

  如果用過於嚴苛的長輩眼光來看的話，就是有點高了…但她孫子長的也高，兩人是剛剛好的一對。

  方蘭芸還想問問季青淺的姓名之類。

  季青淺卻像是猛然想起來什麼，拉開倒背在胸前背包的拉鏈，有些焦急的在裡面翻找了一陣，終於是掏出了兩個像是小小香囊一樣的東西。

  金色的。

  正面繡豎著的四個紅色小字，平安喜樂。

  反面也是這般的四個字，萬事大吉。

  她看看陸以北，像是求助，可頓了頓以後，還是決定自己上，她將這兩個小東西遞給阿北奶奶：

  「送給嬢嬢跟嗲嗲…」

  「這是？」

  還不知曉是什麼，但方蘭芸已經笑的咧開了嘴。

  陸以北也一怔，他沒想到清淺女俠竟然對他還藏了一手。

  「是從法喜寺求的平安符。」

  季青淺輕輕說，隨後道歉：「我本來想去靈隱寺求的，可事先沒做好準備，去了才知道原來那邊要預約。所以就跑了趟法喜寺…」

  「哎唷。」

  方蘭芸將兩個小小的符緊緊攥在手裡：「有心啦，真是謝謝小姑娘了。」

  季青淺趕快搖搖頭。

  「讓以北帶你去房間吧，聽以北說，你會住一整個國慶假期是吧？」方蘭芸問。

  「嗯，打擾了。」季青淺小聲說。

  「不打擾不打擾。」

  方蘭芸呵呵直笑：「嬢…奶奶喜歡熱鬧還來不及呢。」

  她聽出季青淺吳語說的有些生硬，顯然不是本地人，便主動改了說話方式，直言：

  「你講普通話就行了，奶奶我可厲害了，還刷抖音呢，聽得懂的。」

  季青淺嗯了聲。

  她略微鬆了口氣，她感覺奶奶的性格跟阿北有點像…不對，應該說是阿北像奶奶。

  很懂得照顧人。

  看來不會難相處。

  「去四樓吧。」

  陸以北輕輕對季青淺說，他提起行李箱。

  一樓是大堂加廚房餐廳。

  二樓是爺爺奶奶住的地方。

  三樓是陸以北的房間。

  五樓堆著雜物。

  而四樓，則是客房。

  沒錯，只有客房，沒有陸以北父母的房間。

  他們來想過夜，也只能住客房。

  「好。」季青淺答應聲，跟著陸以北上樓。

  奶奶好像知道她跟著會讓季青淺不自在，於是沒有尾隨上來，只是交代聲：

  「讓你爺爺下來。」

  「爺爺不在家吧？」

  陸以北站在樓梯上說，他剛一嗓子吼的可敞亮。

  「怎可能不在家。」方蘭芸說。

  她話音剛落，一個精瘦的老頭子出現在樓梯口，緩緩走下。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

  雖然瘦，個子也遠不如他孫子高，但精神很不錯，只是眉頭緊皺，看上去尤為嚴肅。

  與和善的奶奶不同，這爺爺看上去威嚴十足。

  季青淺有些望而生畏，但還是壯著膽子喊了聲：

  「嗲嗲。」

  老頭子眯了眯細長的眼睛，微微頷首，嗯了聲：

  「來啦，上去吧。」

  他不多一言，便側身，走過他們，徑直下樓而去。

  季青淺看看爺爺那筆直而又瘦小的身影，又聽見上面陸以北輕喊的催促，便趕緊轉回視線，追了上去。

  看著兩個年輕人上樓後，爺爺才淡淡的詢問奶奶：

  「你孫子女朋友？」

  「對，你孫子女朋友。」奶奶說。

  爺爺眯了眯眼：「脾氣怎麼樣？」

  奶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

  「剛剛你孫子那嗓子喊得我在隔壁都聽見了，你在二樓怎麼聽不見？」

  「他們還沒到家，我就在二樓陽台看到了。」爺爺說。

  「嗯。」奶奶說。

  爺爺繼續淡淡的說：

  「但這丫頭太漂亮了，而且面無表情，我估計是個怪脾氣，應付不來。」

  奶奶笑罵：「能被孫子女朋友嚇到的爺爺，世（四）界上五界上也就你一個了！~」

  爺爺呵的冷笑「誰說我怕？只是應付不來，不是怕，還有，這是什麼？」

  「人丫頭送給我們的平安符。」奶奶說。

  爺爺的手指從左選到右，又從右選到左，猶疑不定，問：「你要哪個？」

  「哪個都一樣。」奶奶說。

  「你要哪個？」爺爺又問了一遍。

  「要死，這還用選？這個。」奶奶指著左邊的那個說。

  爺爺抓過左邊的平安符：「不對，這個是我要的。」

  奶奶：…

  一把年紀了還發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