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399卡維去哪兒了(4)

  第403章 399.卡維去哪兒了(4)

  忙碌了一天的巴黎街頭,在夜幕下也沒有停歇。上萬盞煤油燈幫助馬車運輸隊、搬運工、展廳工甚至貨櫃所有人繼續世博會的準備工作。

  其中的焦點便是位於戰神廣場旁的巨型展覽館,一座由精巧鋼鐵框架所支撐起來的巨大橢圓形玻璃建築。【1】

  能進入這座主展館的展品,是新工業時代所有主要國家所能描繪的人類文明的頂峰。

  然而在一輩子都浸泡在藝術氣息里的巴黎人眼裡,除了英國送來的火車頭以外,其他龐大的工業機械顯得有些滑稽可笑。尤其是普魯士送來的克虜伯大炮,以及可敬的威廉一世國王騎馬像,足以引人注目,卻終究是粗野醜陋的冰冷工業製品。【2】

  《巴黎新刊》記者,阿蒂·梅耶爾就是非常典型的巴黎人,無奈於工作要求才不得不堅持留在展館裡,為後續報導留下各大展品的詳細記錄。

  工作並沒有磨平他的稜角,面對那尊50噸重的巨炮,梅耶爾實在忍不住吐槽的衝動,問起身邊的老朋友:「戈蒂埃先生,對於這件展品,你作何評價?」

  老朋友叫泰奧菲勒·戈蒂埃,是個非常有名的唯美主義詩人。經過48年的影響後慢慢沉寂,現在是瑪蒂爾德公主的沙龍管理員。這樣一位追求「為藝術而藝術」的藝術家,自然看不上那種東西。

  「漆黑的炮筒里充滿了兇惡和殺氣,現在卻和雪白潔淨的雕塑放在一起,實在讓人難以接受。」年近60的老藝術家看向高聳入雲的玻璃穹頂,感嘆道,「不過畢竟是世博會,並不是藝術展覽,苛責它的藝術性並不高明。」

  「那我可就得苛責些別的東西了」

  「哦?有什麼不妥麼?」

  「可笑的普魯士人一直沒變。」梅耶爾似乎看穿了一切,用筆寫下了自己的評語,「和他們的祖先一樣,總喜歡在戰爭勝利後炫耀自己的實力。現在可是和平年代,突然送來這樣一件展品,足以見得對方的野心。」

  「也許吧。」

  戈蒂埃早已沒了當年的銳氣,來這兒更多還是為了欣賞展館:「其實他們不論送來什麼東西,都沒辦法和這座凝聚了工業建築實力和藝術美感的建築相提並論。身處其中,仿佛置身於昔日的古羅馬大鬥獸場那般心潮澎湃。」

  「不愧是戈蒂埃先生,說得比我有藝術感。」梅耶爾靠著嶄新的欄杆,輕輕鼓掌隨口奉承了兩句,「想好去哪兒吃飯了麼?」

  「去利頓餐廳吧,聽說有不少有趣的新菜品。」

  「你說了算.」

  這時下層忽然傳來了陣陣嘈雜聲,兩人都好奇地探頭向下望去:「這是怎麼了?怎麼把維持治安的警察調走了?」

  戈蒂埃也跟著看了過去,就見好一整隊穿著制服的警察在上司的命令下,快步離開了展館:「可能出什麼事兒了吧。」

  「不行,我得下去問問怎麼了。」

  戈蒂埃不解:「你家報社不是只報導名人麼,怎麼這種事兒也管?」

  「我是記者!記者就該對所有事兒都感興」

  「那晚飯呢?」

  「.」

  話還沒說完,梅耶爾就撇下老友,下樓找到了那位下命令的警官。一看還是熟臉,他連想好的稱呼都省了:「赫爾穆特,你怎麼把人都調走了?出什麼事兒了?」

  赫爾穆特是重案探長,本來和專訪名人給名人撰稿的梅耶爾沒什麼交集,還是巴黎劇院火災把兩人綁在了一起:「這事兒」

  見他欲言又止,梅耶爾知道事情絕小不了:「不能說?」

  「倒也不是,自由的巴黎連皇帝陛下昨晚幹了什麼都能議論,還不至於對這種事情進行封口。」赫爾穆特想了想,問道,「你認識卡維麼?卡維·海因斯醫生。」

  「認識啊,大名人,不認識才有問題吧。」梅耶爾猜到,「等等,卡維醫生怎麼了?」

  「不見了。」

  「啊?」

  梅耶爾有些奇怪:「卡維醫生不是很早就離開巴黎了麼,說開了世博會後抽空再回來。現在怎麼不見了?他難道已經來巴黎,還故意躲起來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赫爾穆特拍拍他肩膀,「我看你是在巴黎新刊社待久了,整天想著貴族名門那些破事兒,腦子都快成了他們餐盤裡的鵝肝了。」

  梅耶爾不想多磨嘴皮子,從兜里掏出煙盒給他點上煙,然後塞了兩張法郎進他的口袋:「趕緊說吧,到底什麼事兒。」

  「就在三個小時之前,巴黎銀行副行長斯朗先生收到了一封信件。」吐了兩口煙圈,赫爾穆特終於說了答案:「主要講述卡維醫生被人綁架了,索要金額、交付地點等等.」

  「太可怕了!」梅耶爾瞪大著眼睛,拿出筆記本和筆,「具體在哪兒交錢?要多少錢?」

  「.」

  1小時後,梅耶爾來不及吃飯就匆匆回到了報社。

  時任《巴黎新刊》報社編輯並不在意這條新聞,理由也很簡單,這與《新刊》的主要題材毫無關係。不僅僅是綁架這一行為和社交無關,卡維這個人也和上層社交無關。

  「那可是卡維,卡維·海因斯啊!」梅耶爾太清楚這種人的價值了,「你不能只看他的職業,就框死了他的社交範圍!」

  「一個才20來歲的外科醫生能有什麼了不起的?說白了也就是醫生,聽說維也納的伯爵還是祖上買來繼承的,和那些貴族也沒交集。」

  編輯的理由也很充分:「再說了,明早報紙的排版都做完了。上面記錄的都是聚會、歡迎會、晚宴,甚至還有偉大的施特勞斯親自指揮管弦樂隊迎接沙俄來賓的舞會。舞會上,施特勞斯還宣布了他的最新創作,似乎要放在開幕式結束後再演奏」

  「他可是卡維啊。」

  梅耶爾一時詞窮,只能反覆說這句話來體現卡維的重要性。他對外科毫無了解,自然不知道這個年輕醫生為什麼重要,卻知道他肯定重要,甚至比天才作曲家、指揮家施特勞斯還要重要:「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頭版、二版、三版.每個版面都塞滿了,難道還要為了這個消息重頭換版面不成?」

  梅耶爾從沒見過那麼保守的編輯:「卡維被綁架還不夠驚爆?還守著上層社交不放?」

  「伱怎麼和我說話呢?」編輯丟了手裡的報紙初版,「撤掉原版面知道要改多少內容,增加多少成本麼?萬一明天沒有搶到你所謂的熱點,我們這種固定專欄的報紙必定會丟失一部分讀者。」

  「我只要半個版面」梅耶爾腦海里已經有了稿子的雛形,「不行的話,四分之一版也行。大不了我不要頭版了,二版三版也可以。」

  說完他就掀開報紙,找了好幾處可以替換的地方:「這兒,還有這兒,都可以換嘛。」

  「不行。」

  編輯搖著肥碩的腦袋,噴了兩口煙,翻過報紙指著角落:「我就給你這個位置,一段話搞定。」

  「哈?」

  「不要?不要那就算了!」

  「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探長手裡拿來的消息,你才給我個尋人啟事的位置?」

  「你是一點都不知道警察的辦事手法。」編輯收走初版報紙,笑罵他太年輕,「他赫爾穆特就是心裡沒底,這才叫上你這種年輕記者,靠著『所謂的第一手消息』,把你當成他的傳聲筒,讓那些綁架犯自己知難而退把人交出來。」

  幾番爭執下來,梅耶爾還是妥協了,答應用尾版角落裡那一小塊區域寫稿。就這,編輯還陰陽怪氣了好一陣,聽得他非常不舒服。

  他只是記者和撰稿人,在編輯面前沒有定稿權,但卻有一稿多投的權力。比如一直以來都對他的能力非常欣賞的《高盧人報》,同樣以高層社交為主要內容,卻對消息種類沒有太多限制。

  寫完稿子後,他就火速前往了《高盧人報》的報社,很快得到了對方編輯的高度稱讚,並且否掉了報紙原先的排版,在頭版給他留了半面篇幅。【3】

  事實證明梅耶爾賭對了,第二天一早他的新聞稿就成了報童們的流量密碼。只要一喊出「卡維被綁架」的消息,再隨手晃動貼有卡維照片的報紙頭版,馬上就會有人詢問價格,並且買下當期的高盧人報。

  保守的巴黎新刊非但沒有增加銷量,反而因為同賽道的高盧人報大賣而導致銷量慘澹。

  一時間,這座世界大都市的治安問題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新談資,唯一值得聊也經得起聊的就是卡維的近況。

  普通民眾沒能力明確卡維的位置,但各種猜測卻甚囂塵上,最後甚至連綁匪具體是誰、有多少人實施綁架、綁架時間、綁架發生的地點、關押卡維的地方都被腦補了出來。

  而此時,處在事件漩渦中心的卡維以及綁架他的萊克斯和蕭納,根本不知道整件綁架案已經成了人盡皆知的大事件。

  畢竟貧民區的窮人們連吃個飯都要小心計算手裡的硬幣,根本沒余錢去買報紙。報童也很清楚這點,所以販賣路線也都有意避開了這些地方。

  此時真正讓他們關心的並不是什麼綁架,也不是警察的傾巢出動,而是卡維眼前的小姑娘。

  而地下室門口則圍滿了人,氣氛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忽然不知誰喊了一句:「是孩子的媽媽,維羅妮卡總算來了!」

  「你去哪兒了?」

  「我一聽到消息就從僱主家跑了回來.貝莎怎麼樣了?」

  卡維抬起頭,看向那位30多歲年輕母親正擠過人群準備進門一探究竟,便說道:「這裡在做檢查,別讓她進來。」

  「我要看我女兒!我女兒到底怎麼了???」

  弗蘭常年清洗衣服,身體還算強壯,和萊克斯兩人一起擋在門口,同時還負責解釋情況:「貝莎出去玩的時候被馬車撞倒了,右手傷得比較嚴重。」

  母親怎麼受得了這種話,頓時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要往裡闖:「你們讓我進去!我要見我女兒!!!」

  萊克斯也是急了,大喊道:「你現在進去毫無用處!」

  「冷靜啊,裡面有卡維醫生看著,會沒事的。」

  「卡維醫生在裡面了,相信他吧,你進去反而會影響他.」

  現實很殘酷,卡維不讓她進來也是為了穩定她的情緒。貝莎被馬匹撞開後沒有飛太遠,不僅被車輪壓到了手臂,造成骨折和嚴重的撕脫傷,關鍵還被馬蹄踩踏了三下。

  第一下在胸部,造成肋骨骨折,好在暫時沒有發現心肺有損傷。

  第二下在左側大腿,能看到明顯的淤傷,卡維一時間也沒辦法判斷有無骨折。如果真的有骨折,至少雙腿形狀仍然對稱,沒有出現嚴重錯位,血管大概率完好,沒有損傷。

  最後一下在腹部,可能是最嚴重的一次踩踏。

  腹部沒有骨骼和大片肌肉保護,馬蹄的重量直接作用在柔嫩的肚子上,極有可能造成嚴重臟器損傷。如果真的有臟器損傷,輕則功能受損,嚴重的話

  複雜外傷在這個年代本來就很容易奪走性命,根本不可能在這種地方搞定。現在或許可能還有希望,要是晚了就全完了。

  「去叫馬車!」

  卡維不想耽誤時間,埋頭給小姑娘的手腳做好固定,對萊克斯說道:「快去叫馬車,現在必須立刻去醫院,去主宮醫院!」

  「啊?你說什麼?」

  「我說去醫院!!」卡維用紗布簡單包紮了女孩兒右手的大面積傷口,一邊確定她的心率一邊說道,「情況很不樂觀,她需要立刻動手術。」

  母親早已哭成了淚人,竭力嘶吼著要看孩子。

  萊克斯還在強撐,不解道:「那就直接在這裡做手術啊,還等什麼.」

  卡維早就沒了之前柔弱的模樣,換了一張絕不容許他拒絕的臉:「你覺得我在和你開玩笑?要是現在不去醫院,三個小時,最快兩個小時她可能就不行了。」

  萊克斯寫過許多蹩腳小說,裡面有許多情節非常離奇,離奇到不合理的程度。但不管他的腦迴路出現了什麼問題,都從來沒想過會有被綁的肉票用這種方法來要求綁匪把自己送回去。

  最關鍵的,綁匪還答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