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緊隨其後的人
林安剛想動手,忽然聽到系統傳來的提示音,眼眸一暗,轉而說。
「所謂的內容和這些傷口有關吧。」
「護林人,我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失敗,所以我懇求你的理解。」先知翻滾幾下,傷口消失大半,血跡在清水中暈開,發出陣陣草藥香氣。
「我不理解。」
「如果我死了,就會連累你一起被永遠困在時間碎片裡,無盡重複,直到『柯默思』的星軌離開泰坦星。」
下一刻,林安腳下一空,平穩堅硬的地面變成真正的水面,他一下子沉入底部。
黑暗環繞了他,沒有水下的窒息感,也能正常地行走。
就像身處暗沉的下水道,光芒透入,猶如髒兮兮的巴士窗戶,林安還能透過它看得見上方的場景。
寂靜持續一秒,旋即異變突生。
巨蟒鱗片的螺旋圖案出現向內塌陷的菱形,首先是白花花的亮光,旋即一輛綠色的越野車突進。
「轟隆!」
形體和聲音飛馳而過,一個女人從蟒蛇的腹部破體而出,空間愈發扭曲。
「又見面了,老朋友!」
她哈哈大笑,嘴巴里滿是新鮮的血跡和碎肉,像剛結束一場食人生番的祭典。
「事實證明班圖人對你的統治不買帳!」
「他們只是還不習慣公平公正,不習慣富足和溫飽。」蟒蛇捲起身軀,隱藏撕裂的傷口,「只會提出要求的神算什麼?除了一個不同名字的暴君之外什麼也沒有。」
「所以我從不自稱活著的神,而是班圖總統齊塞克迪·庫瑪西!不要阻止我登神和永垂不朽的道路!」
女人嗤笑,雙眸浮現棕櫚樹的幻影,乾燥的葉片表面熾烈燃燒,扇子狀的根莖猶如巨獸。
她的身體就是鎧甲,崢嶸挺立,紋絲不動,周身閃耀,面對著交戰之地。
蟒蛇將腦袋埋進身軀,尾巴翹起,猶如一支架起的攻城弩,漂浮於一分為二的水面上。
「智慧讓人思考,美德讓人自審,伱的自由是未得救者和不可得救者的遊戲。」
清脆的斷裂聲撕裂蒼穹,有毒的思想拖著一條散開的閃耀尾巴,如同彗星來了,一路發光疾速向前。
「猙!」
獸皮鼓聲和班卓琴的樂曲響起,女人向後仰身,腦袋向左肩旋轉過去,做出一個奇異的動作,避開了先知的箭矢,旋即左手向他猛伸過去,前腿向後仰,直至用後腿站立。
「廢話連篇!今天我就徹底摧毀了你這古董!讓【四活神】成為無用的野史傳說!」
鏗鏘的重金屬樂倏地奏起,充滿現代化的奢靡和空洞,一堆名牌手錶和提包從天上砸了下來似的,攪亂了古老悠長的音樂。
兩者相撞,不分仲伯。
空無一物的水面起了薄霧,天空稀疏淡然,星星們在一側起舞,它們的倒影讓池水中的波紋開始向外擴散。
不和諧的金屬音樂被輕柔沉靜的水汽截住,變成二維,噼里啪啦地沉入水底。
女人翻了三個跟頭,衣服消失在煙塵、火焰之中,全身唯有棕櫚樹覆蓋的花紋,唯有黃色光點的、綠玉般的眼睛中的幻影愈發清晰。
他們的戰鬥發生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肉眼難以捕捉,唯有絲絲縷縷的清風划過。
【名稱】:馬坎加·馬洪古
【評級】:源頭C級
【輻射值】:28.5%
【污染程度】:41.1%
【介質】:夢境之主
女人赫然是班圖總統齊塞克迪。
這是他的女身,自信冷靜的反義詞,滿是易怒、狂躁和負面情緒。
她的戰鬥方式也和齊塞克迪截然不同,算得上刀刀烈火、直截了當。
介質倒和林安猜測的一樣,是最為萬能,最為自我,最為我行我素的介質——夢境之主。
他一邊觀察兩者的戰鬥,一邊通過蛛絲馬跡的線索,捋清來龍去脈。
簡而言之,先知那番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是在向他示弱,因為齊塞克迪直接離開了金薩沙,千里走單騎似的前來刺殺它。
先知不知道齊塞克迪女身的模樣,猝不及防之下受了些傷。
被先知附身的變形巫師大概率當場死亡,因此它處於純粹的「在空中」精神狀態,沒法以任何方式干預生者的塵世間。
為了還手,它不得不將她拉進圓圈路口,才可以傷害到她。
可林安也在其內,身為源頭級神秘者,他雖沒找到「真理之神」的突破口,但在兩者戰鬥時渾水摸魚是綽綽有餘。
故而先知提前告誡他,兩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讓他別干擾它。
觀察中林安發現,齊塞克迪的女身看似凌厲狠辣,攻擊不斷,實則並非先知的對手,不到一分鐘已落入下風。
她只擁有酋長的一半力量。
既然戰鬥必輸無疑,齊塞克迪為什麼派女身前來送死呢?
等等,「送死」……
就在此刻,女人冷冽地抹了一把覆蓋棕櫚樹花紋的臉頰。
「想殺我嗎?來啊!不再畏畏縮縮、束手束腳、瞻前顧後,用你真正的刀刃割斷我的喉嚨!」
蟒蛇吞吐猩紅芯子,頗有深意地低頭看了水底的林安一眼,隨後將頭顱扎進盤起的身軀,沉入和他同在的能量之地。
它成人大小的眼眸猶如暗夜中的明燈,照亮了林安,光芒使得他的全身疼痛難忍,靈魂變得躁動不安。
林安立即使用了【不受影響的船隻】,止痛膏般的冰冷敷在滾燙的皮膚上,用【上帝的獨眼】掃視情況。
本該昏暗的水下世界光線充足,生物歡騰跳躍,渾濁的河水寂寥,明月高懸,猶如脫胎換骨一般。
蟒蛇在粘稠的水中遊蕩,它的額頭觸碰一盞馬燈,如月亮般的美妙燈光灑滿水下世界,仿佛得到了光明的祝福,先知的全身鱗片熠熠生輝。
瑰麗奇特,不同凡響。
從觸碰到燈芯的眉心,蟒蛇的螺旋花紋逆轉方向,一路從頭骨變幻到尾巴,同時它的身軀無盡縮小,碩大的鱗片像蛇蛻般不住落下。
林安拾起其中幾片,抬起腦袋,曾經遮天蔽日、望不見盡頭的蛇身只剩三四米的長度,和正常的雨林蟒蛇無異,鮮活清晰的氣息傳來熾熱的溫度。
靈魂可以無限膨脹,軀殼的邊界卻難以增加。
先知和酋長繼承的手指代表了完全相反的生與死世界,假如它維持「在空中」的狀態,便無法跨越卡倫加之線的壁障,殺死來犯的女人。
所以它不得不回到塵世間,螺旋式圖案整個倒轉,虛幻縹緲的蛇皮擁有了實體,那顆冰冷的心臟也漸漸開始跳動。
林安雙眸眯起,系統傳來的提示音告訴他,先知可被條目鎖定了。
在他動手前,蟒蛇似有所覺地衝破水面而出。
「嘩啦!」
「為你在金薩沙的肆意妄為付出代價!」
哦豁。
我埋的雷可算爆炸了。林安戲謔地想。
不出意外,酋長把紅罌粟商會的成員之死,和巫術師的手指的失落算在了先知頭上。
女人腳底一掃水面,雙手握住兩扇邊緣鋒利的棕櫚葉,向蟒蛇柔軟的腹部划去。
「嘎!」
正常大小的蟒蛇仍是動作敏捷,靈活地躲過攻勢,一口咬在女人的手腕上,使她悶哼一聲,向後翻了幾個跟頭狼狽逃竄。
兩者對峙,一陣死寂。
林安從交鋒看出是先知的勝利,奇怪的是,那女人任由鮮血從大動脈噴涌而出,容光煥發,如盛開的鮮花般嬌艷欲滴。
她的頭髮從中毒般的綠色變回柔軟的漆黑柔順,臉上的棕櫚樹葉褪去,露出健康的光澤。
「這是『女巫』的技巧。」先知嘶啞出聲。
「經過了我的新同事的改良。」齊塞克迪咯咯直笑,「如果她還有意識,想必會氣得發瘋吧!真是活該,你們這群見不得光的混帳就該在死亡的爛泥里腐爛!」
「閉嘴,酋長!你在和一個掌控你命運的人說話。」
「而你在和一個掌控你未來的人說話!」
齊塞克迪喉嚨叫著一連串古怪的嗡鳴聲,好像在頒布成律,又像吟唱歌曲或咒語,滔滔不絕。
【上帝的獨眼】玫瑰花瓣開合,林安透過法蒂瑪之手豎起的中指,饒有興趣地傾聽,但傳到耳畔的僅是一些沒有意義的閒言碎語。
看來說話是輔助,最關鍵的是兩者通過血液的交換。
粉末在女人的指尖發光,波瀾不驚的水面隆起,平靜的水中蕩漾的波浪,它上升到海面,分開,並在兩側破碎成堆。
與此同時,蟒蛇手臂以奇妙的動作將自己的身軀撕裂,它的胸骨張開,成了完整的手掌,每一根青色的手指帶著暗色火焰,投射陰鬱的光芒。
手指圍住齊塞克迪的脖子,緩緩收緊。
女人臉色發青,看上去快要窒息,但她的雙眸忽地從盛怒變回冷漠,毫不在乎死亡的威脅。
「先知,你失敗了。」她說,用的是林安熟悉的男性腔調,「你的被動、隱忍和優柔寡斷,註定贏不了我。」
「而你自私、自大、自卑,終究只會自掘墳墓。」
「我不想再當【四活神】的一員,我不想再為班圖嘔心瀝血了,這個地方已經腐朽了,文明已經完蛋了!憑什麼先祖的責任要成為我人生的一切?就因為我是酋長的繼承者?」
「祖先的鬼魂保佑著你。」
「是在詛咒我!」
蟒蛇用力,「喀嚓」扭斷齊塞克迪的脖子,屍體落地,還在保持著那副令人火大的笑。
而蟒蛇背後忽地隆起了一個不起眼的鼓包,像是一顆小小的青春痘,但在整齊劃一的螺旋紋上,顯得分外突兀。
是上次齊塞克迪向林安施展的神秘術。
一旦中計,只要使用評級高的條目或是操控本身的能量,都會給予讓鼓包成長的營養,直到它成為個體的「另一半」為止。
期間,個體將忍受肉體的撕裂和精神的渾噩。
齊塞克迪使用時也有代價,當時他狠狠吐血,並快速逃離現場,放出手下追擊林安。
若非處於時間碎片內,估計他絕不輕易使用該神秘術。
比起對林安時「無媒介」的輕描淡寫、出其不意,她特意讓先知恢復肉身,並咬傷了自己後,方才念起咒語。
過程複雜了不少,但後遺症似乎減輕了。
先知說這是「女巫」的施法方式。
南洲巫毒……
壓下想法,林安下了定論。
齊塞克迪沒打算讓女身活著回來,當她刺殺成功後,氣場和模樣暴露無遺,沒有保密的價值了。
其次,她用死亡重創了先知,削弱了本體承擔的代價。
隨著「柯默思」軌道越來越近,神秘者之間的戰鬥越來越脫離常理了。
激戰過後的先知癱在原地,眼神滿是霧氣,無神地環繞四周,比渾身染血時更加衰弱、萎靡不振。
林安平放收集的蛇蛻鱗片,【賢者之石】金屬轉換,它們變成黃金小舟,阻擋了水底的粘稠,氣流水推動,讓他直飛而上。
「啵!」
水在班圖神話中是生與死、過去和未來的交織處,林安衝出去的瞬間,只覺神清氣爽。
虛弱的蟒蛇疲憊地抬起眼皮,想重複它提醒林安的話。
假如「真理之神」死了,你將被困於時間碎片。
「系統,使用《魔法大全第一冊》——【尼尼微伊什塔爾的儀式】。」
先知的瞳孔倒映出面無表情的林安,空靈幽暗的能量堆砌成了古老的石頭神廟,鋪天蓋地地將它罩在其中。
但它的嘴角反倒勾起淡笑。
「早知道你會這麼做,護林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