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鬱的綠色映襯著雨林里潺潺的渾濁溪流，野外的聲音嘈雜，光是路過的猴子和猩猩，估計都有好幾個不同的品種。

  林安回到斑獅部落，發現局勢在米蘇魯的控制之中迅速穩定下來，他也知曉了少年酋長覺醒神秘的事情。

  遺憾的是，林安沒來得及啟用【編輯】功能，沒能收錄這項條目。

  米蘇魯不清楚他的神秘原型是什麼，林安暫時得不到數據，無論如何，這位年輕的酋長至少是位傳說級的神秘者。

  「我看見虛幻的霧氣，三種不同的鬼魂向我走來，它們分別是白色的庫魯斯、紅色的馬基拉，和黃色的丁甘加。」

  酋長的茅屋中，米蘇魯向林安和其他族人描繪了當時的場景。

  「只要聽到我的命令，它們就會附著於人們的身上。庫魯斯讓人頭暈目眩，出現幻覺，馬基拉可以用砍刀或弓箭戰鬥，丁甘加則願意告訴我一些關於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智慧。」

  「也就是三個兵種。」林安沉吟道。

  「可以這麼理解。」米蘇魯撓了撓頭，「聽從我的命令的鬼魂共有20名鬼魂，10個庫魯斯，9個馬基拉和1位丁甘加。」

  作為一名剛覺醒的新神秘者，這數量絕對算得上很多了。

  他是神話級嗎？

  神話級的班圖神秘原型……

  「護林人，你知道『恩圖』和『諾莫』嗎？」

  忽然間，耳畔響起了一個亦幻亦真的聲音，林安知道那是牧師扎伊的鬼魂在說話。

  林安對班圖神話並不了解，不是不感興趣，而是班圖，或南洲的大部分傳說故事只通過口口相傳，很少有書面資料。

  因此，想要進一步了解他們的神秘，只能通過和當地人交談，比如說……這位來頭不小的牧師。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林安誠實地問道。

  「班圖語有個單詞，叫做『蒙圖』，它的直譯是『人』的意思，但實際上，你可以把活人、死人、尚未出生的胎兒，以及神靈都稱之為蒙圖。」

  「是麼……」

  林安發現扎伊在顯現了身形，和那個瘋瘋癲癲的男人不同，他的眼睛下斜，腦門高聳，雙眼是最深的褐色，眼白則是淡奶油色，就像法老或埃及壁畫裡的神。

  「除了人，其他東西叫『金圖』——動物、石頭、植物；地點或時間叫作『罕圖』。某樣東西的品質是『昆圖』——比方說，漂亮、醜陋、善良、陰險、吝嗇和大方。」

  「所有這些事物有一個共同的總稱，『恩圖』。在這兒的一切都是恩圖。」

  扎伊長話短說地告訴林安，恩圖指代一種永恆沉睡的狀態，直到它們被『諾莫』喚醒，這是一種讓事物成為事物的力量——它讓人成為人，或樹木，或動物。

  「那諾莫又是從哪兒來的？」林安說。

  扎伊指了指嘴巴：「特殊的歌、特殊的詩、特殊的尖叫、特殊的祈禱、以及特殊的名字。」

  「言語嗎？」

  「沒錯，站在你面前的人掌握了鬼魂的諾莫，因此他可以驅使一些死在附近的鬼魂。我們將這種人稱之為『恩基塔斯』，意思是『將諾莫注入恩圖的使者』。」

  「恩基塔斯……」

  「生前死法不同的鬼魂死後有著不同的力量，它們以顏色互相區分。」扎伊解釋道。

  林安瞥了一眼傲然挺立的米蘇魯，系統將綠色面板打了出來。

  【名稱】：恩基塔斯、諾莫操控者、鬼魂之君

  【評級】：神話B級

  【輻射值】：0.1%

  【污染程度】：0.8%

  【介質】：戰爭皇帝

  果然是神話級。

  看來，女伯爵製造的這場戰鬥某種層面成為了米蘇魯的覺醒儀式，要是她知道自己反倒幫助了敵人，會不會氣得活過來。

  林安思索期間，米蘇魯繼續說下去。

  「總之，當我掌握了大瓦後，我努力介入了戰鬥，沒讓事態進一步升級。」

  「其他人也有幫忙哦。」旁聽的梅佐一拍雙手，「我們部落有很多神秘者嘛。」

  「但我一定是出力最多的！」米蘇魯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初步推斷共有58名死者，沒有神秘者傷亡。」梅耶嚴肅地補充道，「其中只有五位是斑獅部落的族人，剩下來自其他部落，阿普已經安排使者詢問那邊的情況了。」

  「雨林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林安想到不久前另一部落的慘狀，禁不住感慨起了「戰爭皇帝」的範圍性威力。

  一瞬間造成這麼大面積的平民死亡，這效率連擅長殺戮的「審判長」也甘拜下風。

  「但我及時平息了戰火，我阻止了斑獅部落的騷亂！」米蘇魯再次大聲出聲。

  梅耶翻了個白眼，梅佐打了個哈欠，對他這番邀功的姿態表示司空見慣。

  林安遲疑半晌，他很想問一下死者中有沒有愛德華和傅斌的施工隊，但見米蘇魯越來越低落，不得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我聽到了，你做得很棒，米蘇魯。」

  聽眾人的描述，米蘇魯不光壓制住了大多數族人，還在戰後掐滅了內部敵對的火苗。

  作為一位初入「柯默思」世界的神秘者，確實很了不起，大部分人沒法像他這麼對於那個世界的能量信手拈來。

  聽到林安的誇獎，米蘇魯純淨的黑眼珠立刻亮了起來，喜形於色，而一旁的梅佐抓住林安的手，放到自己的頭髮上。

  「摸摸我，我也做的很棒。」

  「你幹了什麼？」林安哭笑不得。

  「我活下來了啊。」梅佐理所當然地說，「又活了一天，我真棒。」

  另一個心聲傳入林安的腦海，來自表面冷漠的大社恐梅耶。

  「其實，我也貢獻了很多……雖然是在做一些戰後工作……但我也很棒……」

  「對，你很棒。」

  林安順勢誇獎道，梅耶的雙頰一下子變得緋紅，清了好幾次嗓子都沒恢復以往的一絲不苟。

  望著表情各異的三兄妹，林安不知為何突然幻視了三隻不同的狗。

  

  藏獒，博美，德牧？

  我為什麼有這樣的錯覺？

  一定是和女伯爵打架太累了……

  壓下思緒，林安確認了大長老、愛德華等人的存活後，吩咐阿普給死去的族人們辦一場簡單的葬禮。

  斑獅部落內部基本沒什麼問題了，讓林安頭疼的是另一群人。

  虎魚部落。

  他們受女伯爵的操控，傾巢而出，拿著長槍短炮地襲擊了斑獅部落和附近的一些小部落，這時候已被神秘者捆起來統一看守了。

  梅耶沒有計算虎魚部落的死亡人數，初步推斷，他們在斑獅部落折損了至少三百多人，大部分是被神秘者所殺，還有一些投降後被憤怒的斑獅族人亂棍打死。

  這群生活在殘酷雨林的人可不會和俘虜客氣，沒有把這群人煮來吃已經是足夠「文明」了。

  要不是想等候林安發落，虎魚部落估計會被斑獅部落扔到庫巴河餵鱷魚。

  聽完梅耶的報告，林安思索片刻。

  「對了，蘇蘇米在哪？」

  「祖靈大人，請跟我來吧。」梅耶的雙眸掠過一絲不忍，「雅達牧在看守他們。」

  走出茅屋之際，林安忽然發現陽光消失了，悶熱的風夾雜著些許濕潤的寒意。

  他抬起頭，一團低矮的雲層掠過，遮住金黃色的太陽，上萬隻小飛蟻般的昆蟲聚集在一起，持續不懈地發出低低的嗡嗡聲，一直綿延至天空盡頭。

  本就充斥著水汽的空氣愈發潮濕，氣壓低得像是要出水了一般。

  「轟隆！」

  遠處響起雷聲，緊接著，青草味道的細雨落在林安的頭頂。

  「雨季就要來了。」他聽到扎伊悠悠地說。

  …………

  同時裝飾著手工羊皮地毯、文藝復興油畫和銅製蠟燭的房間裡，高度現代化的水晶燈發出明亮又柔和的光芒，猶如一道亮金的弧線，讓每個精緻家具的形狀清晰可辨。

  房間內有一張長方形的餐桌，正中的青花瓷插著新鮮的鬱金香，色彩繽紛。

  壁爐經過改良，高清屏幕不斷播放著燒柴的視頻，和「噼里啪啦」的立體音一起，增添了幾分溫暖的氣息。

  餐桌一側的男人舀起一勺奶油蘆筍湯，卻遲遲不送入口中，他透過那束鮮艷的鬱金香，專注地觀察對面的臉色。

  「有什麼煩心事嗎，我的雅各布閣下。」被他盯著的人停下優雅的用餐姿勢，用禮貌又疏離的語氣開口，「願意為您排憂解難。」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在瑪麗·金城堡用餐。明天我要去拉孔奧，而您即將前往危機四伏的斯瓦希里。」紅罌粟商會之主，雅各布·凡·霍夫韋根說，「難免讓人感到一絲不舍。」

  「我聽親愛的姨媽聖·安尼洛夫夫人的話，而您遵守尊敬的愛得莉婭·休斯夫人的囑託，我們都在為了美麗的夫人東奔西走，就像詩歌里的玫瑰騎士，不覺得這是一種浪漫嗎？」

  「哈哈，耶利歌先生，您可真幽默……」

  雅各布皮笑肉不笑地附和一句，終於忍不住將話題繞回了自己的目的。

  「不瞞您說，真正讓我憂心的是占卜的結果。星辰組成不詳的圖案，它告訴我，我那苦命的弟媳婦已經死於非命了。」

  「這是我聽過最糟糕的消息，願上帝保佑她的靈魂。」

  耶利歌俊美的臉龐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仿佛一個親切又遙遠的人工智慧，只有涉及到自身利益時才有些許情感波動。

  「我曾給予過她了一些『提燈女神』的啟迪，她本人亦是神話級的神秘者。」雅各布不經意地說，「我只想給您提供阿蒂克沙的情報，耶利歌先生。」

  「您覺得是他殺了她嗎？」

  雅各布點頭：「事到如今，別說我們，連神話或傳說的神秘者都難以真正地殺死對方，我可憐的瑪麗埃特還持有我給予她的保命符，除了阿蒂克沙，我想不到第二個可能性。」

  「您說的好嚇人啊！」

  「傷心吶！我沒想過瑪麗埃特會死。我以為她會變成亡靈，然後回來，卻沒想到她永遠地離開我。」

  「阿蒂克沙仍有這種力量……」耶利歌用手撐著下巴，「您打算怎麼辦？」

  「我可不是俘虜阿蒂克沙之人的對手，」雅各布嘆息道，「何況他已經發來警告的信號，我卻沒能阻止瑪麗埃特的一意孤行……以後只能儘可能遠離班圖雨林，我不想節外生枝。」

  「請您節哀。」

  「這證明阿蒂克沙是個潛藏的隱患，哪怕被【獵人】俘虜，依然能通過連續地更換身體對我們進行阻撓，光是分身，就有殺死瑪麗埃特的力量。」

  「以後我們要多加注意些了。」耶利歌不咸不淡地說。

  「注意阿蒂克沙，還是【獵人】？」

  「我不清楚，這是你們『七罪君主』的職責。」

  雅各布很難從這個彬彬有禮的男人身上看出細微的情緒，只得轉移話題。

  「願上帝保佑她。所幸不久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失去親朋好友了。」

  「『柯默思』的輻射照耀，神秘者即將永生。」耶利歌難得不使用中性詞彙了，直白地誇獎道，「這必然是個完美的烏托邦。」

  「讓人拭目以待。」

  下一刻，青花瓷瓶上方出現了一顆細小的光球，吸引了兩人的視線，只見它快速轉動，冰冷的光芒倒映在兩人的瞳孔，凝聚成具體的機械外表。

  它的三面為屏幕所環繞，一張只有頭部的臉閃爍出現。

  「晚上好，我納卡爾兄弟會的朋友！」光球活潑動聽的聲音衝散了上流社會的暮氣沉沉，他轉向耶利歌，「您也好！我死皮賴臉的親戚，您今天沒被蘆筍噎死嗎？」

  「托您的福，親愛的表侄子，我好得很。」耶利歌仍是面不改色，「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家庭美滿，兄友弟恭。」

  「那行，萬聖節爆點金幣，給我買根伊比利亞大火腿。」

  聽到這番過於離經叛道的話語，耶利歌平靜的臉色終於出現一裂痕，雅各布連忙插了進來。

  「『梅塔隆特』先生，請問您找我們有事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