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爍著銀色光輝的劍技無比絢麗，女性精靈和老半獸人的身影重重迭迭，交織在一起。

  長劍與大刀碰撞所發出鏗鏘金屬聲如同雨點一般傳來，時不時還伴隨著半獸人的怒吼，精靈少女的輕喝，以及圍觀玩家們的喝彩。

  巨力碰撞所產生的風浪蕩起陣陣沙塵，地面上深達半米的裂痕縱橫交錯。

  那是雙方戰鬥時留下的痕跡。

  兩人交戰半徑二十米之內，已經形成了一個空曠區，沒有人敢於上前。

  雖然得知消息之後跑來圍觀的玩家越來越多，但大家只是遠遠地站在外圍看著，時而喝彩，時而嘆息，時而吹哨……

  沒有哪個膽子大的傢伙敢於輕易上前。

  白銀職業者全力施展的力量，遠非黑鐵位階能比。

  尤其這還是一名白銀中位的資深半獸人戰士！

  而另一方，也是玩家之中，戰鬥力排行榜排名第三的大佬——月下茉莉。

  事實上，雖然排名第三，但沒有人懷疑月下茉莉一對一戰鬥的實力僅次於全服第一的盒飯。

  因為第二名其實是僅靠著裝備評分就能吊打所有人的某隻小富婆……

  只是，裝備評分是裝備評分。

  某位小富婆或許AOE能力冠絕全服，但一對一pk就不一定了。

  而玩家之中的巔峰存在，與一名白銀中位NPC交戰之時所造成的餘波，自然是普通玩家無法踏入的。

  紅沙部落已經淪陷，正是收穫的時候，沒有人想被大佬的餘波波及，被直接送回復活點。

  而那些被動靜驚動，陸續趕來的白銀玩家，也僅僅是遠遠地看著。

  「這是我和他的戰鬥，不要有人來插手。」

  月下茉莉在戰鬥之前對其他玩家說道。

  她在全服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很多人都知道這位女武神喜歡一對一和強者戰鬥，戰鬥的時候甚至連治療都不需要，所以此時此刻自然沒有人上去干擾她。

  當然，這也是少女對這位半獸人所表示的尊重。

  而作為戰鬥的中心，月下茉莉本人此時此刻卻是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

  她已經好久沒有遇到這樣痛快的戰鬥了。

  這名老半獸人實力很強，讓她再次找回了第一次在野外遇到魔獸之時的生死之戰的刺激感。

  連帶著她之前有些陰鬱的心情，都漸漸煙消雲散。

  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臉頰流下，那是在戰鬥之中被劃破的傷口。

  月下茉莉的身上，已經添了不少傷痕了。

  原本錚亮華麗的銀色戰甲早已被刀鋒劃破了數道大口，被血跡染紅，其中一道甚至差點將少女從腰際斬斷，隱隱地還能看到傷口下蠕動的內臟……

  只是，月下茉莉的臉色卻巍然不變，似乎對身上的傷勢毫不在乎。

  與其他人不同，她並沒有關掉痛感。

  不過對戰鬥的渴望，早已讓少女腎上素激增。

  她的肌肉緊繃，眼中只有戰鬥，早已無視了傷痛，甚至隱約傳來痛楚更是刺激了她的神經，讓她越發興奮。

  而相比起雖然傷勢漸重，但依舊鬥志昂揚的月下茉莉，老半獸人的狀態其實更加不好……

  他身上的皮甲已經徹底被血液染成了暗紅色。

  尤其是胸口那道猙獰的傷口，向外翻著皮肉，隱約還可見森森肋骨。

  蒼老的臉上皺紋微微顫抖著，浮著不正常的嫣紅。

  粗重的喘息聲從老半獸人的鼻孔和嘴巴中傳來，時不時還吐出些粉紅色的血沫……

  他手中的大刀微微顫動，似乎每一個動作都非常艱難，下一秒就會被少女華麗的劍技擊潰。

  然而，他卻終究如同風暴之中的石柱一般，守護在主帳的面前，絲毫不動。

  老半獸人的目光很是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只是，他的氣息卻是逐漸得紊亂了。

  他太老了。

  真的太老了。

  曾經身材高大的戰士早已被歲月壓彎了脊樑，雖然依舊健壯，但腰背卻隱約佝僂。

  時光的摧殘讓他無法再發揮出自己的巔峰戰力，無論是速度和力量，還是耐力與恢復力，他都大不如以前。

  落敗，是遲早的。

  又是一劍划過，月下茉莉身影閃退，而老半獸人則發出一聲悶哼，身上再次爆出一陣血霧。

  他的身形，似乎更加蒼老了。

  周圍，玩家們的喝彩和歡呼聲越發響亮。

  只是，月下茉莉卻微微皺了皺眉。

  「剛剛那一劍，你為何不躲？這個主帳之中到底有什麼？讓你如此執著？」

  她問道。

  剛剛她施展的那一招，老獸人本該是可以躲避的。

  只是如果他躲避了，少女的劍技就會波及到他身後的主帳。

  最終，老半獸人選擇了將她的一劍硬抗下來。

  而聽了月下茉莉的疑問，老半獸人卻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依舊平靜，老邁的臉上卻難得地浮出一絲笑容。

  那笑容，有一種淡淡的溫柔，一種執著的堅持。

  這樣的表情，讓月下茉莉有些驚訝。

  而老半獸人則艱難地抬起了手中的鏽刀，再次指向了月下茉莉。

  他的另一隻手，顫巍巍地伸了出來，手掌朝上，四指彎曲，對著少女輕輕勾了勾。

  「來戰……！」

  他的聲音沙啞，但卻有著一種不屈與豪情。

  只不過，所有人都能感知到，他這次已經油盡燈枯了。

  玩家們的喝彩聲漸漸地小了。

  他們看向老半獸人的目光，也逐漸地變了。

  每一個人，神情都逐漸認真了起來，目光之中也流露出了幾分敬佩。

  這，是一位真正的戰士！

  哪怕他是一個NPC，哪怕他是玩家們必須消滅的敵人……

  月下茉莉同樣是微微動容。

  她的目光，也變得越發鄭重了起來。

  她舉起自己的長劍，璀璨的月華在身後凝聚，一種強大的氣息不斷在她身上升騰……

  「這是我最強大的一個技能，也是我的底牌，五階技能——【星月十字斬】。」

  「我，還沒有徹底掌握。」

  「就讓我用這個技能，送你最後一程吧。」

  她認真地說道。

  老獸人微微一笑。

  而後，主動動了。

  他舉起手中鏽跡斑斑的大刀，怒喝一聲，朝著月下茉莉衝去。

  月下茉莉神情一肅。

  璀璨的月華在她身後匯聚，又變化成無數的星光，將戰場映照得美輪美奐。

  而她則一躍而起，同樣向老半獸人衝去，揮出了自己的長劍。

  斑斕的星光淹沒了一切，那耀眼的光芒讓不少人都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而當他們睜開眼睛看向戰局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

  老獸人依舊舉著鏽刀。

  只是，最終還是沒能落下。

  月下茉莉的劍鋒，已經刺入了他的胸膛。

  「你輸了。」

  少女說道。

  而後，抽劍。

  劍鋒從老獸人胸膛中抽出，帶起一片血花。

  老獸人趔趄了幾下。

  直到用鏽刀駐著地面，他才勉強保持了身形。

  他艱難地低下頭，看到殷紅不斷在自己胸前擴散。

  「是啊，我……輸了……」

  他聲音沙啞地說道。

  只是，月下茉莉卻皺起了眉頭。

  因為她知道，自己剛剛那一劍應該已經將老獸人的心臟攪碎。

  按理來說，他現在應該是鮮血噴涌，直接死亡才對。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老獸人已經重傷垂死，但終究卻還吊著最後一口氣……

  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此事此刻卻發生了。

  而看著老獸人那帶著一絲擔憂與眷戀的目光，月下茉莉心中一動，說道：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聽了她的話，老半獸人艱難地抬起頭，神情之中略微有些愕然。

  不過很快，就化為了釋然。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月下茉莉的疑問，而是艱難地張了張嘴，說道：

  「錯誤……是我們犯下的……我們願意……付出代價……」

  「真神……拋棄了我們……祂愧為種族之神……這也是……我們的……代價……」

  「只是他們……他們什麼都不懂……」

  「請您……饒他們一命……」

  他們？

  月下茉莉微微一愣。

  他們？

  其餘的玩家也莫名其妙。

  而這個時候，一陣寒風吹來，原本在戰鬥的餘波下搖搖欲墜的主帳大門也被大風掀開，露出了裡面的情況。

  只見幾十名年齡不大的小半獸人正躺倒在地面上。

  他們緊閉著眼睛，呼吸平穩。

  不像是睡著了，倒像是被打暈或者迷暈了。

  這一刻，玩家們紛紛恍然，一切都明白了。

  他們看向老半獸人的目光，再次變了。

  在神靈的命令下，半獸人的青壯拋棄了各個部落。

  老弱病殘都被他們留了下來。

  對他們來說，老人已經沒有用了，而孩子還能再生。

  對此，不少玩家還吐槽過這真是一個冷血的種族。

  只是此時此刻，大家卻忽然覺得，有些事也並不絕對。

  哪怕是再冷血的種族，也是會有溫情存在的。

  不過……

  月下茉莉先是微微動容，隨後又聲音清冷地道：

  「你應該知道，半獸人是不可能被原諒的，你們在對精靈趕盡殺絕的時候，有想過放過他們嗎？有想過這一天嗎？」

  「種族之戰，沒有人是無辜的。」

  老半獸人聽了，陷入了沉默。

  他的神色，越發落寞。

  「不過……」

  月下茉莉話鋒一轉：

  「我可以向你許諾，留下他們一命，但他們必須要簽訂契約成為奴隸，成為精靈族的附庸。」

  「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贖罪。」

  老獸人微微一愣。

  隨後，一聲苦笑：

  「我明白了……」

  語畢，他的胸口噴出一陣血霧。

  身形破碎，化為了灰燼……

  只有一件被血液染紅的皮甲，以及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刀，掉落在了地上。

  這章挺難寫的，最近劇情涉及到兩個轉折，一個是對異族的方略，一個是玩家血戰後的心態，這兩件事是我早就打算處理的，我也知道很有可能會引發爭議。

  不過，雖然知道會引發爭議，但我覺得還是需要寫，哪怕是可能讓一部分讀者不滿棄坑。

  這個世界絕非非黑即白，什麼都不是絕對的，絕對就意味著偏激。這包括任何一方，任何角度，任何做法。

  當然，我會儘量寫得大家都滿意。

  本書絕非黑暗流，但也不是聖母。

  這是一個遊戲，但也不是遊戲。

  今晚還有一更，會晚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