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光道:「張實葫,給我買點菸來……」
張實葫並沒有動身,而是回答道:「少爺,馬上有人會送來。」
洪光立即就知道他們擁有自己不知道的通訊設備,躺在沙發上,他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日子可就難熬了啊,唉,我怎麼這麼倒霉!」
一個傭人提著一籃子的香菸進來,放在茶几上離開。
清朝早就流行菸草了,都是用水煙,旱菸的方式,而機制煙是最近十幾年才興起的新事物,包裝之簡陋,讓洪光話都說不出來,撕開煙盒,粗劣的菸絲,連最基本的濾嘴都沒有。
洪光嘟噥著:「馬隊牌?健牌?品海,竟然是十支裝的,尼瑪,這煙……算了,湊合吧。」
隨即,他好奇的問道:「花了多少錢?」以前他從來不問價格的,現在被限制消費,每天只有一百大洋,逼得他也不得小心。
張實葫道:「不會超過兩個大洋,可能一個大洋吧。」
洪光驚訝道:「咦,那麼便宜?」說著抽出一根香菸,用洋火點燃,才吸了一口煙,就被嗆得連連咳嗽,這煙辣嗓子,緊接著,他發現嘴裡全是煙渣沫沫,呸呸,半晌,他才哭喪臉,隨手將香菸按在茶几上,猛地躺倒在沙發上,一句話都不想說了,心累!
這時候,張浩走進來,問道:「還習慣嗎?」
洪光一咕嚕爬起,滿臉沒骨氣的笑:「哥,給點帶來的煙,別告訴你沒有……」
張浩也抽菸,不過他現在抽得極少:「沒有!」說著扔給他一包煙。
洪光一把接過,笑道:「我就說你怎麼會沒有,咦,白殼的煙?」
張浩道:「當然是白殼的,不然給你一盒大中華煙?」
撕開煙盒,抽出一支煙,仔細看了一下,這是一支沒有商標的煙,有白色過濾嘴,上面還有兩道金色線,沒有商標的痕跡,可這是現代的香菸。
點燃深吸一口,這才他熟悉的煙味,柔和不辣嗓子,一道煙緩緩吐出:「哥,以後香菸就你給了,外面沒賣的啊。」
張浩道:「其實戒了更好。」
「戒不掉,反正也抽不死我……」
張浩道:「跟我一起走,請了幾個朋友來吃飯,你也一起去,就在樓下小餐廳。」
洪光頓時興奮了,說道:「這就見古人了?」
張浩頓時有點猶豫,說道:「去了別說話,或者少說話,你要是胡說八道,我會讓張實葫帶你離開,別說我沒有提醒你,還有,他們不是古人,是近現代人。」
洪光用手從嘴巴的一側劃到另一側,示意拉鏈關上,不會亂說。
張浩看了一下手錶,說道:「時間到了,我們下樓。」
洪光突然發現,自己也需要一塊表,以前他從來不戴什麼手錶,現在發現,沒一塊表還真的非常不方便。
張浩道:「張實葫,讓人送一塊懷表來。」
才走到樓梯口,就有人送了一個盒子給張浩。
這是一塊金懷表,是張浩用來衝擊市場的,製作得非常精美,是這個時代最好的懷表,順手就遞給了洪光。
洪光這輩子沒見過懷表,擺弄了一會兒,奇道:「那麼大的表,怎麼戴手上啊?對了,這根大金鍊子,有什麼用?」
張浩一把拿過懷表,將金鍊子扣在他胸口,然後將金懷表放入他胸側的口袋中,說道:「這根大金鍊子是用來裝逼的,顯示你是有錢人。」
對了,給他換一頂禮帽來,這金鍊子配瓜皮帽,有點蠢。
有人拿來一頂黑色禮帽,給洪光換上,頓時這傢伙的氣質就是一變,由地主老財,變成一個商人買辦。
「這個年代的上海話聽得懂?」
「懂,懂!」
「那就好,你說官話也行,說上海話也行,隨便你。」
兩人一路閒扯,就來到了二樓,一路上很多職員會向張浩行禮,叫一聲張董。
張浩也是微笑示意,由於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這裡的人他都能叫上名字,也知道他們的背景身份。
二樓這個餐廳,是不對外開放的,是張浩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同時他平時吃飯,也是這個餐廳的人服務,不論是送上樓,還是他下樓來吃。
這是一個很大的空間,擁有西式和中式兩種裝修風格的餐廳,今天是在中式裝修的餐廳,地面是金磚鋪地,所謂的金磚就是特別燒制的青色磚,八仙桌面,嵌著大理石台面,有天然的大理石紋,非常精美。
很大很精美的木雕窗戶,隔斷有八扇屏風,用的依舊是木框鑲嵌大理石,這是一整套紅木家具,精工製作,在這個年代也是好物件。
牆壁上掛著任頤的四條幅,沒骨小寫意花鳥,任頤是本地畫家,在上海名氣很大,是海派四大家之一。當然,所謂四大家,就是上海南方的範圍的,國人喜歡湊四人來表達,比如清四家,宋四家之類的。
洪光跟著進來,這傢伙沒有一根雅骨,對於藝術品什麼的,從來都不在乎,對整個中式餐廳的評價,就是一個字。
土!
兩個字,老土!
氣得張浩給他一巴掌,刮在後腦勺上,這傢伙還一臉委屈:「哥,幹嘛打我?」
「坐邊上去,不說話,沒人說你啞巴!」
「哦。」
乖乖的坐到邊上,雖然不知道張浩為什麼發火,可這傢伙非常明白一件事,在這個世界,最好還是聽話點,不然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委屈的坐在邊上,掏出香菸來,鬱悶的一口口吸菸。
很快,請來的客人陸續進來,首先到的是日升昌的雷正同掌柜,緊跟著進來的是周仁峰和林志誠,最後來的是同文書局的徐潤。
相互見禮問好,這個時代禮節繁多,洪光看得頭皮發麻,都不明白他們又是鞠躬又是打千的客套啥,等介紹洪光的時候,他直接伸手,想要握手,弄得大家都不知所措。
張浩解釋道:「洪光兄弟是從國外回來,所以不太了解國內禮儀。」才算遮掩過去。
他們四人都是第一來這裡,徐潤一眼就看到牆上任頤的畫,笑道:「張董也喜歡任伯年的畫啊。」
張浩笑道:「任伯年和吳昌碩,我很喜歡。」
周仁峰道:「我家裡好像有不少任頤的畫,若是張兄喜歡,我可以拿來。」這個敗家子又想從張浩這裡討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