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日常

  就這樣還經常為了車位吵架呢,鄰居之間還好點,互相可以商量,就怕不熟悉的人來,把車一停也不知道啥時候走,更可氣的是還有停人家車後面的,活活堵住好幾輛誰都出不來,擱誰也不樂意。

  洪濤家門口也是這種情況,之所以很少有人來停車,這不是有劉嬸盯著呢嘛。大部分人還是聽勸的,真趕上不聽的,那就等著修車去吧,輕則輪胎癟了,要是有嘴裡不乾不淨的,這輛車基本就只能大拆了。

  辦法特別簡單,家裡好幾桶漚肥的鴿子糞,攪合攪合弄點湯出來,一定要濃,灌塑料瓶子裡,裝個調酒的不鏽鋼尖嘴,稍微砸扁。然後假裝在旁邊洗自家的車,看準了插進車門玻璃的密封條里去擠點,不用多,一瓶擠四個車門。

  打翻一瓶臭豆腐啥味道,這輛車裡就是啥味道,要是趕上夏天,嗬……那味道就太爽了,噴多少香水都沒用,越噴味道越銷魂。怎麼洗也沒用,只能把車門拆開全面清洗,還得更換所有的隔音棉和密封條。

  要是有閒工夫的話,連前風擋、機器蓋、後備箱蓋裡面都可以擠點,那就真洗不乾淨了,車子的這些部位都有通氣的管道和隔層,滲進去的話沖洗都沖不乾淨。

  這麼做對嗎?百分百不對,人行道不屬於任何一家一戶,它是公共區域,憑啥就許你停車不許人家停車呢,按照法律來講,除了交警之外誰也沒權利處罰,這種破壞行為造成的損失小了算違反治安條例,損失大了就觸犯刑法了。

  可話又說回來了,交警為啥不去管這些街道亂停車的現象呢?他們也知道如果不讓停的話,本地居民就真沒地方停車了,總不能讓住戶把車停到二環路邊上去,再步行回家吧。

  平常可以,颳風下雨咋辦呢?早這樣要求的話 人家也就不買車了 誰願意花錢找罪受呢。那政府又該不樂意了 你們都不買車咋推動當地GDP啊,汽車產業可是創收大戶,連帶著上游中游下游一大批企業和服務產業呢。

  還有就是允許外人停車容易發生糾紛,你來酒吧耍嗨了,半夜三點發動汽車,得,旁邊住戶別睡了 這就是人家窗根下面啊。

  再趕上有喝好了的,一邊說笑一邊聊,怠速十分鐘不帶走的 趕上脾氣好的吵幾句,趕上脾氣壞的就得打起來 這又是給派出所添亂呢。

  所以說吧,學校里學的理論和生活中使用的道理往往不一樣,住高檔社區的理論和住平民區的理論可能也不一樣。

  誰也別說誰懂人事講道理 你可能在一個環境一個區域裡是高素質 換個環境馬上就成人嫌狗不待見了,適應的快慢 完全取決於社會閱歷和被社會掄圓了抽大嘴巴的次數 和受教育程度高低、官職大小、事業成功與否沒必然聯繫。

  「哎 福全,咱別甩咧子啊,我家有三輛車 家門口也就能停三輛,但凡能多出一塊地兒來,也不會空著不讓人停。」說話這位可能沒別的意思,但洪濤必須認為他有這個意思。

  因為停車的事兒,自己穿越回來多少年,就戰鬥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把規矩立下了,堅決得捍衛,稍微松一點立馬就得前功盡棄。

  「洪哥,您多心了,我真沒那個意思。再說了,您打聽打聽,但凡家裡沒修理廠的誰敢往您家門口停啊,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呢嘛,您是真不慣著,服了!」

  這個中年漢子叫沈福全,也是胡同裡面的住戶,前年孩子上初中,戶口不在這邊,學校比較遠,為了接送方便就買了輛小車,結果四處找不到停車位,兩口子又是雙職工,也沒人手和時間占車位,急眼了就鋌而走險打起了洪濤家門口的主意。

  一次兩次洪濤都沒往心裡去,只要門口有空位,街坊們臨時停停劉嬸心裡都有數。可這位覺得有機可乘,從停一晚逐漸變成了停一天,再後來乾脆周末都停著不走了,還每次都騙劉嬸說一會兒就走。

  洪濤還真沒下狠手,畢竟都是鄰居,鬧太大了也不好收場。他只是跑了一趟河北,從釣友那裡把打野雞的氣槍拿了回來,半夜去街對面的公廁,躲開攝像頭,把人家兩個後胎都打漏了。

  補好了再停就再打,看看是補胎貴還是氣槍子彈貴,不到一周,沈福全就把車挪到舊鼓樓大街路邊去了,寧可多走幾百米也耗不起了。

  輪胎這玩意不能老補,氣槍子彈打的傷口還和釘子扎的不一樣,有時候根本打不透,只把外皮打壞了一塊。這反倒比打漏了還操蛋,傷口稍微大一點整條輪胎就廢了,一對兒輪胎上千,誰和錢有仇啊。

  報警抓人?別說沒人看見是誰打的,就算看見了也沒轍,沒有特別過硬的證據,派出所也沒法去洪濤家裡搜查。

  其實讓搜人家也不搜,明知道搜不到何必去捅那堆臭大糞呢,不疼不癢但噁心啊。他敢追到所里和你講理去,分局法制辦電話比所長記的都清楚,政策拿捏的比政委還有分寸。

  「兄弟,這話就誅心了啊,咱街里街坊的,怎麼能幹那種缺德事兒呢!」口服但是心不服,洪濤才不稀罕,這事兒必須得否認,可以偷著干,但不能明著說。

  「那是、那是,不提了不提了……」沈福全也只能跟著一起否認,這就是街坊鄰居的相處之道,有些事明明知道是誰幹的,只要不到撕破臉當敵人的程度,就還得儘量維持著和平共處的關係。

  保不齊哪天就會求到人家頭上,沒必要鬧那麼僵。還是那句話,不能不講理也不能全講理,具體分寸如何拿捏得慢慢悟。

  「今天這是怎麼了?」饒了這麼一大圈,說了這麼多話,合算都是白費,想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得繼續問。

  「裡面四十二號院後搬來的娘兒倆你認識吧?」這回改姓吳的給洪濤解釋了,沈福全藉口家裡有事兒溜了,其實是不想站在洪濤邊上假裝談笑風生了。

  「必須認識啊,我畢業那年他家搬過來的。小伙子挺能幹,家裡裝修都是他張羅的,也挺孝順,從來不讓他媽著急。姓……劉?不對,姓……方?也不對,姓……」

  其實家附近幾百米範圍之內,有名有姓經常露面的人洪濤都認識,只是有的能叫出名字,有的知道姓什麼,有的光聽說過外號。

  老吳所說的這家人在胡同中段住,就母親帶著兒子兩口人,當年搬來的時候兒子剛上高中,娘兒倆都挺本分的,不招災不惹禍,這麼多年了,也沒聽說他們和院裡的誰家紅過臉。也就是因為人家本分,不怎麼出來瞎聊,洪濤就記不清姓什麼了,確實不熟,說過話、見面點頭而已。

  「姓竇,竇娥的竇!」老吳看著洪濤抓耳撓腮的樣子直撇嘴,以為這位是假裝記不清了,提前做好腳底抹油的準備。

  「對對對,兒子跟了母姓,我還給人家起了個外號叫豆青蟲呢,這腦子,完啦!他家能出什麼事兒啊,難不成是進賊傷了人,怎麼還警察和救護車全給招來了呢?」

  洪濤也不解釋,繼續問了下去。這要是別人家他能理解,有一個算一個、有一家算一家,沒誰敢拍著胸脯說和街坊鄰居沒吵過,保不齊哪天火氣大點吵架就升級成動手了呢,合理。但竇家娘兒倆應該不會,除非有什麼特殊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