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葉芷在孩子這件事情上還是帶著一種迴避的心態,她拿起手機看了看,然後便起身向包間外面走去,既然她選擇了迴避,我們自然也不知道這個孫老師打電話給她是為了什麼事情,我估計是糊塗又惹是生非了,他沒有爸爸的事,別人是說不得的,可是那些和他一樣年紀的孩子,根本不會管這些,所以,衝突的風險就一直存在;除非有一天,他把這些孩子全部給打服了,自己做了老大,否則就不可能完全杜絕……話說回來,等他真的做了老大,就會形成小團體,挑戰老師的權威,更不會遭老師喜歡,很多不良少年就是這麼一步步形成的……
可惜這些,我只能想在心裡,我沒法和米高說,因為作為外人,我沒有辦法替葉芷做決定,除非葉芷自己想通了。
……
在葉芷出去接電話的這段時間,我們誰都沒有說話,米高看著我,我也看著他,漸漸腦子裡就浮現出了糊塗在學校和人打架的畫面,他們揪頭髮、互相吐口水,甚是滑稽……
再想想,他是個男孩子,應該不會用這麼下流的招數,必然是重拳出擊,可別真的打出什麼毛病來才好!
作為他的乾爸,我也算是操碎心了,可是他的親爸看上去卻是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他和我對視了片刻,便轉移視線看向了窗外,然後點了一支煙,看上去心事重重,卻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
糊塗惹的事情應該不小,葉芷在外面足足談了有十分鐘才回來,回來後便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對我說道:「我有點事情,得先走了,你剛剛給我的方案,我大致能接受,晚上有空的話,我們再電話溝通一次……」
「好,你先忙。」
我的話音剛落,可可也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說是要跟葉芷一起,於是,包廂里又只剩下了我和米高這兩桿煙槍。
我們有一個共性,都會在沒有話題可說的空隙間點一支香菸,不僅僅是為了消遣,至少我會在抽菸的時候想很多事情,所以,我很少在別人面前說錯話。
片刻之後,米高先按滅了手上的煙,帶著些許感慨對我說道:「我剛剛說,我們三年沒見了,她也沒有察覺到什麼,那一次酒會上,她應該也看見我了……其實,如果從大理開始算,我們已經整整四年半沒有見過面了……」
「你的意思是說,離開大理以後,你們在上海也見過一次,那是三年前的事情?」
「嗯,那是他們集團年會的時候組織的酒會,我收到了一張邀請卡,思前想後,我還是去了……當時,她在台上演講,我在台下看著她,內心洶湧澎湃……我很想和她說話,控制不住的那種……」
「可事實是,你連那天她有沒有看見你,都不能確定。」
米高重重吸了一口煙,然後面露苦澀之色,卻又笑著對我說道:「也就是在那天,我知道她已經有了孩子,聽說是個小男孩……所以,何必再打擾呢……人不能一輩子都活在回憶中,我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那天,離開年會現場之後,我找了一個燒烤攤,喝了很多……人是會頓悟的,特別是在你喝多的時候……我放眼看去,城市燈火閃爍,好像所有人都在往那片最亮的地方走去,人和昆蟲一樣,喜歡光,喜歡火,我喝暈了,看著那些此起彼伏的人,就像看到了無數隻飛蛾,那些有光的地方,是一個個火堆……當時,我就在想,人都太傻了,受困於七情六慾……為什麼就不能喜歡黑暗,去追逐黑暗呢?……說不定這個被人唾棄的世界裡,也有很多未知的快感……從那天之後……」
米高沒有再說下去,他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又眯著眼睛看向了窗外……
我接著他的話說道:「從那天之後,你在情感上就墮落了,你開始流連於夜場,而且還和裡面的女人交往。」
米高看著我,有些吃驚,如果我告訴他,我認識6號,他應該會更加吃驚,但我不至於在這個場合說到6號,他從來沒有真正愛過6號,他只是把6號當成了汪曉的姐姐,才會對6號極其大方,什麼都願意給,可6號終究是6號,這個世界上更沒有一個人能完美的代替另一個人,於是,6號也成了受害者……受害者這個詞,也是我心裡的一個魔咒,所以,我不會跟他聊起6號這個女人,就單純當做是一場巧遇吧。
米高自己似乎也不願意提起那段過往,他只是點了點頭,隨後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最後,還是我開了口,我正色對他說道:「有一件事情,知道的人都很困惑,但答案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你能告訴我,當時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嗎?」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那一年,你們和曹金波對峙,雖然最後成功脫險了,但是有一塊落石從天而降,在那個特別危險的時候,你選擇的是楊思思,放棄的是葉芷……我特別想知道,你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也就是從那次開始,你們之間的心態都發生了變化,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真正釋懷,或者說,只是看上去釋懷了。」
米高按滅了手上的香菸,這一次,他迴避了我的目光,並陷入到了一種失神的狀態中,對他來說,這應該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記憶了,也是他和楊思思以及葉芷三個人之間的轉折點……這次,他也許不會和我說,因為我覺得他自己還沒有徹底釋懷。
就在我已經放棄追尋答案的時候,他卻開了口,他的聲音很低沉:「那是一個非常本能的選擇,在我心中,思思是一個非常需要保護的女孩,她敏感又脆弱……葉芷不一樣,我覺得她能承受一切……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那種心情,那一刻,我完全忽略了那是一塊石頭,是能砸死人的……」
我還真的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因為我生命中遇到的女人,都是要強的,沒有遇到那種敏感又脆弱的,即便貝娜,也不是真的脆弱,真正脆弱的人,遇到挫折的時候,會被打垮,但貝娜卻換了一種人格,而且這種人格是帶有攻擊性的,這不是脆弱的表現,她只是愛哭,哭不代表脆弱。
因為回想了生命里的那些女人,所以,我在經歷了短暫的沉默之後,才又開口對米高說道:「那我再換一種方式問你,假如你能意識到那塊石頭是可以砸死人的,你會選擇楊思思還是葉芷。」
當我把這個直擊靈魂的問題拋出來之後,我的目光便一直放在了米高的身上,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難回答的問題,我想看看他會不會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