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雞毛蒜皮5

  「巡邏也比受窩囊氣強!」小警察還是不服氣,現實與在警校里學的東西基本都是相反的,能不能順利改變思想適應目前的狀況是個很重要的關口。有些人轉變的快些,有些人轉變的慢些,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轉變不過來,還有些人則轉變得恰到好處。

  「等真的每天一睜眼就得披掛整齊上街時,就不這麼說了。我再和你講件事兒,也是關於他的,還記得52號院孫家的事兒吧?」看到小警察的今天,於警官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昨天,他就屬於轉變的比較合適的,當然也希望把經驗傳授給下一代。

  能不能聽是一回事兒,說沒說又是另一回事。古人不是雲了,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但和現在的年輕人不能講道理,聽不進去還招人煩,唯一的辦法就是擺事實,讓他們自己去品。

  「記得啊,我還跟著師傅去他家院子裡摘了幾袋子石榴,味道確實不錯,院子也不錯,就是人不咋地,貧嘴呱舌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於警官越是溫言好語,小警察就越是不好意思發脾氣,抱怨幾句也就算了。但說著說著,又想起了那張欠揍的臉。

  「嗯,知道你師傅今天下班沒回所里點名是幹嘛去了嗎?他肯定沒和你說,本來我也不該和你說,可誰讓你趕上了呢,心裡不明白明白晚上回去肯定睡不著。那我就讓你明白明白,你師傅晚上去他家喝酒去了……」

  「先別插嘴,聽我說完。放心,你師傅如果能搞歪門邪道,現在至少也是副所長。他就是很多事兒還放不下,才把自己混成了老片警。孫家的錢要回來了,不光一分不少,據說還給了幾千塊錢利息,晚上在他家吃飯就是為了慶祝這個事兒。你知道是誰把錢給要回來的嗎?我給你畫個範圍吧,肯定不是孫家的人。」

  既然要好好聊聊,於警官索性也就不開車了,找個胡同口一停,踏實聊。有些話題不能回所里講,只能一對一面對面,從我嘴出從你耳入,法不傳六耳也。

  「……不會是他吧?!」小警察也不笨,順著話茬就找到了最大嫌疑人。

  「能幫孫家、肯幫孫家的,全BJ市挨個人頭數也只有他了,所以你師傅才賣了次老臉,換我去,人家真不給面兒。知道為啥不?因為你師傅在他哪兒有面兒。可你師傅在後海北岸當了快三十年片警,不知道他是啥德性嗎?就因為知道的太詳細了才去找他幫忙。假如你師傅和你一樣只會用好壞來區別人,那孫家就等著法院傳票吧,百分之八十得去蹲大牢,剩下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全是女人,你說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人的本質就是社會關係啥的?」

  如果洪濤聽到於警官的這番話,立馬就得和侯警官急眼。當初說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怎麼一轉眼就全知道了,這不是騙人玩嘛!

  但再怎麼急眼也不會翻臉,他和侯警官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知己,只能算過於熟的熟人,順便再互相看著順眼點。以侯警官的身份肯定不會講什麼仗義,不是不想講,而是不能講。

  「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成啊於哥,您還讀過馬克思呢!」鬱悶了兩個小時,小警察終於能揚眉吐氣一回了。

  「別以為上個大學就比我們這些當兵復原的強多少,書那個玩意,不在於讀多少,也不在於能理解多少,最重要的是你能把多少書里的東西變成自己的,還得用出來……大概是這個意思吧,我也是聽那個孫子講的。你又撇嘴,人家也是大學生,不比你次。有機會你可以去他的書房裡看看,滿滿一張上下鋪堆的都是書。但要記住一點啊,千萬別和他打賭,這孫子把每本書的內容都記住了。我和你師傅都上過當,被坑的不善!」

  都說用手電筒照別人容易,照自己難。於警官也沒免俗,說著說著就開始咬牙切齒的開罵了,估計他心裡對洪濤的怨念比小警察多多了,只是能忍住而已。

  「他是怎麼把錢要回來的?」小警察並沒把前輩的每句話都聽進去,只找感興趣的聽。其實他感興趣的東西並沒啥大用,反倒是被當耳旁風的經驗之談才金貴,那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訓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別去問你師傅,他想和你說的時候你不聽都不成,不想說問也沒用。不過我估計你師傅也不太清楚,本來是指望他去找孟政委想辦法的,這事兒正好也歸經偵管,誰想到這小子自己就把事兒給辦成了。我是真服了,這不就是從狼嘴裡搶肉嘛。要說這個人真是邪門的很,尤其近些年越來越邪了。原先只不過是仗著家裡有人在系統里工作,身上又有點功夫,經常遇事不過腦子比較衝動。可是自打買了院子之後整個人就變了,變得和以前完全不是一個路子了,比以前更難琢磨。」

  「就拿今天這個事兒舉例吧,要是放在以前,馮三這頓打就算是挨上了,還不用別人動手,他一條胳膊就全辦了。結果肯定還得那位孟副局長……哦對,現在應該是孟政委出面把案子壓住,等和事主談妥條件賠點錢了事。可他變得越來越狡猾了,這麼一來,既不用麻煩孟政委又不用賠錢,還把氣出了。唯一倒霉的就是咱們,兩頭不落好,可還抓不到他半點證據,真尼瑪壞到家了!」

  有了小警察這麼一個忠實聽眾,還能時不時提問,於警官也算傾囊相授了,不光說實事還帶深刻剖析的,就好像是在開案情分析會。

  「您真覺得是他幹的?」現在小警察好像和於警官換了個位置,改成處處替洪濤開脫了。

  「不是他還能是誰啊,因為鴿子窩的事兒就沒少折騰馮三,我聽說光是訓練好的信鴿低價轉手就得虧了有好幾萬,放誰身上誰不恨。估計又是馮三嘴碎,背後傳閒話讓他聽見了唄。也活該,大老爺們整天和老娘們似的,有本事上去和他干啊,哪怕打不過也得試試,光拿嘴說管個屁用,他要是怕說早就一頭扎後海里淹死了!對了,你要是想找機會治治他,那就去和所長申請年三十晚上值班。這孫子每年春節都違規燃放煙花爆竹,還就在家門口顯擺,到時候不管能不能抓個現行,肯定能讓他低頭服軟。」

  「但你得記住啊,千萬別和他板著臉太一本正經,這是個順毛驢,你得慢慢學會怎麼嘻嘻哈哈辦大事。光板著臉一本正經念條文,很多事本來能辦成的也辦不成了。最終在領導眼裡還得是你工作方法不對、工作能力欠缺。成啦,今天就說這麼多,咱們還得趕緊回去,保不齊報警中心那邊就得來電話詢問結果。」

  眼看小警察已經聽得有點迷糊了,於警官適時的停止了繼續填鴨。這玩意真急不得,不摔幾個跟頭怎麼提醒也沒用,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儘量讓後輩跟頭摔的輕一些,別一下把骨頭摔斷。

  不管兩位警官在背後怎麼算計,洪濤該什麼樣還是什麼樣,他也不怕別人算計,更不打算去算計別人,就這樣每天平平淡淡的活著也不錯。

  啥翻手雲覆手雨、站上人生的巔峰,那都是年輕人該做的夢,都活幾百歲了,什麼厲害人物沒見過、什麼糟心事沒遇過,夢早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