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回憶

  回到住處的這個夜裡,忽然下了一場大雨,這場大雨持續了整整一夜……仿佛沒有經歷秋天,上海這座城市,在一夜之間就有了初冬的寒意。

  早晨,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這座城市,城市依然忙碌,但這種忙碌相比於昨天,卻多了一種厚重感,因為街上再也看不到穿著薄外套的行人,大家都換上了棉襖和羽絨服,而環衛工人的垃圾車裡,也堆了滿滿一車落葉,風一吹,表層的落葉又隨風飛回了街道上,以至於不得不回頭重新掃一遍,可是寒風不斷,儘管他們已經很盡責,可還是給了我一種顧此失彼的感覺。

  我覺得,這個時候的他們一定很需要一輛封閉式的垃圾車,正如這個急需改變的世界一樣。

  ……

  冷,真的很冷!我搓了搓手,打開了屋子裡的空調,然後又開始翻箱倒櫃,想找一件厚實的衣服,來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寒冷。

  留在這個屋子裡的衣服,都是當初我和貝娜來上海時帶過來的,那時候還是盛夏,所以剩下這為數不多的幾件,都是短袖短褲,我不禁有些惆悵。

  就在我想著要去樓下的商場買幾件厚衣服應付的時候,忽然在柜子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還沒有拆封的盒子,我依稀記得在貝娜不告而別的前一天和我說過,幫我買了衣服,讓我在降溫的時候記得穿。

  我將盒子從這不顯眼的角落裡拿了出來,我撕掉了盒子上的塑料膜,盒子裡面裝的是一件薄款的羽絨服,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以為會是一件適合秋天穿的厚外套,可貝娜卻提前為我想到了冬天……

  這又是一個被我忽略掉的情分,我心裡不禁五味雜陳,然後不自覺便想起了我們在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

  我是能在那些日子裡感受到幸福的,我們住在海邊的別墅里,養了一條叫魚乾的狗,我們會自己買菜做飯,打掃屋子,在院子裡種上各種植被,看上去,也是一個像模像樣的小家庭。

  可是,我們卻未能將這樣的生活維持太久,在貝娜她爸被調查的那天開始,一切都就改變了,那套別墅已經被查封,魚乾也死於意外,這些消失,難免會讓我產生一種時過境遷的傷感,於是,看著貝娜給我買的這件羽絨服,反而顯得更加真實和可貴。

  ……

  換上了羽絨服,我再次站在落地窗前,已經感覺不到之前的那種寒意,繼而心境也發生了些許變化,我暫時放下了對貝娜的怨氣,開始以一種更公正的心態去回憶我和貝娜之間的點點滴滴。

  從財富的角度來看,在我和貝娜認識以後,我們之間發生了很大的反轉,最初,我只是一個一窮二白的打工人,而她是活在父母羽翼下的千金小姐,她把自己能給的熱情和關愛都給了我,特別是在金錢上,恨不能她的就是我的;後來,她爸出事了,家道中落,而我通過一系列的運作,迅速實現了財務自由,可是,我卻沒能在命運發生反轉的時候,像當初她對我那樣去對她。

  我們之間似乎從來都沒有平等過,我的心裡多少覺得內疚,這種內疚,又讓我自問:是不是應該再多給她一點耐心?

  一旦可可和公司能擺脫這個危機,我可真的是要向趙汗青動刀子的,趙汗青是她現在的丈夫,錄音又是從她手上流出去的,就算她不是主謀,協同作案的罪名也是跑不掉的。

  ……

  就在我恍恍惚惚想著這些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我按滅了手上的香菸,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這個電話是米高打來的。

  他的精神不錯,說話的語速都比平時要快了很多,他對我說道:「你得把下午的時間空出來,我要給你引薦一個人。」

  「行,多嘴問一句,你這是要給我引薦誰?」

  「是一個你們做傳媒公司必須要認識的人。」

  米高在電話里說的隱晦,但我還是瞬間會意了,不禁也重視了起來,我向他問道:「我需要準備點兒什麼嗎?」

  「純粹幫忙,不用把關係搞的那麼複雜。」

  「好。」

  ……

  我知道米高的用意是什麼,所以在結束了和他的通話之後,我便開始著手為可可寫起了稿子,讀稿子其實是很沒有誠意的表現,但我實在是不信任可可臨場發揮的能力,在我看來,她是一個不善於在言語上拿捏分寸的人,所以才會形成這次的危機。

  在寫這份稿子的時候,我是真的把感情帶進去了,我想讓大眾知道,一個草根,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煎熬和磨難,才進化成為全行業矚目的帶貨一姐……

  我更想讓大眾知道,她也是個受害者,有些事情她雖然是真的做了,但也是迫於生計;為了讓這段自白更有說服力,我還特地加入了無人區的情節,真實還原了我們在無人區那一段驚心動魄的經歷;要說,這真的是可可一生之中最寶貴的經歷,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段經歷,她才有足夠的底氣說自己是一個可以改過自新,並有崇高追求的女人。

  我也因此而底氣十足,當我把這段經歷用文字的形式表達出來後,我覺得這件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

  ……

  下午的時候,我跟米高在之前經常光臨的那個茶舍見了面,落座後,我們也沒有急於聊正事,因為要見面的人還得等半個小時才能到。

  沏好茶後,我先開口對他說道:「我特別想知道你現在是什麼心情,能分享一下嗎?」

  之前我認識的米高,是一個不會輕易露出笑臉的人,但今天不一樣,從見面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臉上就一直掛著微笑,這種微笑,就像陽光灑在了向日葵上,充滿了活力和希望。

  他以茶代酒,跟我碰了一個之後,回道:「沒辦法形容現在的心情,一直到現在,我都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我竟然有兒子了,而且那麼可愛,那麼聰明……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他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延續……」稍稍停了停,他又說道:「這麼和你說吧,當我和糊塗確認了父子關係之後,就算現在讓我去面對死亡,我也覺得毫無畏懼,沒有遺憾……他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讓我的人生突然就變得有了意義!」

  我點了點,不禁心生羨慕,到了這個年紀的我,也很想有這樣一種經歷,但是,我沒有把這種羨慕之情對著米高表現出來,我跟他不一樣,我還有很多懸而未決的事情沒有處理好,所以,此時的我,並沒有資格去追求這種極致的享受……至少,在這之前,我要知道茶小清的下落,如果我們就此徹底失聯,那這種幻想,根本就沒有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