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用,不是……噗……咳咳咳……」輔警看到這個衣著各異,手裡還提著滅火器的人飛奔過來,馬上知道有人誤會了,剛要迎上去解釋,兜頭就是一層白粉,後半截話直接塞進了嗓子眼。
「從窗戶往裡噴,別慎著呀,回去再拿兩罐,我院子裡有!」洪濤的打扮確實不怎麼整齊,上身倒是穿著抓絨衣,可下身只有一條短褲,還是紅色小碎花的。
但他一點沒顧上儀容,奮不顧身的撲向了公廁,高舉著滅火器把白粉從窗戶往裡灌,一邊灌還一邊喊。有他這個大嗓門在,附近的人說話都得咬著耳朵,否則啥也聽不清。
廁所門上的綑紮帶最終還是被老高用鉗子剪斷了,然後一個滿頭滿臉都是黑白相間的人就連滾帶爬的沖了出來,本來挺嚴肅的現場頓時爆發出陣陣嬉笑,還有好多出來看熱鬧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把頭轉了過去,剩下的大老娘們則是一頓罵。
馮三全身上下除了幾處擦傷之外並沒大礙,但他的褲子沒提上,光著屁屁就出來了。倒不是不想提,而是嚇傻了,哆哆嗦嗦的找不到哪層是哪層,一用力就把鬆緊帶給揪斷了。出門再來個老頭鑽被窩,該露的不該露的全露了,讓輔警的大功率手電一照,嘿,纖毫畢現!
「姓洪的,你不得好死!我和你拼啦!」好不容易穿好了褲子,還得雙手提著,馮三一眼就看到了還提著滅火器的洪濤,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張嘴就罵,低頭就撞。
他心裡也和明鏡一樣,在這片敢這麼玩、能這麼玩的,除了洪濤真沒第二個。本來光是鞭炮炸還不太難受,頂多就是嚇一跳加上煙霧嗆人。後面這通噴才是殺手鐧,現在自己眼睛裡、鼻子裡、耳朵眼裡全是乾粉,身上還特別瘙癢,怕是有些皮膚過敏了。
最主要的是丟人現眼,在這麼多街坊鄰居面前光著屁屁從廁所里連滾帶爬的跑出來,好像還沒顧得上擦屁股,到底蹭沒蹭到褲子上目前還不清楚。
「怎麼沖我來了?這大半夜的又是煙又是亮的,誰知道是什麼玩意,合算我跑出來救人還有錯啦?大家聽聽這叫人話嗎?我也就不知道廁所里是誰,如果知道是你壓根就不出來。舉頭三尺有神明,姓馮的,說話要拍拍良心!」
為了出氣,損失了一萬響電光炮和兩罐三公斤滅火器,但洪濤心裡美。讓你丫背後編排我,這就叫現世報!當然了,嘴上不能說,臉上也不能笑,還得裝出很激憤的表情向看熱鬧的人群尋求正義!
「你這人怎麼張嘴就罵人,沒素質!」
「老馮,消消氣,這事兒是誰幹的這不有探頭呢,可不能瞎說,都是街坊鄰居能有多大仇啊。」
「對對對,看看探頭去,別傻站著啊!」
「可真夠缺德的,這要是把人炸壞了不得蹲監獄啊!」
看熱鬧的人群基本都是附近的鄰居,也有剛剛路過的人,對於這件事兒的起因、經過是各說紛紜,也沒個準譜兒。
然後矛盾就全集中到輔警身上了,以馮三和他媳婦為首,非要馬上查看監控畫面。輔警既不敢答應也不敢不答應,只好跑回警務站給所里打電話請示,結果和沒請示一樣,還得等民警過來才能看。
「回去睡吧,大家明天還得早起上班呢,別看啦,瘋狗咬人有啥可看的。來來來,劉嬸,鎖門!誰不進去就陪我在外面凍著吧!」
洪濤沒有走,想走也走不了,馮三一直拽著衣袖不肯撒手,當著這麼多人又不能和他動手,只好讓劉嬸回屋找件暖和衣服換上,坐在小賣部門口的躺椅上等著警察來。但嘴裡的廢話不能停,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德性也的端起來。
「洪濤啊,真沒事兒?這兩邊可是都有探頭。」劉嬸確實把門給鎖了,也縮回到小賣部里,至於是不是睡了,估計沒有吧。門口只剩下老高一個人,趁著馮三離開,趕緊小聲詢問。
「嘿嘿嘿,放心吧,這些探頭是什麼單位的、能看到什麼不能看到什麼我都知道。」對於老高洪濤更放心,他比劉嬸心裡還能裝住事兒,平時說話很少,可以知道一些自己的秘密。
比如說為啥自己不怕探頭,原因就在角度和視界上。警務站這個就別提了,當初還是自己幫他們裝上的,既沒有紅外也沒夜視,到了晚上除了能看到個人影之外基本就是個擺設。
就算更換了新型號的高清探頭也沒用,現在樹葉還沒掉光呢,探頭安裝的位置主要是盯著對面胡同口和公交車站,往東邊看不了太遠,正好被樹葉和枝杈擋住。
至於說安裝的時候幹嘛不找個更好的角度,這是廢話,樹是活的,而且是屬於園林市政管理的,人家不可能每個月派人去每個探頭附近修剪,全市這麼多探頭得用多少人工,這筆費用誰出?
另一側的探頭就比較高級了,是交通監控探頭,清晰度肯定夠。但面臨這同樣的問題,它裝的太高了,主要拍攝的是路面車道整體狀況,對於能不能看清便道的每個角度根本沒要求,下面的樹葉更是死角。
當然了,這種角度一般人還是很難掌握的,也就洪濤這樣的閒人沒事願意琢磨。他不管住在什麼地方都要把周圍的一切全搞清楚才能睡踏實,幾輩子也沒改變。
之所以要從院牆東南角翻出去順著梯子下來,按照地面上的樹冠陰影過馬路,就是為了躲開東邊的交通探頭和馬路斜對面的治安探頭。
先用綑紮帶把門把手捆死,再點燃鞭炮從窗戶扔進去,然後沿原路返回東牆下順著梯子翻過院牆,把梯子抽上去,再順著牆爬下來,這一套流程總共也用不了三分鐘。
當租客們剛剛被從睡夢中吵醒,衣服還沒穿好時,洪濤已經收拾好梯子返回北屋了。隨便脫下幾件衣服,假裝在睡夢中被吵醒出來看熱鬧,再從門洞裡隨手拎起兩罐滅火器衝出去,時間剛剛好。連馮三和街坊鄰居的反應都不出所料,一切全在計劃中。
「你需要先去醫院看看嗎?」十五分鐘,警車如期而至,一臉憔悴的於警官走下來,把報警人馮三帶進了警務站,聽完陳述之後,淡淡的問了個問題。
「……用用用,我這隻眼被炸到了,現在什麼也看不清,還疼!」馮三愣了愣,又和媳婦對視了一下,立馬就有了想法,捂著左眼不住呻吟。
「那我就先幫你叫救護車,所有費用得先自己墊付,等找到燃放鞭炮的人之後再由他賠償。」於警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眼皮都沒抬,又把後續流程說了一遍。
「那憑什麼啊,就是洪濤乾的!春節的時候他在門口放鞭炮,我就打過110,可沒人來管,就是那種鞭炮,藍色紙卷的!」馮三一聽還要自己先墊付診療費,立馬就不呻吟了,張開手掌露出幾個鞭炮爆炸後的殘骸,眼睛好像也不瞎了。
「可是監控里看不到人……你覺得我去問他,他能承認嗎?他那一院子租戶是給他作證呢還是給你作證?既然沒抓到人,現在就只能先由你墊付。當然了,你要相信政府、相信法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嘛。」
於警官用筆尖在鞭炮殘骸上扒拉了幾下,自顧自的點上一根煙,依舊沒抬頭。可是不管抽菸還是吐煙,都不影響他嘴裡的話,太熟練了,估計做夢說的都是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