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烈日狠狠刺著站在航站樓門口的我和貝娜,我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她,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察覺到我的心情,她還是用那種聊家常的語氣對我說道:「你到了住的地方,一定要記得把紅燒肉放冰箱,這兩天的天氣實在是太熱了,肉食都很容易腐敗的。」
說完,她又帶著幾分懊悔對我說道:「你對吃的東西不上心,弄不好真的會忘,我就應該在保溫盒裡放一塊冰袋的,這樣就算你忘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壞……下次,一定要記住!」
我終於笑了笑,回道:「我又沒帶什麼行李,就一個包和這個袋子,肯定不會那麼容易忘掉的,到地方了,我順手就給放冰箱。」
「嗯,一定得記得,我忙活了一個上午,要是壞掉就太可惜了。」
我點了點頭,短暫的沉默之後,我開口對她說道:「我得走了,你在廈門要照顧好自己,還有魚乾,別給它吃那麼多的鮮肉,狗吃多了鮮肉會有攻擊性的。」
「知道了,以後不給它吃那麼多鮮肉。」
我沒有再多說什麼,我在又看了她一眼之後,便轉身往航站樓裡面走去……
「餘味……」
我轉身看著貝娜,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憂傷,雖然我不知道她要和我說什麼,但是心情也跟著她變得低沉了起來,就我們剛剛說的那些話,雖然和熱烈的情話無關,卻儼然像是一對已經在一起了很久的夫妻,我不確定自己對貝娜到底有沒有愛情,但親情一定是有的,所以,我見不得她不快樂。
沉吟了片刻,貝娜才開口向我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去無人區?」
「現在肯定去不了,等入了冬吧,入了冬,裡面的沙土才能被凍起來,會好走一些。」
「那還要很久。」
「嗯。」
「我沒有其他事情了,你趕緊去領登機牌吧。」
……
黃昏時分,我回到了上海,我沒有回住處,而是直接去了公司,我肩負著組建網紅經紀事業部的重任,這兩天一直在廈門,這件事情的進度又被落下了,我得趕緊把進度趕上去,組建當然是從招募成員開始,我去了一趟人事部,詢問了這兩天的面試情況後,又拿走了應聘者的資料,從中挑選了幾個感覺還不錯的,給他們打了電話,通知他們明天來公司,我準備親自對他們進行複試,然後從中選幾個心儀的人才。
等我忙完了這些事情,夜幕已經徹底籠罩了這座城市,抬手看了看時間,正好是晚上的八點半,因為晚上沒有直播任務,公司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這種孤獨,來的一點都不純粹,因為透過窗戶看去,形形色色的霓虹燈讓這座城市比白天的時候更加熱鬧和繁華,它和無人區不一樣,無人區是不存在這種對比的,在那裡,我的孤獨就和在荒原上奔跑的野狼一樣,它們的眼裡只有獵物,而我只要最純粹的孤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雖然身體孤獨了,可是眼睛裡卻是各種紙醉金迷,這種通過對比得來的孤獨,有著太多沾染,沾染了世俗氣,世俗有多少痛苦,這種孤獨就有多痛……
是的,當我動了要再去無人區的心思,我就開始試著解剖孤獨,並且分出了多個種類,如果我也如作家般才華橫溢,我一定會針對孤獨去寫一本書,然後送給每一個覺得孤獨的人,
在窗戶邊站了片刻後,我拉下窗簾,離開了公司,然後和路上那些腳步匆匆的行人一樣,飛快地融進了這座城市的繁華之中。
……
我在街邊找了一個做家常菜的餐館,點了幾個下酒菜之餘,又請老闆幫忙熱了熱貝娜給我做的紅燒肉。這種生活也不錯,一個人喝酒,一個人去感受這個世界,會忘了很多因為人際交往而帶來的煩惱。
一瓶啤酒下肚,我接到了吳懷給我打來的電話,雖然我們曾經在無人區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是因為後來各奔東西,沒有生活上的交集,我們私下的聯繫並不多,所以他給我打這個電話,肯定不是為了寒暄,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說。
我接通了他的電話,他向我問道:「你現在在哪兒呢?」
「上海。」
「想和你說件事情。」
「什麼事兒?」
「我們的劇組,後天準備動身去大羌塘無人區了,這就意味著,電影正式進入到了攝製階段……我現在在廈門,電影的第一個取景地就在廈門,想著你在廈門的話,明天一起吃個飯……咱們團隊裡的人,我已經都約過了,可可正好在廈門,其他人都在廈門定居,也好約,現在就差你一個……對了,我還約了茶小清,明天晚上她也會一起吃飯……」
稍稍停了停,吳懷又對我說道:「其實,我真的很希望能在出發之前,和曾經所有一起追夢的兄弟姐妹們聚一聚,也希望你們能為我送行,得到你們的支持,我覺得自己會更有信心做好這件事情。」
「你通知的有點晚了,我剛從廈門回上海……」
吳懷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怕花路費嗎?只要你回來,路費我給你報銷。」
「不是路費的事情,明天真的有工作安排了,我不是現在正幫著可可做事情嘛,最近著手組建網紅經紀事業部,下班之前,我剛和那些求職者打過電話,約了他們明天到公司複試,這件事情關係著大公司的信譽和形象,我是肯定不能失約的。」
吳懷沒有開口,我都能感覺到他的失望,而我不想回廈門的理由,這確實算一個,但除此之外,我也是真的不想去面對那些曾經的朋友們了,我只想一個人靜靜的過完去無人區之前的這段日子。
片刻之後,吳懷終於開了口,他用很遺憾的語氣對我說道:「成吧,你要實在不方便回來就算了。」
我沒有說抱歉的話,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抱歉的,於是,我又轉移了話題向他問道:「這個季節去無人區沒問題嗎?」
「沒什麼大問題,我們的目的不是為了穿越,所以不會深入到無人區最危險的地方,我們只打算在無人區最外層找幾個地方取景……」
稍稍停了停,吳懷又帶著些無奈笑道:「其實,我也希望能夠全程穿越拍攝,但是這些演員跟你們不一樣,他們不敢冒險,也吃不了這個苦,所以,這也算是我妥協的結果吧,關於這事兒,我也想明白了,既然不能在取景上做到百分百真實,那就在劇本上多下工夫,這次,我是帶著編劇一起出發的,我們會根據環境還有人物情緒的變化,隨時調整劇本,至少要在情緒上做到百分百真實……」
「這個想法不錯。」
說了這麼多,吳懷多少也能感覺到我不是非常想聊天的心情,他在短暫的沉默後,自己主動終結了這個話題,他對我說道:「感覺你也挺忙的,我就不占用你的時間了,回頭有空咱們再聯繫吧。」
「行,我這邊也提前祝你們拍攝順利,你們路上多注意安全。」
吳懷應了一聲之後,我們便各自掛斷了電話。我多少是有些意外的,因為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和我提到我要獨自徒步穿越無人區的事情,這證明,無論是可可,還是貝娜,都沒有和他提到我的打算。
我因此而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靜,我知道,不會有人再來打擾我了,時間到了,我一定可以悄無聲息的去無人區,我給自己倒滿了一杯啤酒,然後迎著窗外射來的各種光線,一口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