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揚走出公司,直奔車站。
有些問題不能想,像是黑洞,一旦自己試探的向裡面深入,極有可能陷進去拔不出來,尤其是關於尚垠的消息,自從知道別人都有父親而自己沒有之後,就是心裡的一個坎,他曾經天真的以為能夠釋然,沒有那個男人的存在自己與母親也能過的很好。
可當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後,他突然間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坦然面對。
尤其是當認清王熙雨都能找到鄰水縣,而他卻置若罔聞,多年沒有出現。
這種情愫漸漸向恨轉變,滔天的恨得!
他的死亡,讓一切的恨消散全無。
可如果沒有死,這種很必然存續…
所以目前最理智的做法,就是把視線從這件事上轉移,專心投入到另一件事,去海連,看看那個紋身,也當成是散心了。
買了車票。
花費五個小時,抵達海連。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個相距不遠的海邊城市,剛下車,就感覺到咸腥味迎面而來,他對海鮮一般,所以對這種味道也談不上有多大喜歡,只是被吹了一會之後,覺得很舒服。
地址是馮玄因用手機發過來。
網絡時代有一點很好,做什麼都方便。
走出站台叫了一輛車,直奔紋身店。
這是一個不大的紋身店,也沒有在正街,是在胡同里,有些類似他帶陳語童吃的那家菜館,其實比那家菜館的環境還不如,因為這個胡同就是兩棟樓之間兩米寬的過路,加之海連的氣溫已經達到十幾度,隱隱能聞到尿騷/味兒。
他重新看了眼照片,發現確實是這裡,只能感慨PS技術,把髒亂差都能拍成高大上。
推門走進去。
在牆上看到原本掛在外面的底圖,與照片上一樣,很粗糙。
「紋身嘛?」
走裡面走出來一名女孩,金黃色頭髮,扎個馬尾辮,帶個口罩,說話聲音有幾分慵懶,
剛進門的店面不大,不足十個平方,除了擺放沙發之外,還有個櫃檯,裡面擺放著圖冊和染料展示,側面有個帘子,裡面才是紋身工作室。
「看看,都什麼價?」
尚揚隨口問了一句,剛上來就直接點題顯得太突兀。
「三百起,上不封頂,根據複雜程度和大小…」
女孩一邊說著,一邊上上下下打量尚揚的背影,總覺得他不像是能來這裡的人,穿著打扮和氣質與這裡格格不入。
「這張圖挺漂亮…」
尚揚隨意的指向李龍身上的圖案:「如果紋這個得多少錢?」
「一千吧,看你上不上色,上色一千五!」女孩看著圖案回道。
尚揚微微蹙眉,倒不是對她的回答不滿意,而是太便宜了點,也不是因為他做工粗糙的偏移。
而是李龍從小身上就有這個紋身,一定是家人留下的記號。
他們把記號標價的如此廉價,就是不知道這幅圖在精工細作之後的含義。
「還可以…」
不懂聲色的點點頭,隨後轉過頭終於看向她道:「這裡的紋身都是你親手繪製…」
「草…傻逼!」
尚揚的話還沒等說完,這個帶口罩的女孩登時叫罵出來,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走時還不忘罵道:「趕緊滾蛋,老娘等會兒還有事,媽的,出門踩狗屎了…」
尚揚被罵的一愣,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動了。
自己從進來開始,眼睛就放在牆上,根本沒看她,更沒得罪他,罵自己幹什麼?而且無論怎麼講,自己都是顧客吧…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那扇門的背後又傳出來一個男聲,身高在一米八幾,穿著T恤衫,胳膊和脖子處滿是紋身,掀開帘子走出來,恰好與女孩相遇。
「沒事沒事,遇到個傻逼,回去吧!」
女孩說著,推著男人往裡走。
「媽的,誰敢欺負我媳…」男人看起來很嚇人,是魁梧大漢,並沒有按照女孩的指示進去,抬頭向前看,當看到尚揚的時候,把後半段話給停住,而是不可思議道:「尚哥?」
尚揚還在思考自己是得罪誰了。
聽到男人的叫聲也看過去,當看到他的面龐,也是一愣:「孫…宇?」
他有些不敢確認,只是試探的叫道。
「對對對…是我,尚哥」這男人頓時做出笑容,笑的合不攏嘴,想要走過去。
可剛動。
這女孩就推了他一把,怒道:「你是不是有病,認識他幹什麼?趕緊回去,等會還上班呢,天都黑了,趕緊換衣服!」
孫宇尷尬在原地,滿臉乾笑。
「孫…露?」
尚揚仔細辨別一下女孩的聲音,頭皮一陣發麻,如果不出意外這女孩是自己的高中同學,同時也是…前女友。
這個女孩也是尚揚眾多前女友之中,表現的比較激烈的一位,分手時還割腕自殺,只不過她為了表決心,是在學校操場上割腕自殺的…
眼前這個叫孫宇的,也是他的同學,是當時跟在他身後的眾多人之一…
果然。
女孩聽到尚揚叫出她的名字,身上的氣勢陡然定住,猛然轉過頭,摘下口罩,雙眼裡滿是怨念的盯著,怒道:「剛才讓你滾,你不滾,來幹什麼?看我笑話?快點滾…」
如果沒記錯,她在割腕之後就轉學了,再也沒見過。
尚揚一陣頭皮發麻。
年輕時確實做了太多錯事,也欠了太多風流債,現在後悔也來不及。
但在當時絕對...預料不到今天,只顧著享受了。
面對被罵,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也沒有資格開口。
讓人看到,連白山都敢弄死的尚揚,竟然被一個女孩罵的鴉雀無聲,傳出去恐怕會被笑死。
「你別這樣,都多少年沒見尚哥了,那時候你們還…」孫宇腦子相當不夠用的開口。
「你也滾!」孫露撞了他一下,怒氣沖沖走進裡面。
尚揚也為他的智商感到著急,他們都姓孫,但並不是兄妹,根據現在的情況而言,兩人應該是情侶,孫露明顯對少年時期的事情耿耿於懷,你身為男朋友,還偏偏提這些…不是欠罵麼?
孫宇撓撓頭,並不認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聳聳肩道:「尚哥,你別生氣,她的脾氣就這樣,你也不是不知道,死犟死犟的,當初還割腕呢,誰也管不了…」
「嘭」
他剛說完,裡面傳出來一聲踢床的聲音。
「咳咳…」
尚揚掩蓋為難的咳嗽兩聲,不好意思聽了,覺得很彆扭,倒不是還喜歡這個孫露,前女友都快有一個加強連了,怎麼喜歡的過來?
而是有些事情不提也罷,提起來都是慚愧。
「尚哥你別生氣啊,你坐,你坐,我給你倒杯水,都多少年沒見了…」孫宇極其熱情,說話間走向一旁的飲水機。
「不用了,我一會兒還有事!」
尚揚恨不得現在就離開,但圖的來源得問明白。
實事求是的講,他對這個孫宇有印象,純粹是記憶力好而已。
當年尚揚在學校內外的小弟加起來幾十人,哪怕是在學校食堂吃飯,身後都得跟十個人,孫宇在其中絕對算不上特殊的一個。
「別啊,咱們這麼多年沒見,怎麼能見一眼就走,吃飯,晚上一起吃飯,必須的,我請你!」
孫宇說話間,已經把水端過來。
尚揚崩潰的想著,是自己記錯了,還是時代變了?
孫露應該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剛剛也印證了這點,可孫宇是怎麼追到她的,看他的智商怎麼有些欠缺呢?
「呵呵,再說吧…」
尚揚接過水杯,隨手給放到一邊,擔心喝起來就沒完。
「你還是這麼高,也還是這麼帥,尤其是看衣服的料子,現在混的不錯吧?」孫宇站在尚揚面前,絲毫沒有「吃醋」而是滿臉笑容,極其真誠透徹的笑容:「當時你就是我大哥,那時候也知道你以後能混得好,現在看來,果不其然,尚哥,你跟我說實話,資產有沒有幾百萬呢?」
「厄…差不多,差不多」
尚揚乾笑的開口,準備找機會問,問完就走。
因為裡面發出的叮叮噹噹身影,明顯是他要趕自己…
「牛逼!」
孫宇豎起大拇指,想了想又小聲解釋道:「尚哥,你別介意啊,她就是心不順,這兩天都不順,女人嘛,不是沖你…」
「厄…好!」尚揚點點頭,隨後轉頭指著底圖道:「我看這張圖片很漂亮,你自己畫的麼?」
趕緊說,聽裡面聲音越來越大,一會再拿刀捅我。
畢竟那是敢自殺的女孩,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這個啊,不是,我也是在別的地方看到的,你要紋啊,我給你免費…」
「唰」
話音剛落,帘子被打開,孫露從裡面走出來,怒道:「你家錢大風颳來的啊,還免費?你把錢賺來,喂喂流浪貓流浪狗好不好,你看看他穿的像是差錢的樣麼?」
她說著,看向尚揚道:「你要紋可以,那張圖一萬五,現在給錢!」
尚揚一陣無語,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順著話茬道:「我紋,在哪付款?」
「那…」孫露指著收款碼。
「你別這樣…」孫宇非常難堪道:「尚哥是我兄弟,還是你前男友,怎麼能要錢呢…都不是外人…」
尚揚聞言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第一次看到如此奇葩,要不是必須得問清,現在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