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
為首的人掃了圈溫泉池裡的人,開口吼出聲,聲音極其誇張,水面好似快要盪起漣漪,他接到王總電話,說讓他帶人去溫泉山莊泡溫泉,心知肚明事情一定不簡單,哪有這個時間點去泡溫泉的?
不過俱樂部總經理親自發話,自然不可能違背,來的路上還以為有多大的事,直到現在才看清情況,這些紋龍畫鳳的社會青年在普通人眼裡,或許還有邪威懾力,但在他們眼中,與跳樑小丑沒有任何區別。
聽到他命令。
站在安全的人齊刷刷開始脫衣服,動作不至於整齊,可雜亂無章的手臂,揮舞起來足以讓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呼吸苦難。
「廖…廖哥!」
剛才讓尚揚滾蛋那人走到廖成旁邊,傻子都能看出來情況不對勁,斷斷續續道:「這些…好像是尚總的人…咱們…」
「噗通」
一個身高近兩米,體重在三百五十斤左右,類似相撲選手一般身材的男子,與剛才尚揚的落水方式如出一轍,身體橫著砸近水裡,不過他的威力要比尚揚大得多,水池裡一時間驚濤駭浪,盪起的巨浪,險些讓站著的廖成傾倒。
「噗通」
「噗通」
岸邊的人脫到最後一層,全都向水池裡走去,一排接著一排,與下餃子沒什麼區別,眨眼之間,這個近二十人的隊伍,在千軍萬馬之下已經潰不成軍,每個人都孤立無援、形影單只,只能瑟瑟發抖的看著周圍。
一分鐘後。
這些人已經全部入水,分布在大大小小十個水池中。
在水池邊緣靠成一圈,安逸的泡著溫泉。
可每個水池中央,還站著一到兩名被嚇猛的壯漢,他們徹底蒙了,在自己地盤是何其耀武揚威,來到惠東也沒覺得會有多大風險,大不了就魚死網破干一下,反正有錢拿,很多看起來有些名頭的大佬們,其實都是外強中乾,見打不過就跑了…
來的時候氣勢洶洶,無所畏懼。
然而現在,冰冷和詭異漫天襲來,讓他們難以支持…
這些人與他們的套路一樣,不吵不鬧,不打不罵,只是泡著澡,順便幾雙眼睛盯在身上。
廖成不只是熱的、還是剛才有水花濺到臉上,水珠從額頭上一串一串向下流,腦中嗡嗡作響,茫然的看著自己周圍這圈人,他們也不動自己,只是盯著…
可這幾個人,最矮的都在一米九五以上,最高那傢伙得有兩米一,與他們站在一起和小小矮人沒什麼區別,誇張一點說,他們把自己公主抱起來,與抱個嬰兒沒什麼區別。
「唰唰唰…」
站在廖成旁邊的人,小腿一直顫抖,波動水花,頻率極快,他也不想這樣,但是控制不住,這些傢伙一看就超脫了打手的範圍,也不是那些夜夜笙簫的酒囊飯袋,不說男人,就看那幾個娘們胳膊上都有肌肉,能是一般人?
「廖…廖哥」
他趴在耳邊小聲道:「怎麼…麼…辦?萬一動起手來,不好辦!」
「沒事!」
廖成咬咬牙,到底是領隊,還有幾分魄力,少了一圈站起來的這些自己兄弟,都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但在這種時候,自己必須得給信心,腿一彎重新坐會溫泉之中,被兩名大漢夾著,倒有些嬌小玲瓏…
自己什麼都沒幹!
我沒吵、沒鬧、沒打、沒罵…他們也沒理由動手!
廖成心裡安慰著自己。
「滾蛋!」
坐在他左邊的壯漢毫無徵兆抬起手,粗糙的大手完全張開,手掌比廖成腦袋還大,拍在他腦袋上,看似隨意向前退,而廖成整個人向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破水而出,身體險些站起來。
「你他媽…!」
泥菩薩尚且有三分火氣,況且他唐唐的標準老炮,轉過頭要罵。
「怎麼?」
這位兩米高的壯漢眼睛一瞪,當真是牛眼睛。
廖成見狀,後面的話硬生生憋在嘴裡,倒不是他不想說,而是說不出來,體型差距差太多,全身上下只有一條泳褲,總不能拿下來把它當成武器。
「呵呵…不服可以去惠東搏擊俱樂部找我,咱倆在八角籠里打!」
廖成聞言,心裡一顫,剛才就覺得不對勁,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社會,卻都帶著一股匪氣,終於明白他們的出身,八角籠那種地方的人,真要用力一拳能把人打個半殘,這麼算起來他剛才是手下留情了?
「你還看啥?」
壯漢再次開口。
廖成心裡憋屈,但又不得不把頭轉向一邊,在這片土地上,就連官方都默認「看」是挑釁行為。
網上流行的段子。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嘭…」
因為一個眼神打起來的案件,絕對不在少數。
廖成正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時「噗通」一聲。
旁邊一個水池、站在水池中央不知如何是好的兄弟,登時躺在水池裡,人還在水池裡掙扎,怎麼站也站不起來,隱隱可見水面一下有人在踹他的腳,不讓他有重心。
「對不起啊,不好意思…」
同一個水池裡的人還略帶歉意的道歉。
「噗通…」
「噗通…」
有人摔倒的聲音接連響起,廖成急忙轉頭向四周看,目光所到之處,一起來的兄弟全部摔倒,水面一下不知有多少雙腿在踹,而水面以上,這些人相互聊著天,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這一刻,他交心冰涼,覺得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天寒地凍,宛若人間煉獄。
呼吸越來越急促。
知道這會踢到鐵板了。
他不怕打、也不怕斗,只要給他一把砍刀,他能另類詮釋至死方休,但這都是在能打過的前提下,要知道眼前這些人不是業餘愛好、也不是鍛鍊身體,而是以自由搏擊,八角籠吃飯,究竟什麼身手不難猜想。
「唰」
他余光中突然注意到一個人影,就在斜上方,猛然抬頭,看到斜上方的玻璃里,有個人在站著吸著眼,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尚揚,尚總!
知道今天栽了。
或者說沒想到這傢伙敢這麼做。
「尚…」
「噗通」
剛剛說出一個字,也覺得腳下被人踹一腳,身體不由自主向側面傾倒,完全不受控制,剛想起來,腳下又被人踹一腳,感覺道缺氧有站不起來,只能用雙手支撐地面,把身體彈起吸一口氣。
而樓上。
尚揚在燈光下的面龐這一刻變得竟然有些猙獰,並不是表情,而是眼神,好似瞳孔在不斷擴大,馬上就要占據眼球,完全看不見白色,漆黑一片。
「尚總…尚總…」
於得水氣喘吁吁的跑上來,透過玻璃,見下面的畫面又倒吸一口涼氣,溫泉池裡水花泛濫,剛才那些耀武揚威的壯漢們,已經被蹂躪的體無完膚,與電視上被人抓住腦袋往水裡浸沒什麼區別…
問題是,這還是四十幾度的熱水!
「能不能讓他們停手?在這麼下去能弄出人命來,而且咱們開門做生意,不能這樣,事情越鬧越大…」
於得水手足無措,無法領會這種處理問題的方式。
之前對待尚揚,屬於「打狗」他有膽,而對外人他從來都很和藹。
「我不是周總!」
尚揚無悲無喜的開口:「人不犯我,我都犯人,人若范我,不死不休…」
他說的並不是假話。
而是由心而發。
按照馮玄因的猜測,今天這些一定是吳蘭弄出來的,只不過還沒有確鑿證據,心裡也在抗拒,但無論是誰,他必須得做出態度,因為唐悠悠的事已經得罪了太多人,如果不立即表現出自己的脾氣,今後麻煩會一件接著一件。
因為大家都願意欺負老實人。
而沒人願意惹一條瘋狗。
於得水聞言身體一怔,突然想到當初就是有周騰雲罩著,要不然這個牲口在走廊里的眼神能殺了自己,心裡有幾分慌亂,還是忍不住說道:「可…可他們就是辦事的,他們不敢來,還有背後的人,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
「我不也沒動手?」
尚揚輕鬆反問,微微昂起下巴,事實上,這一刻他突然想有種,當初陳語童被帶走那天夜裡,站在山頭上俯視山下的感覺,這才叫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吳蘭在誘導尚揚對周騰雲下手的時候,說過這樣一句話:帶把的爺們,得把權利掌握在自己手裡!
這是真理!
「下面只是搏擊俱樂部統一放鬆泡溫泉,在泡溫泉的過程中不慎與人發生口角,你也知道,他們是搏擊運動員,有時候出手重了,也不是有意的!」
「厄…」
於得水憋得一句話說不出口。
「尚總…我服了,服了!」
玻璃外傳出一陣嘶吼。
水池裡的廖成已經被折磨的近乎絕望,趁著出水的瞬間用盡所有力氣嘶吼:「尚總,我錯了,求求你放我一條露…」
尚揚冷笑一聲。
抬手把玻璃窗打開,趴在窗戶上。
搏擊手們見狀,全都停止動作,在水中被折磨的眾人終於得到緩和,站起來,站在中央呼吸、乾嘔。
「我錯了,真錯了…」
廖成沒了高冷、冷漠、鄙夷。
反倒是一副驚恐、畏懼、害怕的樣子。
他沒說是誰,尚揚也不想問,有些事還是不能擺在檯面上。
盯著他,緩緩道:「跪下!」
廖成一愣,全身僵住,不可思議。
「你們都是專業的,應該知道怎麼打人,只讓人疼,而不會造成傷害?」
尚揚的聲音如雪花一般輕飄飄落下。
「嘭…」
還沒等廖成反應,就看身後的溫泉池裡,一名女性站起來揮拳直奔一名男性腹部,如果是一般女人根本打不出力道,可她是職業搏擊手。
就看這名男子沒來及叫出聲,身體一彎,雙手捂著肚子,緩緩跪在水中。
「嘭…」
旁邊的池子隨機傳來聲音。
廖成左右看看,咬著牙,身上劇烈顫動,死死盯著那張臉龐,心中憤怒,可又知道這傢伙太瘋狂,緩緩彎下腰。
「嘭…」
雙膝砸在水裡。
眾人見他跪下,臉上都浮現驚恐和害怕,可也叫出來:「廖哥…廖哥!」
尚揚看向他們:「老大都跪下了,你們等啥呢?」
「嘭…」
「嘭…」
短短几秒鐘,水裡跪倒一片,全都仰望著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