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三(慎訂,本章略虐心)

  從記事的時候起,虞懷風便厭惡這高高的宮牆。Google搜索

  紅牆黃瓦,金頂高門,一旦進去了,便出也出不來。

  虞懷風的母親名叫姜斕,一名江湖女子。他曾聽很多人講過很多有關自己母親的故事。

  這些故事都發生在姜斕被囚禁之前。

  肆意瀟灑的江湖女子,容貌清冷如謫仙,無論走到天下哪個角落,都會有無數人追捧簇擁。

  這美名偏偏落到了成王的耳中。

  成王就如史書上的紂王桀王一般,不折不扣的暴戾,上位之後忽視朝中大事,殘害忠良,無惡不作。

  很昏庸無道的一個帝王。

  但他卻對一個女人感興趣,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江湖女子。

  酒樓上初會,成王看著斕姬的側顏,他手中本來握著酒杯,酒杯里的酒液卻全部傾灑了下來,落了一桌子。

  之後便上前搭訕。

  成王有一張極美的容顏,虞家的人都生得這般美,妖顏惑世。

  所以乍見這名病弱又蒼白『精緻的公子,斕姬只覺得對方過於脆弱,她淡淡笑一笑,扶了成王一把:「公子請小心。」

  這是斕姬第一次對他笑,也是最後一次對他笑。

  在後來的無數歲月里,成王便一直在回憶對方此時的笑容。

  他尋了姜斕的弱點,騙她進宮去偷琉璃燈,結果,燈盞沒有偷到,姜斕反而被層層大內高手包圍。

  身著華服的帝王從人群中走來。

  成王眉目昳麗,膚色比冰雪還白,他對姜斕伸出了一隻手:「抓到了你,你便是我的。」

  是他一眼就看中的女人,可惜翅膀太硬了。

  成王體弱多病,便折了姜斕的翅膀。他挑斷了姜斕的經脈,廢了她一身武功,之後餵她服下蠱毒。

  各種各樣的辦法來控制她。

  將她囚禁在這座巨大的宮殿裡,這個華麗的牢籠,讓她再也逃不出去,只能在這裡,慢慢認命。

  成為他掌心上的金絲雀。

  成王漫不經心的笑,墨發,雪膚,修長似松柏的身姿,他實在是妖異得如艷鬼精怪一般的男人,偏了偏頭,他強行握住姜斕的手:「我缺一位王后,斕姬,你便很合適。」

  細白的手指從姜斕冷淡眉眼中撫過,成王嗓音溫柔靡麗:「你長得很可我心,我喜歡你。」

  他在姜斕的眉心落下一個吻。

  在蠱毒的作用下,美貌冷清的女子壓根無法反抗。

  若外人看到這一幕,只會覺得這是一對璧人。

  如白玉和白玉相碰撞,同樣的質地,同樣的美麗。

  然後,虞懷風就出生了。

  斕姬想過掐死這個孩子。

  這是被強迫生下來的東西,流淌著成王身上的血液,將來很有可能也是成王這樣的貨色。

  這一家子,全部都是瘋子。

  但最後一刻,斕姬還是猶豫了。因為這不僅僅是成王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懷胎十月,哪怕她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將孩子流掉,他都堅強的存活了下來。

  這個嬰兒粉雕玉琢,因為實在太小了,完全看不出它是像誰。

  虞懷風跌跌撞撞的成長。

  他長得實在太像成王,眉眼唇鼻與輪廓,完完全全就是成王的模樣。

  斕姬厭惡這個孩子,以至於從小就不願意接觸虞懷風。

  成王卻對虞懷風視若珍寶。

  從幼年的時候起,冰冷的金色宮殿裡,虞懷風便常常坐在自己父王的膝頭。

  孤獨的君王沉默的抱著自己的孩子,一點一點消磨時光。

  虞懷風知曉成王有病。

  這種疾病大概來源於霽朝的排外,幾個大家族之間互相通婚,彼此之間都有血緣,前幾代漓王,也有經常發瘋的。

  血緣越來越濃重,容顏越來越出彩,然後,王族的人越來越排外。

  成王卻是唯一一個娶了異國江湖女子的君王。

  他的行徑實在太殘暴,因而沒有大臣敢反對他。莫說娶一名江湖女子為後,就算將一名青樓女子接進宮裡來為後,也沒有人敢勸他。左右是成王的家事,旁人管了容易失去性命,又何苦來蹚這個渾水呢?

  虞懷風知道一切的罪惡來源都是因為自己的父親。

  但他當時太年幼,眼睛裡看到的,只有父親對自己的好。

  斕姬見了虞懷風,便如同看到仇人一般。

  哪怕知曉對錯,也無法對父親生出憎恨。

  虞懷風自然也不恨母親。

  他自幼聰穎,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被父親擄來的,整個王宮是巨大的鳥籠,母親在裡面掙扎著帶血的翅膀,奄奄一息。

  虞懷風七歲這年,想要幫助母親離開父親。

  他抓著母親的手,帶斕姬到了小門,這處的太監侍衛早就被虞懷風支走,雖然並不清楚能讓斕姬去哪裡,但他卻清楚的知道,母親再在這座深宮裡待下去,恐怕會喪命。

  天上一輪明月,明月皎皎,秋風吹了起來,黃葉飄散在宮中,看著天上的月亮,虞懷風突然意識到了,今天是中秋。

  桂子飄香,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桂花的香氣。

  斕姬穿著一身白衣,垂眸去看這個可憐的孩子。

  當初她記得,生下來的是個男孩子,如今看起來卻像是一名女孩子,精緻絕倫的眉眼,消瘦的身形,天生就聰明穠麗的樣子。

  她俯下身,擦了擦虞懷風眼角的淚水。

  其實斕姬清楚的知道,她去不了哪裡了。只要離開成王,身上的蠱毒就會發作,整個人會迅速的枯萎凋零。

  但是,即便是如此,她也要離開。

  虞懷風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來,他握住母親的手:「母后,我叫懷風。」

  當初斕姬生下他,成王欣喜若狂的抱著這孩子,打開窗戶,只見窗下一片碧綠的苜蓿,便給他取名為懷風。

  長到七歲,虞懷風還沒有聽自己的母后喊過自己的名字。

  他其實猜想過。

  或許母后連自己叫什麼都不清楚。

  但他卻深愛成王與斕姬,深入骨髓的喜歡,天然渴望這一份親情。越是得不到,所以越想去追逐。

  斕姬點了點頭,她一直都面無表情,就像躲在雪山裡的神女,與這世間格格不入。

  她低頭在虞懷風的額間輕輕一吻,鼻尖卻嗅到了一股纏綿悱惻的花香。

  牡丹盛放於春日,卻在中秋的夜晚緩緩而來,這種香氣,斕姬再熟悉不過。

  無數個夜晚,她都被迫淪陷在其中,對方想讓她生,她便生,想讓她死,她便死。

  這是成王身上的香氣。

  天然香氣,與生俱來。

  男子輕衣緩帶,長身玉立,皎潔的月光下,他面容尤為蒼白,五官也尤為昳麗,抬眼只見這一雙明潤含水的桃花眸,明明是桃花瓣一樣的眼睛,內里卻陰毒冷漠如精怪。

  成王含笑,紅色的唇角上翹:「我的兒子,要幫助我的王后出逃嗎?」

  虞懷風已經被嚇傻了。

  成王握住了斕姬的手腕,低嘆一聲:「你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袖口輕輕一掃,虞懷風被掃到了地上。

  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王將拼命掙扎的母后帶走。

  但他實在太小了,一個七歲的孩童,虞懷風什麼都做不了,他也什麼都不能做。

  無論站在任何人的一側,他都是不孝。

  拯救母后出火海,便是害父王失去了世間唯一的希望,讓父王沒有了稀世珍寶。

  任由父王胡作非為,便是眼睜睜的看著母后在痛苦中掙扎。

  虞懷風跌跌撞撞的跟在兩人的身後,一邊哭一邊道:「父王!母后!你們等等我!等等我!」

  他只看到一片糾纏,帶有強迫性質,無論這兩人再美,落在虞懷風的眼裡仍舊是污穢的,邪惡的,不堪的。

  成王的強迫無時無刻,成年男人哪怕再病弱,也非虞懷風這樣的孩童可以阻止。

  他一人到了殿外,看著中秋之夜的月亮。

  殿內是情與欲的掙扎,是理智在一點一點的崩毀,這樣的事情其實經常發生,每一次強迫,成王其實並沒有感覺自己得到什麼,事後卻總是悔恨。

  他吻著身下奄奄一息的女子:「下輩子不要碰見我了。」

  後來斕姬懷孕了。

  她懷孕之後,卻在一點一點的消瘦,整個人蒼白到近乎透明。

  孩子提前生產,小小的一團,可憐巴巴,是個女孩子。

  斕姬看也沒有再看這個孩子,就像對待虞懷風一般。

  然後,她自縊了。

  成王行事本就乖張,他不是正常人,做出的事情也非正常人能夠想像。

  斕姬去世之後,他也抹了脖子。

  此時此刻,虞懷風與叔父在外平滅叛軍,等叛軍首領被殺,虞懷風興奮的與叔父一起回京。

  他知曉母親有孕,也知道這次回家,又會添一個新的成員,可能是妹妹,也可能是弟弟。無論如何,虞懷風都會關心愛護他們,不會讓他們遭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他一直渴望得到的,都會給予她。

  然而回京之後,卻發現父母雙雙去世了。

  一名女嬰在宮女的懷裡,她實在太脆弱,琉璃一般珍貴易碎,連哭聲都發不出。

  兩人終究沒有等他,他甚至不在兩人的世界中。虞懷風心如死灰。

  他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他接過宮女手中的孩子,看著幼小的妹妹,懷風道:「就叫簡簡吧。」

  想了想,又覺得不好。

  虞懷風又道:「百福具臻,就叫阿臻。」

  他唯一的妹妹,希望所有福運都到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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