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躺下之後,貝娜也躺在了她的床上,我本有心和她閒聊幾句,但是她聊天的欲望卻不高,我說一句話,她都心不在焉的回應著,這讓我有些不習慣,因為在沒有發生這件事情之前,她真的是對我無話不說,大到關於未來的計劃,小到買了一件自己喜歡的衣服。
……
次日一早,我便和貝娜坐飛機回了上海,我沒有急著約那個叫王文夫的人見面,我先去公司處理了一下這幾天積攢下來的工作,我把貝娜也帶到了公司,可可不在,便借用可可的辦公室讓她休息了。
中間,貝娜跑過來找過我一次,她讓我把王文夫的電話號碼給她,她要去自己去找他要錢,我當然沒有同意,我只是想把她帶到上海,方便自己在不耽誤工作的前提下,又能充分的照顧到她,我甚至不想讓她去要錢,因為這筆錢很敏感,我也弄不清楚在法律上到底算不算有問題。
基於這種想法,我對她說道:「我剛剛看了一下地圖,你爸讓我們去找的那個人,在上海非常偏的區,過去的話很不方便,要不咱們明天再去吧,這舟車勞頓的,你先好好休息一天。」
「我舟車勞頓,難道你就不舟車勞頓了嗎?……你不是一樣在工作。」
「工作和你那個完全就是兩碼事情,那筆錢,早兩天晚兩天也沒什麼影響……你等等我吧,等我哪天有空了,我陪你一起去,你一個人去,我也不放心。」
貝娜面色不悅,她在一陣沉吟之後,用很重的語氣對我說道:「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用這個做藉口,故意把我騙到上海,其實,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想帶我去要這筆錢。」
我看著貝娜,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去接她的話,因為我心裡確實就是這麼想的,如果她想用錢的話,我完全可以滿足她,包括後面請律師的費用,以及其他一切開支。
我的沉默,激怒了貝娜,她先是冷眼看著我,然後又用讓我感到極其陌生的語氣說道:「我們家的事情你可以不用心,甚至可以不用管,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妨礙我去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我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你自己想想,那可是三百萬現金,一個書包都裝不下,你一個人怎麼可能拿的回來,而且你自己打車也不安全……你等等我吧,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我就陪你一起去。」
「我一秒鐘都等不了,要不你讓我自己去,要不你現在就陪我去。」
「別鬧了娜娜,我這就用微信給你轉兩萬塊錢,你先用著,王文夫那邊,真的沒有必要那麼著急……」
說著,我便拿出手機,準備將錢轉給貝娜,就在我輸入支付密碼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噗通」一聲巨響,公司里所有正沉浸在工作中的人,都因為這個聲音嚇了一跳,也包括我;我低頭看了看,是貝娜將我的筆記本電腦狠狠摔在了地上,零件就這麼散了一地……
這個電腦里有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關於成立「網紅經紀事業部」的方案,我還沒來得及拷貝,這個方案,我本打算今天交給劉霖的,好讓他能儘快接手我的工作,貝娜這麼一摔,這件事情又得延後幾天,這可是事關公司利益和戰略的大事……我心裡不免有火……但是考慮到貝娜的心情,我硬生生忍住了。
我迎著一眾看著我的目光,將摔壞的電腦撿了起來,這時,貝娜又冷聲對我說道:「電話號碼給我,我自己去。」
「我說了你一個人拿不了那麼多現金……」
「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管。」
「你的事情,我不管誰管?」我一邊說,一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不,現在該冷靜的人是貝娜,她又想摔我辦公桌上的東西。
我一把捏住她的手腕,雖然憤怒,但依舊壓低了聲音,對她說道:「你能不能冷靜一點?我承認,我是不想讓你現在去找王文夫,因為我現在還沒有弄清楚,這筆錢到底有沒有法律上的風險,至少要確定那筆錢沒有問題,你不會受到牽連,我才能帶你去……你明白我的用心嗎?」
「我不明白,那是我爸的錢,我為什麼不能拿回來?!」
「你們家之前的房子,也都是你爸的資產,為什麼現在都被查封了?」
「是他們不講道理……我爸是被冤枉的……」
貝娜掩面低泣,並一直重複著「我爸是被冤枉的」這句話……看著她這個樣子,我心裡再也生不出要責怪她的想法,我不想讓她在這個時候覺得,連我也是靠不住的,於是在一陣沉吟之後,終於開口對她說道:「我帶你去找他,就現在。」
……
我跟公司同事借了一輛能在市內通行的汽車,然後帶著貝娜一路向王文夫的住處駛去,一路上,我也沒有想太多,貝娜她爸既然說過於這個王文夫有救命之恩,而且又那麼信任他,我們想要,那肯定是能要回來的。
這一路,我和貝娜幾乎沒有什麼溝通,不,不僅僅是這一路,從昨天開始,她就已經處於一種不願與我溝通的狀態中,若是放在從前,這是根本就不可能出現的狀況,我已經很努力的在我們之間找話題,可是除了這筆錢的事情,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不接我的話。
我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般迫切想去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很擔心這種不溝通,也是一種精神疾病的前兆,被生活折磨,我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本身就不夠堅強的她。
……
儘管我已經刻意避開了上下班的高峰期,可是到達目的地還是足足用了我們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足見上海之大。
王文夫住的這個小區,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麼說吧,如果上海市中心的房價可以賣到十萬塊錢一個平方,那他住的這個小區,一萬塊錢每平方就能入手,這裡雖然名義上為上海,但已經是一個邊緣到不能更邊緣的地帶,而且小區還是老破小的典型,可能一萬塊錢每平方的價格,都是我往高處說了。
王文夫住在六樓,沒有電梯,我和貝娜就這麼爬了上去,王文夫給我們開了門,他先是招呼我們在沙發上坐下,又很熱情的給我們各自倒了一杯熱水,還從冰箱裡拿了些水果……
我看了看他,看上去很斯文一個人,這種斯文跟牆上掛著的那些獎狀很契合,原來他和貝娜一樣,也是從事教育行業的,牆上這些獎狀,都是對他教書生涯的肯定……這個人,人品一定不會差,我如此想著。
王文夫這麼忙了一陣後,也在我和貝娜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對貝娜說道:「一直都聽你爸說到你,但是我工作實在是太忙了,也沒有機會見面……本來準備今年暑假去廈門見見你們一家人,沒想到你們先來上海看我了……真的是太驚喜了!」稍稍停了停,他又向貝娜問道:「你爸他還好吧,身體怎麼樣?」
這句話問到了貝娜的痛處,貝娜當即又紅了眼睛,她看著王文夫,然後用一種幾乎是渴求的語氣說道:「我爸他出事了……王叔叔,我爸打電話說,他在你這裡放了三百萬現金,以防家裡不測,我這次來上海,就是為了跟您拿這筆錢的,您能給我嗎,越快越好。」
貝娜說完以後,我們一起將目光放在了王文夫的身上,他也確實表現的很關切,他說道:「你爸他出事了!……什麼時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