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老余那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老余正在廚房裡忙活著,而紅燒肉的味道就這麼隨風從破舊的廚房裡飄了出來,可正因為破舊又香氣四溢,才算是原汁原味的家常菜,我很久都沒有吃過家常菜了,所以,這也是我會跑了半個城市來老余這裡的重要原因。
老余發現我站在他身後,樂呵呵的對我說道:「你先坐會兒,我這紅燒肉收個汁,就能開飯了。」
我搬了一張小板凳在廚房門口坐了下來,我習慣性點了一支煙,然後又眯眼看了看正掛在兩棟高樓之間的夕陽,更覺得這兒就是這座城市少有的城鄉結合處,這裡真的是太破舊了,每次,我都得把車停在很遠的地方,只能從狹小的巷子裡走進來。
偏偏,老余就是喜歡這裡,他不止一次和我說過,這裡就是他的天堂,因為只要他躲在這裡,他和我媽之間就是太平的,而我媽也懶得把手伸這麼遠;除此之外,這附近還有一條能釣魚的河,他一般只是飯前忙一忙,所以,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讓他去實現自己的愛好,那這裡對他來說,可不就是天堂嘛。
來到老余的天堂,聽著老余哼著小曲兒,聞著紅燒肉的味道,我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舒適過了,只可惜,茶小清去了省城,要不然我們真的可以一起在這裡吃個晚飯。
老余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廚子,他願意做家常菜,那絕對代表著家常菜的最高水準。
……
片刻之後,老余便解開圍裙,端著紅燒肉走出了廚房,除了紅燒肉之外,還有他秘制的泡椒花生米,以及一個涼拌豆腐,既然有了涼菜,那喝酒肯定是必不可少的;老余又折回廚房,從裡面拿出了一瓶茅台酒。
這酒還是我們上次喝剩下的,老余在瓶口裹了一層保鮮膜,看樣子一直都沒捨得喝。
他一邊倒酒,一邊嘆息著對我說道:「以後沒人再送我這麼好的酒了,這是最後半瓶,今天咱倆喝了吧。」
老余話裡有話,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半晌才避重就輕的回道:「你要是喜歡,我明天給你買一箱,讓你喝個夠。」
「你是我兒子,你那可不叫送,你那叫孝敬……送和孝敬是不一樣的,有人送,最起碼說明我身邊還有這麼一兩個能深交又有錢的朋友……你爸我這輩子,受盡了別人的白眼,最缺的就是這種有錢還不會看不起我的朋友。」
我沉默,沉默是因為知道他和貝娜她爸確實有朋友的感情,貝娜她爸沒出事之前,去哪裡玩,都會帶著他,他也跟在後面見了不少世面,這對他的人生算是一種極大的彌補,所以,他對貝娜她爸是真的走心了。
在我的沉默中,老余端起了自己的杯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看上去是有點滑稽,但卻戳中了我的痛點,我也很想讓貝娜她爸出來和他繼續做朋友,可是就現在的局勢來看,我真的有心無力。
我的心情又低沉了下去,然後順勢端起杯子,將裡面的酒一飲而盡,老余心疼的不行,他按住我的手,連連讓我喝慢點,說什麼好酒要細品……
……
見我不說話,老余又自己主動找話題,他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然後對我說道:「你幫我看看,我這手機這兩天怎麼這麼卡,連抖音都刷不了了!」
我接過他的手機看了看,然後回道:「你這手機內存都用完了,肯定會卡,待會兒吃完飯,我帶你去商場買個新的吧。」
「那我吃快點,晚了商場就關門了……」稍稍停了停,老余又對我說道:「你給我買一個華為新出的那款手機吧,現在愛國的人都用華為,那可是民族品牌,是咱們國家復興的象徵。」
「買個手機你也能這麼貧嘴!」
「我這可不是貧嘴,你們這代人沒有家國情懷,我們那代人可是真的有,你就給我買華為,聽見沒。」
「聽見了,咱也不管什麼型號了,直接一步到位,給你買最貴的。」
老余咧著嘴笑了笑,也不管這酒要細品了,他一仰頭也喝掉了一整杯,然後繼續跟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他說他正在為余磊和趙琳的事情頭疼著,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趙琳這回頭草吃的不厚道,但余磊就像中了邪似的,放著潘甜甜和孩子不要,還在醫院像個孝子似的伺候著趙琳的爸爸,還連帶著不讓我媽走,讓我媽留在那兒做飯洗衣服。
這是老余的原話,我不會說這麼損的話,因為我也經歷過愛情,我知道一份刻骨銘心的愛情於一個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何況,誰也不能代替余磊去品味他和趙琳在一起的這六年,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只有餘磊自己最清楚;或許,在他人生失意的這段日子裡,沒有潘甜甜的出現,趙琳改過自新,他和趙琳之間也算是破鏡重圓,修成正果,但偏偏就有潘甜甜這樣一個女人出現了,於是,痛苦不請自來……
我知道余磊現在肯定也不好受,而潘甜甜更痛苦,畢竟她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所以說,女人還是要適當的學會保護自己,像余磊這樣的,在沒有結婚之前,真不能輕易把自己的身體交出去,但換個角度來看,潘甜甜這樣的女人,向來沒緋聞,也沒有在感情里千錘百鍊過,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余磊,只能證明她是真的動了心,甚至想過要嫁給余磊……
……
就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忽然巷子裡走來了一個送外賣的小哥,起初沒在意,但想起來這巷子裡根本沒有其他住戶,才心生疑惑……
不想,這個外賣小哥最後停在了我和老余的餐桌旁,然後從裡面拿出了一大包東西放在了我們的桌子上,臨走前,還不忘和老余要個五星好評,明顯就是老余點的外賣。
我看著外賣小哥離去的背影,向老余問道:「我們就兩個人,你怎麼還點上外賣了,這麼多東西,能吃完嗎?」
老餘一邊拆東西,一邊對我說道:「誰說就我們兩個人了,我看看時間,也該來了。」
我下意識往巷子那邊看去,沒看到人,卻聽見了一陣下課鈴聲……
我看著老余,老余往學校里看了一眼,我瞬間就明白了那個同樣被老余邀請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