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吊燈照耀下的飯廳靜的讓人感到恐怖。
李龍和丁小年站在原地的身體陡然停住,僵硬的看著。
蔣天鷹坐在輪椅上脖子趁的更長,目瞪口呆,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
最前方的白山正襟危坐,微微蹙眉,眼神變得越來越深邃,只是看起瞳孔就能感受得到風起雲湧。
尚揚的掃堂腿讓人觸不及防,所有人都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因為剛剛的趨勢是蔣放已經把大錘砸下來,只需要不超過一秒鐘時間就能落在尚揚腿上,然後聽到清脆的「咔嚓」一聲,最後應該是尚揚殺豬般的慘叫。
可實際情況截然相反。
在人們的視野中是蔣放狗吃屎一般的趴在地上。
「尚揚!」
蔣天鷹率先反應過來,臉色憋得脹/紅,太陽穴處的血管也凸起來,瞪大眼睛又吼道:「爸,爸,你怎麼樣…我干你全家…」
面對他撕心裂肺的吼聲,尚揚沒有半點波動,緩緩把腿收回來,然後從地上站起,眼裡無悲無喜的盯著地上的蔣放,事實上,就在剛剛他還抱有一絲幻想,在最關鍵時候蔣放不敢下手,或者是白山能念及一點情分,不讓他下手。
這是一場賭博,豪賭。
如果成功了,那麼今天將會功成身退,事情變得很簡單解決。
可現在的結果是敗了,所以情況將會變得越來越複雜。
「爸…你怎麼樣,爸…」
蔣天鷹還在哀嚎,極其關心,從小到大父親都是他心中的神,沒有任何事情是無法解決的,當初有個女星大著肚子纏著他,弄得焦頭爛額,父親出面說了句話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可現在卻趴在地上起不來,模樣極其狼狽,令他難以接受。
尚揚完全站直,轉過身,看向最前方的白山。
所有事情的關鍵點還是在這位身上,如果只是蔣放討要說法,他根本不會搭理,你做錯了就該打,想要報復隨時歡迎,但白山不同,是北方所有人頭上的一座大山,翻不過去也越不過去。
在他面前只能低頭,至少現階段只能認慫。
與白山對視著,能看出其中的調侃與得逞,可話自己不能挑明,擠出一抹笑容道:「白叔,做的有點衝動了,不好意思,一切都是本能反應,贖罪…」
白山微笑道:「我只是個中間人,怎麼解決是你們之間的問題,與我無關,他要你腿是他的事,給不給就是你的事…」
他說話間。
趴在地上的蔣放終於有所反應,剛才所有力氣都放在手上,又隨著鐵錘下落,突然間沒了重心使他整個人都是平拍在地面,很結實。
他一手撐著地面,緩緩支撐起來,不難看出摔得很慘,額頭紫了一大塊,鼻子在流血,嘴巴上也有傷口,還在湧現出的鮮血反射著光芒,極其滲人,他沒有完全站起來,雙手撐著地面,扭過頭陰翳的看了眼尚揚,見他距離不足兩米。
牙齒咬的咯吱咯吱直響。
突然。
他一手抓起鐵錘,用盡全身力氣輪起來,橫向奔著尚揚的小腿上掃過去,與剛才一樣,都是要廢了尚揚。
「唰」
就在他動的一瞬間,早已嚴陣以待的李龍快步上前,高抬重踏,準確無誤的踩在鐵錘上,與此同時,另一條腿迅速出腳,踹在蔣放的肩膀。
「嘭」
他整個人在空中轉了個圈,再次砸向地面。
年近六旬的蔣放在地上嘴裡發出淒涼的哀嚎聲,抱著一隻胳膊,痛到無法睜開眼睛,哀嚎聲充斥著飯廳,聽的人渾身冰冷。
「爸?爸…」
蔣天鷹焦急的喊道,他萬萬沒想到在白叔叔面前,尚揚這夥人還敢動手,簡直是不要命了,暴躁的吼道:「尚揚,你廢了,你完了,我跟你勢不兩立,不共戴天!爸,爸…你怎麼樣!」
他說話間,自己操控著電動輪椅,向蔣放身邊走過去。
「白叔,很感謝您能出面組織這次會面,是給小尚我機會,我也很願意抓住這次機會,但條件實在難以接受,不好意思,讓您受累了!」
他說話間,站在正前方,緩緩把腰彎下去。
有句話叫:努力到無能為力,拼搏到感動自己。
尚揚不看這些雞湯文,也懶得理會,可現在確實是這樣做的,他在拼儘自己的全部能力,剛才鐵錘下落一半是極限,總不能真的砸下去吧?至於是不是感動自己無關緊要,只要能感動白山就可以。
他心一軟,稍稍軟一下,就可以。
白山向後一靠,微笑的盯著,不開口,不說話。
「尚揚,你麻辣隔壁…」蔣天鷹還在一旁鬼哭狼嚎,也看向前方哭訴道:「白叔,白叔你可得給我們做主啊,這個畜生當著你的面還敢動手,看看給我爸打的,舊帳還沒算,又添新仇!」
白山仍然不開口。
尚揚把腰壓得更低,也開口道:「白叔,小尚與他們交談,是帶著滿心的誠意,只是最後結果不喜人,也辜負了您的期望,我願意在其他方面對您進行賠償,全當是做侄子孝敬您的…」
李龍和丁小年站在旁邊。
他倆還從未見過尚揚把姿態放的如此低,緊張的看著,心裡也在忐忑著。
當下的所有問題,都集中在這個坐在最前方的男人身上,只要他開心,那麼所有事情都會變得簡單。
可如果他生氣,整個哈市都會變成天羅地網!
「嘭…」
這時,蔣天鷹突然從輪椅上翻下來,跪在地上,他的傷還沒完全好,可知道這是弄垮尚揚的機會,別說是被人,自己看尚揚的姿態都不忍心動他!
可不動他不行啊!
必須得把他留在這…
「白叔,白叔叔你可得主持公道啊,這一切不是我們的錯,都是這個小人出爾反爾,他自己說的要給我們一條腿,都是他親自說出口啊,白叔叔,我求求你了…」蔣天鷹說著,開始對著白山磕頭,很重,腦袋砸在地上咣咣作響。
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在他身上完全得不到應驗。
「滋啦…」
白山拿起火柴劃燃,橙紅色的跳躍火苗,讓他臉上的色彩變得更加多姿,重新點起雪茄,仍然不開口。
尚揚仍然彎著腰,沒開口。
「小人,你這個小人…」蔣天鷹跪在旁邊,痛哭流涕,滿腹委屈的哀怨道:「白叔叔,您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啊,我們處出說理了,他太欺負人…」
尚揚鼻翼顫了顫。
也知道自己的姿態還是高,但要讓自己跪下,很難做到。
可這時。
「嘭」
旁邊的丁小年瞬間跪到地上,開口道:「白總,這裡本來沒我說話的位置,但也有兩句話要說,您是我們北方得人,白家更是北方的守護神,道理我們講,很講,但一切都是事出有因,並不是平白無故就動手的,白總,還希望您能…」
「唰」
丁小年的話還沒等說完,白山緩緩站起來,雙眼盯著丁小年一步步靠近。
見到這幕。
尚揚微微蹙眉。
蔣天鷹哀求的聲音也停止。
「白總…」
丁小年孱弱的看著。
白山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微笑道:「你會說話?」
這番話讓人都沒弄清楚什麼意思。
「張嘴!」
白山深吸了一口煙。
丁小年猶豫片刻,緩緩把嘴張開。
白山又深吸一口煙,拇指粗的雪茄菸頭,綻放出刺眼的紅光,就看白山把雪茄拿下來,把菸頭直挺挺懟在丁小年嘴裡。
「滋啦…」
剛剛進去,就聽見一陣火與水觸碰到一起的聲音。
刺耳、尖銳、躁動,這聲音帶著獨特的振幅,讓人心臟都跟著震顫。
「小年!」
尚揚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就在這一瞬間,他全身所有血管凸起,血流翻滾,可剛剛走了兩步,李龍猛然抬手,他眼睛死死的盯著地面,沒看,手上卻牢牢把尚揚抓住。
丁小年也猛然抬手向後做出個停的收拾。
還跪在地上,上身卻硬成一塊,只是觸電一般的顫動。
他臉色變得煞白,汗如雨下,眼神呆滯,嘴裡還有一股股白氣在冒出來。
就這樣,菸頭帶來的刺痛硬生生被他給挺住,愣是一聲沒叫出來。
白山也有些震驚,眯眼看著眼下這個胖子,舌頭的神經堪稱身體最發達的,同樣也是最痛的地方,如此疼痛居然能挺住,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很好!」
白山鬆開雪茄,抬起頭看向尚揚,手卻拍在丁小年臉上,一下一下,不是很用力,但也不輕,緩緩道:「你這個兄弟很不錯…」
尚揚的血液翻滾程度越來越劇烈,恨不得從毛孔滲出來。
白山又緩緩道:「給你們五分鐘時間,可以先走一步,如果你們能走出哈市,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如果走不出哈市,只能怪你們命薄…好了,現在可以滾了!」
「走…」
李龍上前一步,一手拽起丁小年,另一隻手拽著尚揚,轉頭往出走。
「白叔…就這麼樣…放他們離開了?」蔣天鷹極其不甘心。
白山沒有看他們,只是霸氣道:「沒有人能走出哈市,我不讓,連只蒼蠅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