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尚揚聽丁小年把所有事情完整講出來,臉色登時變得鐵青,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散發著沉悶的氣息,他對孫二爺本身沒什麼怨念,那些人願意被欺負,當成受氣包與他也無關。
最主要的還是馮玄因。
從做人的角度上看,孫二爺進入監獄是,不夜城就是一個相對大一些的酒吧,有個幾百平的面積,而今天的不夜城是橫跨街道的建築群,集酒店、餐飲、娛樂等等,惠東市最大的休閒場所。
能有今天的規模,全都是馮玄因一磚一瓦建起來的。
可這傢伙出來非但把不夜城拿到手,還把馮玄因一腳給踹開,讓那個女人守在偏安一隅的別墅里,有點太不地道。
這與所謂的江湖道義格格不入。
拋開一切複雜關係不談:當初自己被張宇的弟弟張昭陷害,是馮玄因把自己從局子裡救出來的、自己創業的第一桶金是馮玄因提供、從市裡的自由搏擊俱樂部解約、也有馮玄因出面,以至於後來的李振乾、去省會,都有這個女人的身影。
從自己做人的角度也沒辦法承受。
知道了,就一定得幫。
「唰」
他站起身,轉頭看到茶几上的電話,拿起來,走進房間撥給馮玄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繫。
丁小年轉頭看了看,見房門已經被關上,他的心思趙素仙都動,也能看出他是故意把話說出來,倒逼自己出手,只不過…還沒到時候。
趙素仙不言不語,當成什麼都沒聽見,站起來開始收拾餐桌。
丁小年嘆了口氣,只能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了。
房間內。
尚揚手持電話,站在不大的地板上,凝望著窗外,能看到遠處化工廠早已不冒煙的煙筒,北方冬天落日比較早,所以即使是正午,陽光也是斜射進來,照在他面龐上,五官格外剛毅。
去省會這段時間不敢說成熟、進步了多少。
至少經歷過這麼多,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成熟男人。
「尚揚?」
電話那邊的馮玄因有些詫異。
她正坐在家裡的客廳,獨自一人看著以淚洗面著稱的外劇,自從那天在不夜城,叫人去堵孫二爺失敗之後,她就一直在家裡,從未出去過,因為那天擊潰的不僅僅是整個惠東市的信心,還有她馮玄因的驕傲和倔強。
她不怕死。
現在也敢往槍口上撞。
但現實中的亡命徒,看的不是誰狠,狹路相逢拼的是誰沒有退路,否者為什麼狠人遍地的華夏大地,有人是打工仔?有人稱王稱霸?
與姓孫的相比,她有退路,註定失敗。
馮玄因確實很意外,笑了笑問道:「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大忙人?前一段時間看你還在影視城,變成抗洪救災的英雄,成為全國的名人,還有時間想起我?」
電話里聽著平靜如常。
可當知道一切之後,尚揚眼前已經浮現出,那個被囚禁的女人是什麼窘迫處境。
沒有廢話,直接道:「我都知道了,他出來了!」
聽到這話。
馮玄因身體一顫。
她穿著家居服,很寬鬆,臉上沒有半點妝容,與曾經的馮姐不同,更像是一名憔悴女人,如此這般即使出現在不夜城裡,別人第一眼也不敢認她,變化太大。
穩了穩心神。
故作輕鬆道:「哦,才知道?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他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把不夜城還給他,也算是落得清閒,最近正打算買一輛吉普車,從惠東出發,沿著國家的版圖走一圈,看看外面的風景」
「你能出的去麼?」
尚揚一針見血的開口。
他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但從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表現能分析出來,馮玄因一定是被要做不想做的事,否則不可能銷聲匿跡,更不可能在那天,孫二爺已經殺紅眼的情況下放她離開。
別說還有人性。
要知道一劍封喉、揚名立萬的辦法,弄那些小人物沒用。
如果自己是孫二爺,出來想要快速確定自己位置,第一件事就是崩了馮玄因,所謂一戰成名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可他偏偏沒有,那一定是另有圖謀。
「馮姐」尚揚又直接道:「咱們之間沒有那麼好隱瞞的事,你把我當成朋友也好、患難之交也罷,但我都願意幫你,惠東市那些帶把卻只能往回縮的男人,我一點都不同情、更不可憐他們,但你不一樣啊,你是馮姐,穿著龍袍就能跟武則天掰手腕的娘們,怎麼願意被困在家裡?你甘心,我都不甘心!」
馮玄因被說的眼中漣漪蕩漾。
她在之前確實不甘心,可在這段時間裡,竟然找到了久違的安寧,起床、吃飯、看電視、睡覺,周而復始,不失為一種生活。
沉默了足足十幾秒鐘。
她又笑道:「你不了解女人,我覺得這樣挺好,何必每天活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之中?太累了,現在的生活能讓我年輕十歲,很輕鬆」
「了解女人有用麼?」
尚揚立即反問:「這世界上還有誰比李中盛了解女人?他不也離了兩次婚?」
「馮姐,我信奉的道理很少,但知道,人是什麼樣,就應該是什麼樣,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如果你甘心這樣在家裡蜷縮著,那好,等我把他處理掉,專門給你建個別墅,關你一輩子!」
尚揚有些氣憤。
他確實不了解女人,更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曾經風光過一時的女人到最後,都會變成趙素仙這樣,說話慢慢悠悠,如山上老尼…
至少他心中的馮姐不應該這樣。
「你說什麼?」
馮玄因嗖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她關注的並不是建個別墅,而是「把他處理」聽到這句話,腦中嗡的一聲,登時變了,不再是那個女人,眼神已經判若兩人:「你在哪?」
「不用你管我在哪」
尚揚僵硬道:「馮姐,你應該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因為你有這個資格!」
「你別衝動!」
馮玄因根本來不及思考他更多的話,焦急開口:「你聽我說,別惹他,他已經瘋了,他現在是活一天賺一天,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沒必要惹他,信我的,當成什麼都不知道,也當成是什麼都沒發生,我很好…喂喂!」
馮玄因說著說著,突然聽到電話里的忙音。
迅速把電話拿下來,看屏幕發現已經掛斷,隨後緊接著回撥過去,因為她是親眼見到那天晚上不夜城裡的慘狀,流氓社會打架,無論是刀槍棍棒,都沒超出正常的理解範圍,但電鋸這兩個字,已經讓人在心裡上崩潰。
她可以確定,一旦談不攏孫二爺真敢弄死尚揚。
這種風險根本不值得冒。
可打過去卻發現,電話號已經變成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把他拉黑了。
「嘭」
她雙腿一軟的坐到沙發,汗珠一滴一滴向下掉。
這邊。
尚揚掛斷電話,走出門。
趙素仙在刷完。
丁小年和李龍還坐在餐桌上,都直直的看著他。
尚揚看了眼趙素仙的背影,收回目光道:「走」
說話間,已經向門口走去。
李龍自然無異議,迅速站起來,向門外走。
丁小年見兩人都已經出門,還在猶豫,轉頭看向趙素仙道:「仙兒姐,我們走了…」
「走吧,注意安全」
趙素仙平靜開口。
丁小年越發崩潰,越來越搞不通仙兒姐到底什麼套路,自己的孩子是去找死,不是去逛街,怎麼還能如此淡定?
只不過現在並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也迅速出門。
「咔」
房門關上的一刻,趙素仙手中的動作頓時停住了,眼神陡然之間變得深邃,眸子越來越黑,黑到散發出亮光:「能不在乎尚垠的人…整個北方有誰?又是誰養的狗?」
想了想,繼續刷碗。
門外。
尚揚幾分出了門,在縣裡叫了一輛淘汰夏利車,直奔不夜城。
十幾分鐘,抵達不夜城門口。
此時剛剛下午,不夜城門可羅雀,只有幾名保安在停車場裡,悠悠蕩蕩的閒逛。
以前的不夜城,在任何時候都「燈火輝煌」輝煌的是人心,而現在,無論眼前這棟建築物在惠東如何宏偉,卻都讓人敬而遠之,覺得死氣沉沉,建築物周圍在白天都瀰漫著無邊無際的黑霧…
「你想好了,確定要進去?」
丁小年還在擔憂,他不是怕,而是從來不喜歡無謂的犧牲,最後勸說道:「他約咱們是晚上七點鐘,如果到時候坐下來談談沒有過不去的坎,可現在進去,不太好,矛盾更容易激化!」
「已經到門口了,走吧!」
尚揚很平靜,也很確定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有些事得做,有些事必須得做。
話音落下,他已經向不夜城酒店走去。
「噠噠噠…」
三人走上台階,走進酒店大廳里,直直向前。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尚揚?」
前台的話還沒等說完,認出了來人。
尚揚對她一笑,開口道:「告訴二爺,我來了…現在在上樓!」
說完,向旁邊電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