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貝娜對她爸說的這番話，我心裡是五味雜陳，我發現了一個很微妙的現象，自從她家裡出事後，她就不願意再和我表達內心的情感，她特別克制，克制到我就好像是個外人似的，可是放眼看去，她身邊能依賴的人明明只剩下我一個，為什麼反而在這個時候選擇疏遠我呢？
如果是怕拖累我，那她給我的愛，實在是給的太深沉了；這就是我覺得五味雜陳的原因，如果沒有茶小清，也許我真的會很享受和貝娜在一起的感覺，可是人生沒有如果，茶小清就像一個標杆立在我心中，在她之後，無論什麼樣的女人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都覺得那不是能燃燒起來的火焰，這種火焰會為生命注入一股活力，我會因此而感覺自己沒有甘於平庸，沒有向命運低頭。
……
這麼恍惚了一下之後，我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貝娜和她爸的對話上，一陣沉默之後，她爸終於開口說道：「娜娜，爸爸也想回去，但是現在還不能回，因為爸爸的事情牽扯到的人太多……我不方便在電話里和你說太多，以後我也不能再這麼頻繁的和你們聯繫了，你照顧好自己……給你的那筆錢，你省著點花，不能再像以前那麼大手大腳，爸這次……可能真的翻不了身了。」
貝娜已經極力在克制，但是她只能讓自己不發出聲音，眼淚卻止不住，直到她爸掛了電話，她才趴在車子的中控台上一陣痛哭。
以前，我還不明白，現在我終於懂了終日以淚洗面，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而且這種不幸的事情就發生在我的身邊，不管我們是不是願意正視，家破都已經是無可更改的事實，不僅家破，還被別人狠狠落井下石了，這叫貝娜如何去承受？
……
回到公司，一天沒見人影的可可終於回來了，她一回來，就召集全公司的人開了一個會；去會議室之前，我又安撫了貝娜的情緒，讓她在我辦公室好好休息一會兒，直到我親眼看見她躺在沙發上，我才離開……
這次會議是可可親自主持的，她做了一段很長的發言，重點就是講了公司未來的發展規劃，大致跟我之前和她說的一樣，這算是她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認可了我的方案。
這我也就放心了，就算以後我會離開公司，只要她沿著這個計劃去做，她在直播帶貨界第一人的位置，將永遠沒有人能夠撼動；說不定，當雄厚的資金進入公司後，再加上她本身的品牌影響力，真的有可能做成一個可以挑戰傳統電商的新型電商平台，到時候，她就可以徹底摘掉女網紅的標籤，成為一個萬人敬仰的女企業家。
她是我身邊為數不多可以活得動力十足的人，看著她，我那壓抑的情緒才稍稍得到緩解……
……
可可將我留在了會議室，其他人都散了，我也就沒那麼拘束，我點了一支煙，眯眼吸了一口之後，向她問道：「把我單獨留下來，是要說什麼事情嗎？」
「我剛剛看見貝娜在你辦公室了。」
「嗯，她這兩天一直沒有好好睡覺，我讓她在我辦公室休息了。」
可可點了點頭，又試探著問道：「她情緒還好嗎？」
「一陣一陣的，只要想起她家裡的事情，她整個人的狀態就不行了……也不知道要持續多長時間。」
「聽說她把你的電腦都給摔了？」
我有點不高興了，於是皺起眉頭對她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能不能別這麼八卦！」
「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啊，我就是想說……如果她情緒真的這麼差的話，你暫時最好還是不要和她在一起，你自己本身就有嚴重的抑鬱症，她的情緒會把你帶進溝里的……」
「你說的算人話嗎？這個時候我不管她，誰管她？……你還不如不解釋。」
「我管啊，我花錢雇一個心理醫生陪著她，只要是對你有利的事情，我真的不怕花錢，我可以雇全上海最好的心理醫生，你要是還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再雇一個照顧她生活起居的保姆。」
「你別扯淡了，她這個時候需要的是親情，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說清楚了，到底是親情還是愛情？」
我覺得可可簡直不可理喻，甚至覺得她也是落井下石的那一個，她曾經因為一塊表和貝娜鬧過矛盾，所以話里話外都有看貝娜笑話的意思，貝娜怎麼就淪落到需要心理醫生去看護了？
這種想法，很快就表現到了我的臉上，我瞪著可可，怒道：「你不要再問我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了，我覺得該去看心理醫生的是你，因為你在我面前表現的太過於睚眥必報……貝娜之前是和你有過一點矛盾，但是你能不能分清楚時間和場合？」
可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半晌，她指著自己向我問道：「你說我睚眥必報？」
「這間辦公室除了你和我，難道還有其他人？」
可可搖頭嘆息，隨後也點上了一支女士香菸，她在吸了好幾口之後，才開口對我說道：「找心理醫生陪她，不是說她有心理疾病，而是她需要在這個時候做心理疏導……我怕她把身上的負能量傳給你，你和正常人不一樣，你容易在這個時候鑽牛角尖……餘味，不管你怎麼看我，我都得和你說一句實話，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也會這麼對自己，我會想方設法的去消除自己身上的負能量，我怕這些壓力會把你壓垮……怕你去了無人區就再也不會回來……我心裡不是不知道，你身邊的女人眾多，你最不喜歡的就是我，因為我的身上有污點，因為我拿走了本該屬於唐果的一切……所以，在跟你相處的時候，我都特別自卑，特別小心翼翼，我不敢在你面前過分的表達自己，我只能默默地……算了，不說了……你要是懂這些，你就不會這麼對我了，我這輩子怕是都不可能走到你心裡去了！」
說完，可可便不再看著我，她拿起桌子上的簽字筆，看上去是在把玩，但卻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有事可做，不至於因為說了這番心裡話，沒有得到我的回應，而尷尬。
短暫的沉默之後，我終於開口對她說道：「你真的覺得我對你不好嗎？」
「看上去是很好，但是我心裡明白，你對我的好，是一種延續，你把我當成唐果了，你只是想在我身上去彌補對她的遺憾……如果沒有這個心結，作為朋友，你對我已經很好了……是我不滿足，我不想做唐果的影子，我就是可可，比唐果更好，比唐果更值得你去用心。」
我不言語，可可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半晌，她又帶著些許感慨向我問道：「餘味，同樣的機會，同樣的資源，如果給唐果，你真的覺得她會達到我現在的高度嗎？……她達不到，她是學院派出身，她自持身份，根本就沒有我那麼豁得出去，別的不說，讓她帶貨去賣男士內褲，她就做不到……在直播間，她也沒有我那麼會製造氣氛，這種能力是天生的，她真的不行，就像我永遠沒有機會去複製她唱歌的能力一樣，我們誰都不能真正取代對方……所以，在創業這條路上，我們才是最好的夥伴，我們就是一對沒有名分的夫妻，因為我們的默契無人能及。」
我這才抬起頭看著可可，她看上去不動聲色，但表情里卻藏著一絲苦澀，她渴望得到我的認同，但心裡又不相信我會認同她。
「是，我承認，同樣的機會，同樣的資源給唐果，她也未必能達到你今天的成就，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合作夥伴……」
可可一臉喜色，她又趕忙對我說道：「不要有但是，不要有轉折……我等你這句話，已經等很久了，對我來說，能成為你事業上最好的夥伴，也是一種安慰……餘味，我對貝娜真的沒有惡意……我就是覺得，你自己從來沒有開心過，還要為別人難過，你真的太苦了，我不忍心見到你這樣，所以，我才會說了那些話……我不亂說話了，還是用實際行動支持你們吧……這是我在外灘附近的房子，你帶著貝娜去住吧，晚上可以看見外灘的全部夜景，她也就不會那麼壓抑了。」
「你什麼時候在外灘買的房？那邊的均價快二十萬了吧！」
「十六萬，不到二十萬，秉著早買早享受的原則，我貸款買的，差不多有２００個平方，你和貝娜兩個人住足夠了。」
「做網紅真賺錢！」
在我這麼感嘆著的時候，可可已經把房子的鑰匙遞到了我面前，我也希望能有一個好的居住環境來調節貝娜的情緒，所以就沒有拒絕。
我的接受，讓可可感到很開心，末了，她又補了一句「想住多久住多久。」
這種奉獻，使得我在某個剎那恍惚了一下，也許，真的像她說的那樣，我們就是一對沒有名分的夫妻，這輩子，我不會再有這麼大的機遇，去培養出第二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