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張的心情壞透了，他掐滅了手上的煙，然後又續了一支，這已經是我們見面後，他抽的第三根煙了；實際上，他大可不必這麼憂慮，因為這件事情從發生到現在也就兩個星期，他應該對魏如先有點耐心，更應該托能靠近魏如先的人打聽、打聽，他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
這個項目對於大老張來說，是身家性命，但對魏如先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多半是還沒能騰出精力去管這麼一件事情，而那些把大老張踢出局的人，肯定也不知道魏如先從大老張這裡得到了什麼好處，否則，他們沒有膽量在太歲頭上動土。
這是我的判斷，但大老張關心則亂，所以，他就不能用相對平和的心態去琢磨這件事情。
……
我將大老張剛點上的這支煙從他手上抽了出來，然後按滅在菸灰缸里對他說道：「你也不用太操心了，我先幫你打聽著，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最後實在解決不了，銀行那筆錢我幫你墊上，等你周轉過來了，你再還給我，我不跟你要利息。」
「真的假的？這個時候可不能拿我開玩笑。」
「真的。」
大老張仰頭靠在椅背上，長長舒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握住我的手，連連說道：「夠意思，餘味，你是真的夠意思！……所以，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是要行善積德……我要不是當時對你心存善念，絕對沒有你今天的投桃報李，從現在開始，你也別叫我張總了，以後我們就以兄弟相稱，咱倆擰成一股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管這個世道有多險惡，咱們都不用怕……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你就是我的兄弟，是我的親人。」
大老張這麼說話的樣子，多少顯得有些神經質，有些虛偽，但我還是笑了笑，回道：「對，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親人，真是親人，救了我的命了！」
……
離開車行，我和可可繼續駕車往機場行駛著，我很專注，一直目視前方，直到可可喊了我一聲，我才轉頭看著他。
她一臉鄙夷之色，又對我說道：「剛剛你和大老張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什麼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都快把我噁心死了！……你倆好歹在一起共事了那麼多年，用得著那麼虛偽嗎？」
「虛偽嗎？……我不覺得，如果有人能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我一把，我也想和他做兄弟。」說完，我用一種極其嚴肅的目光看著可可，又問道：「你還聽到什麼了，你不是去洗手間了嗎？」
「我根本就沒有去洗手間，我就貓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不該聽見的都聽見了……雖然，我覺得大老張挺虛偽的，但他信任你也是真的，他竟然連自己行賄的事情都跟你說了，這不等於自己將把柄送到你手上了嘛。」
「信任談不上，他是真的急了……」
「那你真的打算幫他收拾這個爛攤子嗎？」
「如果他真的被這件事情逼得走投無路了，我會幫他……但這是小概率的事情，我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資產，但區區一千多萬，還不至於要了他的命……你放心吧，如果到最後真的需要我借這筆錢給他，一定會讓他用資產做抵押的。」
「反正你手上的錢不要亂揮霍，我們也要考慮自己的未來了……誰知道這次會是什麼結果，如果操作不當的話，公司可能說倒就倒了……」稍稍停了停，可可又用很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真的覺得有點對不起葉芷，她因為信任，才投了這麼多錢，可是我卻沒有一個清白的過去，來捍衛這份來之不易的事業……你說，她作為最大的投資人，會支持我們的這個決定嗎？」
「不知道，先和她談談吧……」
這是可可最關心的事情，她又追著問道：「以你對她的了解，你覺得她會支持嗎？……反正都是閒聊，你就別說的那麼模稜兩可了吧。」
這次，我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回道：「如果有五成的把握，我覺得她都會支持的……她不是一個保守的人。」
「我也是這麼想的，她是我見過最有魄力的一個女人！」
「嗯。」
「做最壞的打算，如果這次我身敗名裂了，以後該怎麼辦？」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過了很久，才開口回道：「這我真的不知道了，你是這個行業的一個奇蹟，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去複製……但這個行業一定會出現下一個你的，或早或晚。」
「如果我們失敗了，我們就用全部的資源去賭甜甜，她現在的勢頭很好，我覺得她是最有希望取代我的那個人。」
「她也不行，她沒有你身上的那種欲望，說是欲望，也是天賦……她的上限，最多就是眾多類別裡面的一個大網紅。」
「這就是絕望的感覺吧，明明知道我們這群人會有一個非常耀眼的未來，可偏偏就有這麼一件事情，像只攔路虎，讓我們進退兩難。」
可可是真的傷感了，她在說完這句話後，便轉頭看向了車窗外，車窗外的景色很單調，就是兩排路燈和一些工業建築，她卻對著這些入了神……
……
到了機場，簡單吃了個晚餐，我和可可便到了候機大廳；此時，正是旅遊的淡季，即便我們要乘坐的飛機是去往上海這座國際大都市，登機口的這片區域也只有寥寥幾人。
我和可可坐在靠近登機口的地方，我只是對著外面恍惚了一會兒，便有了倦意，然後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是被手機震動的聲音吵醒的，我感覺有重量壓著我，睜開眼睛看了看，是可可靠在我肩上睡著了，我將她扶正，然後才將手機從口袋裡拿了出來，這個電話是大老張打來的。
接通後，我問道：「怎麼了，張總？」
「說好了喊哥，怎麼還叫張總呢！」
我倒有心喊他一聲「張哥」，可是到了嘴邊，卻怎麼都開不了口了，或許是因為我骨子裡是清高的，我不想這種關係的轉變是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我更不想借著金錢的威力去俯視大老張，在我心中，他就是一個領路人，如果我真的和他稱兄道弟了，我人生的道路上，就會少了一盞燈。
大老張也不是真的在意這種兄弟關係，在我想著該怎麼回復他的時候，他又開口用一種很是興奮的語氣對我說道：「事情解決了，魏如先剛剛給我打了電話，說那一千五百萬明天就會到我帳上……而且，我送給他的那套房子也準備退還給我。」
我笑了笑，回道：「事情解決了就好，你就是太心急了！」
「要是換你，你能不心急嗎？」
「我肯定也上火，不過看他的意思，是急著要和你撇清關係的節奏啊？」
「撇清了也好，跟著這樣的人混飯吃，就算最後吃到口了，也是吃的提心弔膽……這次，我是真的吸取教訓了！」稍稍停了停，大老張又用很嚴肅的語氣對我說道：「這事兒你就爛在肚子裡吧，跟誰都別提，小心惹禍上身。」
「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大老張在一陣沉吟之後，又用很誠懇的語氣對我說道：「總之，還是得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只有你站出來跟我說了一句暖心的話……這個人情我記在心裡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和我說。」
「不會跟你客氣的。」
「那就先這樣，回頭有空再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