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幕超乎所有人想像。
門燈下的身影端著槍,手臂抬起紋絲不動,一雙剛剛承受過一些歲月蹉跎的臉上,看不見任何愁容與懼怕,嘴角微微上揚,他在笑,笑的很隱晦卻又很清澈,雙眸中更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
大道理他懂,對自己最有利的做法也懂。
但生而為人,有所為有所不為。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尤其是一個帶把的爺們更是脫口唾沫是根釘。
下午見李龍一直心事重重,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一定是有事情發生,他確實打算等沈騰出殯之後回來,可借到一根充電器把電話開機,消息鋪天蓋地襲來。
他知道沒有資格阻止。
但有資格能讓馮姐不違心。
如果不是他們出來,下一刻就闖進去。
現場靜悄悄一片,唯有風聲呼嘯而過,所有人都變得緊張兮兮,因為萬萬想不到就連馮玄因都已經放棄掙扎,這個傢伙居然敢來找事!
李振乾愣在原地,渾濁的眼睛下摻雜著滔天怒火,雖說已經感受不到下身的疼痛,但究竟是什麼情況心知肚明,在以後未必是男人的大背景下,他不甘心把馮玄因放走,尤其是被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放走。
馮玄因也停止掙扎了。
被青絲擋住的眼裡充滿疑惑。
他明明已經不接電話,把電話關機,明明已經放棄,為什麼還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是頓悟了?又或是後悔?
「尚揚,我給你一次機會,把槍放下,今天的事情既往不咎」
李振乾堅定開口:「但如果你還執迷不悟,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亢!」
話音剛落,尚揚手上一偏,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從始至終臉上沒有任何多餘表情,與馮玄因一樣,今天來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要麼今天掛在這,要不然就是過兩天再死,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冷聲道:「放人!」
槍聲猶在耳畔,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就看李振乾左邊的招風耳已經被崩沒,正在向下流血,剩下的一個根部也變的烏黑,被烤熟一樣。
他瞪大眼睛,魂飛魄散,這一下的震撼力可要比之前馮玄因頂住他腦門強的多。
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開槍。
「你別激動,別激動…」
控制住馮玄因手臂的兩人,瞬間把手放下,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部向下流,他們來這裡的主要任務是保證李振乾安全,那麼一切都得為安全讓路。
馮玄因的手臂緩緩下垂,眼裡也是不可思議,有些想法在腦中很好實現,但真的付諸行動太難太難,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開槍的時候,手在抖,抖了很長時間,可眼前的傢伙居然穩如泰山。
她又抬起手,把塞在嘴裡的毛巾拿下來。
站在原地,竟然不知道現在應該幹什麼。
「有話好好說,先把李爺鬆開,我們可以保證,一定會心平氣和解決此事…」
當誰是傻子?
尚揚顯然不可能聽他們的話,調轉目光,看在馮玄因臉上,其實他從別人發過來的視頻里看了太多太多她今天出嫁的場面,那妝容、那衣服、那神態、那氣場,無一不讓人心甘情願臣服。
可這些,都沒有真真切切出現在眼前震撼。
道:「馮姐,我尚揚不是一個沒有信譽的小人,當初讓你手下留情,那麼如今,有子彈打來,第一顆也得打在我身上」
馮玄因突然咬起滴血一般的紅唇上,雙眼中呆著三分陌生、三分敵對、三分激盪,還有一分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他,她現在想衝上去把尚揚撕碎,又想跑過去躲在他身後。
這麼多年來,她都是站在最前方乘風破浪,再苦再難也都咬牙自己堅持。
可現在,她感受到一絲久違的溫暖。
自己累了,終於可以歇一歇。
尚揚見她不動,緩緩抬起另一隻手,眼前穿著一身喜慶秀禾服的女人,竟然會披頭散髮,額頭隱約能看到有一塊紅色,隱隱有些心疼,手越抬越高,又道:「我帶你走!」
眾人全都呆呆的看著。
如果不是他手裡還拿著槍,會讓人覺得清風拂面。
馮玄因身體一顫,寥寥幾個字,直插心臟,讓她神情恍惚,怪異的看著眼前的人,一時之間竟然覺得不認識他是誰。
人影晃動幾次,終於聚焦。
眼前的人是尚揚!
「噠…」
「噠…」
她緩緩向前邁步,其他人看的心裡焦急,可又不敢阻攔,身影如仙子一般飄飄渺渺走來,等走到李振乾身邊,突然抬手,抓住李振乾衣領瞬間給他拽到尚揚身邊。
「嘩啦啦…」
這些人想上前。
「亢!」
槍聲再次響起,在山林里久久迴蕩。
就看張宇瞬間倒在地上,膝蓋被徹底崩碎。
他們又同時停住腳步,驚恐的看著。
馮玄因從短暫失神中徹底緩過來,站在尚揚身邊,一隻手薅住李振乾,毫不猶豫,抬起手「啪」的一個嘴巴扇在李振乾臉上。
李振乾呼吸急促,鼻血直流,卻不敢出聲。
「相公,我們今夜還洞房麼?」
馮玄因陡然滿臉笑容,用女人獨有的陰柔看著他,眼神讓人毛孔炸裂,冷汗直流。
「都別動!」
尚揚仍然端著槍,見他們有小動作,冷聲警告。
「啪」
馮玄因反手又是一個嘴巴。
李振乾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很可憐,只不過沒有人同情罷了。
「相公,咱們已經拜過堂,問你話呢,咱們洞不洞房?」
李振乾抬頭看了眼馮玄因,這個眼神讓他亡魂大冒,想了想道:「之前的一切,對不起,你可以放我一馬麼?我保證,以後不會追究,咱們之間所有恩恩怨怨,到此為止!」
狼來了的故事,一次有人信,第二次都會有一部分聰明人反應過來。
馮玄因顯然是聰明人。
「呵呵,不會追究?」
她臉上笑容越來越濃,掃了眼那些敢怒不敢言更不敢上前的人,手上攥成拳頭,出乎所有人預料,瞬間向李振乾的中間部位掄過去。
「嘭…」
聲音很大。
聽得眾人膽戰心驚,從聲音就能看出來,力度絕對不小。
任何人都感覺到疼,唯獨李振乾感覺到不到,因為…打了麻藥,毫無知覺!
可沒知覺並不代表腦中無法想像,全身止不住顫動,想要低頭看一下。
馮玄因抓住他衣領的手瞬間向上一提,與此同時,另一隻手再次掄過去。
「嘭…」
又是一聲,已經把眾人打的臉色蒼白,心中隱隱又要逃跑的想法,剛才已經碎了,那麼現在將會是什麼樣?
「別…別打了行麼,我…我求求你!」
李振乾哽咽的開口。
當下的滋味要比任何磨難都難捱,明明知道她正在打自己,可偏偏感受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
「你以為我會殺了你?不不不…」
馮玄因盯著他眼睛笑:「死太容易了,活著才難,知道為什麼太監為什麼最反感別人說他們臭太監麼?因為夾不住尿…我要讓你以後,走到哪,身上都得掛個袋子,你不是夾不住,而是根本不會夾…」
「嘭嘭嘭」
她陡然之間加快速度,瘋魔一樣,對著身體不斷揮舞。
李振乾感覺不到疼。
是一點知覺都沒有!
但耳邊清晰的聽到聲音,令他魂飛魄散。
「唰…」
一道鮮血順著李振乾的腿部流下來,隨後看見另一條腿也流下血,抵達鞋子,染紅地面。
「啪嗒」
馮玄因的拳頭打上去,已經不再是清脆的嘭聲,而是用棒槌砸衣服的聲音。
「夠了,夠了…我求求你,別動李爺!再打能打死!」
「我門放你們走,放你們走,千萬不能再打!」
「後退,後退,全體後退…」
李擎蒼留下的幾個人,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當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穩住對方情緒,而自己的存在勢必會給他們造成壓力。
所有人開始向後退。
退出足足五米停下。
「嘭嘭嘭」
馮玄因還在不斷揮舞,面目變得越來越猙獰,雙眼瞪大,咬牙切齒吼道:「你他媽算是個什麼東西,還要睡我?」
李振乾眼淚已經掉下來。
他覺得全世界都知道疼,唯有自己不知道,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而自己不能。
「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真的知道錯!」
他很想疼,最起碼還能感受到什麼樣,可現在卻不能。
「嘭嘭嘭」
她最後打幾下,隨後雙手抓住他衣領:質問道「你告訴我,以後吃多少中藥西藥,看多少中醫西醫能重新變回男人?」
李振乾嘴巴咧開,委屈之情難以言表,只能用淚水洗刷。
身體癱軟要栽倒在地,可被硬生生薅住。
馮玄因又聲嘶力竭問道:「我是誰,你告訴我,我是誰!」
李振乾抬起頭,不敢回應,嘴裡斷斷續續道:「對…對…對不起,我真知道…」
「嘭」
話沒等說完,狠狠把他向下拽,暴戾的抬起膝蓋頂住面門。
「咔」
清晰能聽到骨頭斷裂之聲。
李振乾已經昏迷,躺在地上。
馮玄因又抬起頭,冰冷的看向前方眾人,憋了滿腹嘶吼,恨不得毀天滅地,可到最後只說出一個字:「走…」
尚揚對準他們一點點後退。
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