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趙素仙的出現，只是讓人震撼，讓人覺得這個女人有人脈，那麼李擎蒼的一句仙兒姐已經攪動這片天地，天翻地覆！

  李擎蒼是誰？

  能讓他恭恭敬敬叫仙姐的人，又是什麼身份？

  地上的李振乾原本還指望兒子給自己撐腰，期待他開口把這個娘們嚇得魂飛魄散，自己也能把剛才丟失的面子給找回來，可為什麼？自己的兒子還對她恭敬？眼裡變得越來越渾濁，越來越難以置信，見了鬼一般。

  就站在旁邊的零零一更是全身顫抖，瞪大眼睛。

  他時刻準備著，只要李總發話，第一時間把這個女人控制住，也只有把她控制住，才能有逃脫希望，可情況好像與自己預料的不一樣…

  場中最淡定的唯有王衡。

  他望著台階上的女人，滿面春風得意。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多年，事情還要追述到尚五爺把自己排到惠東開設俱樂部開始，從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自己這個總經理，是跟在「大老婆」一條線上，如果趙素仙一直在醫院裡打掃衛生，那麼自己也只能是一個俱樂部的總經理。

  見到馮玄因得低頭。

  見到周騰雲得低頭。

  見到李振乾得彎腰。

  這麼多年他想著、盼著，就是期待有一天，這個女人為了兒子要做些什麼，只要她不甘於平凡，馮玄因算什麼？周騰雲算什麼？李振乾又算什麼？不要說他們，這個小小的惠東市又算什麼？

  他聽到省會趙素仙幾個字，莫名的激動，心潮澎湃。

  而站在台階上的趙素仙也輕輕笑出來。

  隨和道：「還行，還記得你仙兒姐…」

  「記得，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李擎蒼立即回應，絲毫沒有停頓，激動到滿面笑容，像個孩子一樣已經難以支持，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他與尚五爺是一輩人，準確的說是一同成長起來的人。

  還有一個是王熙雨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在特殊時期成長起來的一批人，都是當初在一起打拼的兄弟。

  就像全國都在爭論誰比較好吃的兩家麻辣燙，老闆其實是舅舅和外甥的關係。

  全國都在用的快遞，老闆其實是兄弟和親屬關係。

  李擎蒼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燈，忘不了當年尚垠離開一次，回來的時候身邊就跟著個女孩，在那個年代，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剝奪了太多人對戀愛的幻想。

  尚垠說：你們叫嫂子。

  她落落大方說：你們叫仙兒姐！

  所有人都聽她的，叫仙兒姐，沒人叫嫂子…

  「一眨眼得有二十幾年沒見了吧，仙兒姐，這些年你都去哪了，對了，你現在這麼用零零…」

  消失二十多年的朋友出現讓他忘掉一切，可說著說著，突然停住，腳下也停止腳步，雙目呆滯的看著前方，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握著電話的手也開始顫抖。

  他終於意識到不對。

  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想法。

  趙素仙臉上仍然掛著笑容，很平淡，在燈光下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女，可眸子裡又剝奪了太多人信仰，這個眼神讓人堅定、讓人痴迷、讓人恐懼，沒有變幻，卻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殺傷力。

  「小李子，剩下的話還用我多說麼？」

  話不多，很簡短，雖說是笑，但卻沒有李擎蒼那般親近。

  李振乾越來越驚悚，他覺得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女魔鬼，為什麼能認識自己的兒子？

  為什麼？

  「不…不用了！」

  李擎蒼艱難開口，向後退兩步，靠到辦公桌上，整個人的精氣神好像都被抽空，完全不像高高在上的李總，更像趙素仙口中的小李子。

  當年趙素仙出現的突然，離開的也突然。

  甚至有一段時間，一群人要孤立尚垠，認為他做了對不起趙素仙的事，才導致她離開。

  當年誰都沒說，但誰心裡不喜歡趙素仙？

  他們不能追求，因為是大嫂。

  可讓她們不敢追求，則因為她是仙兒姐。

  一群剛剛聚在一起創業的青年，吃飯、穿衣、有矛盾、受傷了、什麼不是仙兒姐張羅？又誰沒受過她的恩惠？

  不是過命交情，但草木是因為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才生根發芽。

  他又仔細回想尚揚，姓尚…這也是能讓仙兒姐出現的唯一原因，之前知道他和女兒不可能，只是粗略的看了眼，簡單調查，根本沒深入，可現在看來，他應該是五爺的兒子…

  「啪…」

  電話里陡然響起聲音，刺耳、劇烈、毫無徵兆。

  能讓李振乾自己打自己的，絕對不是因為尚五爺，而是仙兒姐。

  這一聲對別人來說無足輕重。

  可對李振乾來講無異于晴天霹靂，兒子是他的信念，是神仙一般的存在，自己惹事沒有他添補不平的窟窿，自己闖禍也沒有他擺不平的事情。

  可為什麼現在打了自己？

  這個身聲音震得他心中所有信念都破碎了，躺在地上，如行屍走肉，完全沒有了傲氣，心裡更沒有半點防抗，呆滯的望著上方，傻了一般。

  「啪」

  電話里又傳來一聲，比剛才還要用力，還要響。

  站在一旁的零零一頓時雙腿一軟，坐到地上，難以置信，李總是誰別人不了解，他還能不了解？那是至高無上的存在，那是任何重大活動都會接到邀請函的人物，是去到地方，各級都會主動邀請的大富豪。

  竟然自己扇自己？

  趙素仙聽著聲音，毫無波動，她也像回到了當年在省會的那段時間，窮，但是窮開心，一群人在一起，大家都沒身份、沒地位，坐在路邊喝啤酒，都是市井小民，而現在都成了大老闆。

  電話另一邊的李擎蒼鼻子已經流血，但他沒管，任憑鮮血一滴滴掉落在地上，歉意、歸咎、後悔，所有負面情緒快要把他填滿，想開口，也又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咬牙道：「仙兒姐，我現在下樓，到你面前賠禮道歉，希望你務必給我一次機會！」

  「不用了！」

  趙素仙緩緩開口，她又道：「還能記著我，挺好了，如果你不認我，我兒子不也就白白讓人打了麼？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誰，他今天不就要被活活打死了麼？還有一條命，還有一口氣，挺好」

  她說的很悲涼，也確實很悲涼。

  眼裡看著躺在擔架上，滿身是血的兒子，任何做母親的都沒辦法淡定，她能控制好一切，把當下最緊急的問題解決，已經是超脫任何人的存在。

  但不要提就這樣過去，任何做母親的都沒辦法就這樣過去。

  李振乾聞言，狠狠的咬了咬牙，他之前確實不知道尚揚是趙素仙的兒子，確實不知道！但凡能察覺到一點，也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可事情已經出了，怎麼後悔也沒用。

  「仙兒姐，小李子厚顏無恥，想替我父親求個情，只要能留他一條命，任懲任罰，無論怎麼樣都行，他確實做了很多錯事，但…畢竟是我親生父親，仙兒姐…小李子求你了！」

  聲音哀婉，真誠十足。

  也確實。

  但凡趙素仙提出任何條件，他不會拒絕，丁點都不會拒絕。

  趙素仙緩緩看向前方，視線抬高，看向門外的崇山峻岭，沉默了足足十幾秒鐘，開口道：「好！」

  她說完，把電話掛斷。

  「仙兒姐、仙兒姐…仙兒姐！」

  李擎蒼聽到忙音，忍不住大聲吼道，他也慌了，只要她提出條件，所有都不會拒絕，可偏偏就這樣什麼都沒說把電話掛斷，讓他難以承受，自己的面子究竟有多大？她兒子險些被打死，卻因為自己的求情放過李振乾，這是多大的人情？

  他想再撥過去。

  卻沒有了勇氣。

  趙素仙隨手把電話遞給零零一，很平和，除了剛才又些激動之外，至始至終都很平和，沒有再看地上的李振乾，一步步向台階下走去，奔著擔架上上尚揚，走到身邊，眼圈突然紅了，抬手摸在尚揚額頭上，眼淚奪眶而出。

  「媽媽讓你受苦了，我不應該把我的想法，強加在你身上…」

  她說著，推著擔架向最後一輛車上走去。

  上了車，關上車門。

  默默離開。

  但王衡沒動，他盯著地上的人冷笑著，小人總的有人來做，仙兒姐能原諒，不代表他也能接受，在惠東市忍辱負重這麼多年，聽起來是個老闆，實質上他也憋屈，見過五爺的實力，怎麼能心甘情願在這個三線城市逗留？

  「嘩啦啦…」

  從後方走過來一人，手裡拎著一個裝滿物品的麻袋。

  走到王衡身後這些人旁邊，這些人毫無表情，每個人從袋子裡抽出一根近一米二長的鎬把，握在手中。

  「王總…王總，我錯了，知道錯了！」

  「王總，求求你，求求你」

  「王總，我上有老下有小」

  這些人哀嚎聲一片，全在求饒。

  但王衡不為所動，也抓起一根鎬把，一步步向前。

  他們幾人見狀，跪著向後退，嘴裡還在求饒。

  只不過王衡懶得對他們動手。

  從中間穿過，他們還以為僥倖生還，還沒等慶幸，就看王衡身後的十幾人全都衝上來，掄起胳膊粗的鎬把，狠狠開砸。

  與狼群撲進羊圈無疑，霎時間哀嚎漫天。

  王衡不管身後血流成河，走到李振乾面前。

  李振乾仰望著他，像個孩子一樣，哭訴道：「別打我，服了，真的服了，以後再也不裝了，你是大佬，惠東第一把交椅的位置給你，給你，對不起…我真服了，別動手」

  他不再提李擎蒼，因為提了也沒用。

  王衡一手拎著鎬把，一手搓了搓臉，突然笑出來，開口道：「咱倆是一類人，都不講信用，你不講，我也不講，這個世界很美好嘛，別怕疼，就兩下…」

  王衡的笑容在他眼裡就是魔鬼，不，比魔鬼還要恐怖。

  抬起雙手道：「我真的求求你，殺人犯法…真的不對！」

  「你還知道不對？」

  王衡一愣，可隨後，他臉色大變，極其陰冷，舉起鎬把毫不猶豫砸下去，一邊砸一邊怒吼道：「我草泥馬，尚揚如果死在這，我這輩子就完了，我的人生全都在他身上，你要弄死他，跟我說你錯了？」

  「我要揍你，李擎蒼管用麼？說話！啊？」

  「嘭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