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19世紀的筆記

  第99章 19世紀的筆記

  長桌前的靈媒感到一陣莫名的能量控制了她,代替她的舌頭和意識,說出了一些她並不想說的話語。

  「那麼,今天的集會就到此為止。」

  蒼老的話音落下,信徒們面面相覷,雖然感到意外,卻不敢出聲提問,只得目送艾娃夫人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向著地毯盡頭走去。

  那名婦人連忙上前,艾娃夫人揮手示意她離開,指向了另一個人。

  「我有話和他說。」

  林安掠過震驚的婦人,上前攙扶著艾娃夫人的手臂,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壁櫥門後。

  聽著外面信徒窸窸窣窣的聲音,林安放下綠色掛毯,將門上了鎖。

  【榛樹枝之囚】,是德魯伊的祭祀方式,他們將祭品關進由剝成白色的榛樹枝製成的囚籠,等到時機合適時,便將他拉到指定地點,用弓箭從四面八方將他射死,把他的屍體埋在山下。

  這種祭祀一般是為了平息當地仙女的憤怒,剩餘染血的樹枝會被用作製作施展法術的魔杖。

  和【馬鞭草之祭】一樣,該神秘術一樣有著操控「祭品」行動的能力。

  當時艾娃夫人沉浸於降神儀式,還沒等她發現自己中了神秘術,祭祀已經完全生效了。

  不過和浸入冷水不同,這次的艾娃夫人沒有絲毫不適。

  她伸出雙手,感受著能量化作榛樹枝囚車,牢牢將她鎖在一方空間,沒有絲毫驚慌失措。

  熟練地踩著道路,盲眼的老人坐在一張柔軟的椅子上,隨手拿起圓桌擺著的紅酒,向林安隔空敬了一杯。

  「致死亡。」

  林安驚訝地轉身,空氣中充滿柔和的紫光,牆壁被織錦掛毯遮得嚴嚴實實,地板上則覆蓋著一層織物,又厚又軟,色澤暗金。

  除此之外,地面散落著從舊報紙撕下來的書頁,踩起來咯吱咯吱作響,約摸是艾娃夫人用來聽聲辨位的辦法。

  她姿勢慵懶地靠著椅背,用無神的眼睛打量著林安。

  「不必太過悲觀,老太太。」林安說道,「假如你願意和我交換些情報,說不定我能讓你免於一死。」

  「哦?」艾娃夫人似乎來了點興趣,「想聽點什麼?」

  「我知道你覺醒神秘已有一年了,也知道伱反反複製作神秘物品、清空又增長數次輻射值,我感興趣的是你怎麼一直控制自己的污染程度。」

  「這要從我們家族的歷史說起了。」

  「簡短點,我不感興趣。」

  「19世紀的時候,我的曾祖父無意中撿到了一位賞金獵人的遺產。他來自西洲的獅國高地,也算是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死後卻只留下了一本舊書和幾隻空酒瓶。」

  艾娃夫人將紅酒杯放回圓桌,摸索著靈魂石板,開啟它的機關,將兩塊相連的石板「咔噠」一聲打開。

  「就在他留下的筆記本里,曾祖父開啟了通向另一個奇幻世界的大門。」

  石板中心夾著一張泛黃的紙片,林安拿起,古英語的花體字寫著一堆龍飛鳳舞的筆記。

  「魔法的故事就是人類的故事,是對超越的精神追求,是對上帝的一瞥。無論尋求黃金積累個人財富,還是東方魔術師以冥想達到更高的靈性水平,人類的每一個方面都揭示了相同的內容。」

  「那是思想、意志和想像力的整合,結合對更高力量的訴求。這一範圍的一端是物質事物,另一端是開悟的美德。其目的之一是服務於人類的低等本性;另一端服務於宇宙平衡。」

  「請記住,』魔法不是你做的事情。魔法就是你的本質。』」

  「真正的魔法不是獲得超越他人的力量:而是獲得超越自己的力量,是將你所有正常的、相互衝突的欲望、思想和行動,並將它們與宇宙的力量(上帝的意志)結合起來。」

  「魔法與宇宙和諧相處,它有自己的一套規則或法則,就像萬有引力的定律一樣不變。得到它是神秘主義者的終極追求。我無法斷言過程,但我知道,在路的終點,哪怕只有片刻,我們將『與神同在』。」

  儘管筆記沒頭沒尾,林安看得出這是一篇關於「柯默思」的記載,不禁蹙眉。

  「這只是開頭。剩下的呢?」

  「年輕人,再聽我這老婆子嘮叨幾句。」艾娃夫人合上兩塊靈魂石板,手背摩挲著它的表面,「祖父因此沉迷進去,倒真研究出了點唬人的成就。他發現世界上所有的魔法都是間接性『生效』的。」

  「4000年左右一次……」

  「哦,沒那麼久。」

  林安一愣,艾娃夫人卻一筆帶過。

  「曾祖父有了打造一個『隱秘宗教』的念頭,以應對150年後,也就是現在的『柯默思』重迭。首先被推到公眾視野的是我的兩位祖母——艾娃夫人降神會的創始人。」

  「祖母們接受著曾祖父的教育長大,對於一百年後的神秘復甦深信不疑,她們用盡一生儘可能地研究神秘學,四處尋找著那些失落的古籍和神話,並給我留下了寶貴的遺產。」

  「到了我這一代,信念產生了分歧。」艾娃夫人嘆息道,「父親仍是『柯默思』的擁護者,可我的表親厭倦了虛無縹緲的神秘學,她渴望著外界的繁華,便在成年後徹底脫離了家族。」

  「能不能直接告訴我降低污染程度的信息。」林安出聲打斷,「或者將剩下的筆記交給我。」

  「猜猜那位莎菲市的分會長怎麼做到現在的位置。」艾娃夫人笑了笑,再次轉移話題,「這就不得不提到那位對神秘學深惡痛絕、遠走高飛的表親了。」

  「……」

  林安摁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面對老太太的嘮叨,他毫無辦法。

  「威廉·阿登納正是那傢伙的兒子。」

  「嗯?」似曾相識的名字引起了林安的注意,「莎菲市的分會長是你的親戚?」

  艾娃夫人勾起譏諷的弧度,說了下去。

  「最初,他是被派到新墨州、從零起步的新人,唯唯諾諾地找到我,說看在過去的份上,希望作為隱秘組織領袖的我,支持他們勢力的展開。為此我花了不少心血,送了不少神秘物品。」

  「再然後,他經常讓我幫忙鎖定神秘者,仿佛我成為了一個編外人員。直到他的羽翼豐滿,便開始和我做約定,讓我將賞金獵人的筆記交出去,換來基金會永遠不會傷害的保證。」

  原來基金會和艾娃夫人做了交易,因此和她相安無事,甚至允許她把總部建在設施旁邊。

  好吧,考慮到時間順序,大概率是基金會特意建在了艾娃夫人旁邊。

  「最後,他將我列為『Gamma-002』,提交到了通緝名單。我猜,他早已把那份筆記的功勞據為己有,所以生怕被人發現真相。」

  艾娃夫人繼續說。

  「世事無常啊,醉心研究的我,只因走錯方向,就被永遠困於怪談級別,而表親用盡一生逃離神秘學,她的子嗣反倒在機緣巧合之下混得風生水起。」

  林安略一沉默,轉而說。

  「我們還沒有提到如何降低污染程度,老太太。我的時間和耐心有限。」

  「太心急了,年輕人。」艾娃夫人樹皮般的手指撫摸著通靈板,「難道你從那片殘頁的記錄里什麼也沒得到嗎?」

  林安抬手,又看了眼泛黃的紙片。

  「『魔法是我的本質?』」

  「沒錯,介質和性格有關,污染程度和輻射值和行為有關,因為神秘主義本就和『你』的本質息息相關。」

  「老太太,說得簡單點。」

  林安想起了廢話連篇的分會長,或許車軲轆話是這個家族的傳統。

  艾娃夫人語氣仍舊慢條斯理,沒有一絲被威脅的緊迫感。

  「每種介質都要做出不同的行為,才能提升輻射值。那麼,換句話說,降低污染程度同樣需要依靠『行為』的力量……或者說,完成特定的『儀式』。」

  「有沒有具體案例?」

  「當然了。可惜,我們家族從古書上得到的方法只適用於『預言家』介質。」艾娃夫人微微偏過頭,「你是它麼?」

  「不要假定我的介質。」

  「呵呵,你不是預言家。」艾娃夫人下了定論,「『預言家』降低污染程度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集體的『信仰之力『。」

  「信仰?」

  「使用神秘術,讓越多人相信你的『預言』,從而降低污染程度。『預言家』是混跡於人群的』教主』。我的曾祖父、祖母、父親和整個家族謀劃百年,終於等來了柯默思。」

  艾娃夫人幽幽望向牆壁,那裡掛著他們家族一代代人的肖像。

  「他們肯定覺得我過得很好吧,畢竟我先世界一步,擁有了超乎常人的知識。——可是、可是!我們研究的方向搞錯了!以至於我覺醒竟然是可笑的怪談級別!」

  盲眼老太太忽地捏緊手裡的靈魂石板,頭一次露出了脫離平靜的表情。

  「無論理論知識有多豐富,我無法提升自己現有的評級!我被困死在了怪談級!我隨心所欲地增幅和降低『輻射值』,我像控制身體一樣掌控柯默思的能量,可我就是沒法提升評級!」

  近乎淡漠的優雅,在這一瞬間分崩離析。

  「邦!」

  她恨恨地砸了一下手中的靈魂石板。

  「任何神秘者都能愚弄我!像你一樣,隨意施展神秘術,將我們百年的心血踏在腳下!」

  看來,艾娃夫人的家族注重「收集和整合」,以此自創出了全新的融合體系,並越陷越深,反而失去了對原神話的認知。

  錯誤的起點導致柯默思到來時評級過低,從根本上斷絕了她的晉升之路。

  「基金會可能有辦法解決你的問題。」林安模稜兩可地說。

  收攏情緒,艾娃夫人恢復了高深莫測。

  「你指的是『欲望之母』介質。接受他們的饋贈,成為傀儡。這可不是我想要的結局。要是我是『求知者』就好了……」

  林安強忍內心的激動,語氣淡淡。

  「兩者有什麼區別?」

  「假如『欲望之母』可以被動提升他人評級,『求知者』麼,據我所知,是唯一一種有辦法主動提升自身評級的介質。」

  林安屏氣凝神,等待她的下一句話,誰料艾娃夫人將靈魂石板放回圓桌,止住話頭。

  「我說得太多了。對於一個將死之人而言,我說的太多了——你果然不是埃夫隆·魯本。」

  她居然認識埃夫隆?

  林安詫異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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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