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和余磊的通話,我便又回了公司,等我將車子停好的時候,發現公司門口還停了一輛保姆車,公司的幾個男性員工正在從裡面往這輛保姆車上搬東西,我仔細看了一眼,發現都是可可的行李。
這時,可可也拖了一隻行李箱從裡面走了出來,等到我面前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然後和我面對面站著;她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對我說道:「我準備搬出去住了,在這裡住雖然方便,但是屬於自己的空間太少了。」
「準備搬到哪兒住?」
「自己租了一套別墅,離公司也不算太遠。」
「嗯,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注意安全。」
「我從小就一個人住,沒什麼可擔心的。」
「我說的安全和你理解的安全不是一個意思,你現在已經是直播帶貨行業的一姐,外面的人都等著抓你的把柄,看你的笑話,你自己的言行舉止要多注意,不要做有損公司利益的事情,更要愛惜你自己的羽毛,你比誰都明白,能取得今天這樣的地位有多不容易。」
可可冷臉看著我,半晌回道:「不用你提醒,我自己心裡都明白……」稍稍停了停,她又說道:「我們兩個人現在除了談利益,好像也沒什麼其他可說的,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以為你很關心我。」
我點了一支煙,同樣在一陣沉默之後,轉移了話題說道:「這輛保姆車是你新買的?」
「嗯。」
「花了多少錢?」
「一百二十萬。」
「貴了,你買的時候要是跟我說一聲,我帶你到大老張那兒去,同款車型能便宜個四五萬。」
可可笑了笑,然後很無所謂的回道:「四五萬塊錢而已,何必承別人那份人情……我到那邊還得收拾一下,先不跟你多說了,等我把那邊房子全部整理好了,請你們去吃飯。」
「嗯。」
我應了一聲,可可便上了她新買的那輛保姆車,我就眯眼看著,直到車子完全駛離了我的視線,我覺得可可從公司搬出去是一個要逐步尋求獨立的信號,她已經在給我製造危機感了,我則有些疲於應付,因為公司的攤子越來越大,業務涉及範圍也越來越廣,我的精力早就已經被搞得四分五裂,難以集中。
就在我習慣性恍惚著的時候,公司里和我走得比較近的小胡又輕聲對我說道:「老大,跟你說個事情……可可姐以自己私人的名義聘小李做她的助理了……我覺得她這樣做有點不太好,小李是你解僱的,她這麼做,好像有點故意要針對你的嫌疑。」
這個消息讓我心裡很不高興,但是我不可能在一個員工面前公然表達對可可的不滿之意,所以便以非常克制的語氣回道:「她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不至于格局這么小,你們私下也不要因為這件事情亂嚼舌根,我不想因為這些惡意的揣測,破壞了公司團結的局面。」
「知道了。」
小胡嘴上這麼說,但停了一會兒之後,又憤憤對我說道:「她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根本不是因為什麼格局,完全是老大你給她製造的機會……聽說她自己當時特別排斥直播帶貨,是你苦口婆心做她的思想工作,她才想通了,而且為了保住她直播帶貨的成果,你有一個兄弟被連累的差點去坐牢,她現在這麼對你,我是真的覺得有點忘恩負義……如果沒有你,她最多也就算是一個有點名氣的網紅。」
我看著小胡,心中不禁一驚,我一直以為她只是一個剛步入職場的愣頭青,沒想到竟然也是這麼一個狠角色。如果我是一個不理智,或者耳根軟的人,聽了她這番話,肯定會忍不住找可可討要一個說法,可可也正在氣頭上,弄不好就真的撕破臉皮了;多虧我還算是一個能隱忍的人,我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因為任何人的話,去刻意在自己和可可之間製造矛盾,我很清醒,一旦撕破臉皮,更受傷的一定是我和公司……所以,我狠狠瞪了小胡一眼。
小胡終於不說話了,可是她這番話在我心裡留下的創傷卻是顯而易見的,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對可可終究是付出錯了。
除了這個情緒之外,我心裡還滋生出了一種更不好的情緒,我一直以為自己和茶小清分開,茶小清是最受傷的那一個,因為她要忍受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孤獨,可是現在看來,我才是更孤獨的那一個,就算我的身邊圍繞著很多人,但卻都是衝著算計我來的,我必須戴上面具去應付他們,久而久之便連真話也不能講了……試想,一個人如果每天都要和一個虛偽的自己打交道,連自己都不能和自己交心了,他得孤獨成什麼樣子?倒不如灑脫的選擇一走了之,遠離這些是非。
……
我在公司待了一個下午,這個下午我一直在和策劃部的人討論潘甜甜團隊的下一個短視頻計劃,但這次卻不像第一次那麼順利,因為第二個視頻一定要表現出她們不同的人設定位,而用一個短視頻,動態的去展現四個人不同的性格,確實是有點難,即便是我,一時也沒有太好的創意。
夜晚來臨前,我才離開了公司,然後去了大老張準備的飯局,說是飯局,其實就是一個喝酒局,因為今天到場的都是聲名顯赫的大人物,誰都不能怠慢,大老張把我叫過來,認識朋友是一方面,替他擋酒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沒過一會兒,我就喝了半斤白酒,我藉故出去喘了一口氣,大老張也跟著我出來了,我們一起站在飯店的外面,他先是給我遞了一支煙,然後對我說道:「今天找你來,真不是想讓你替我擋酒,我自己也沒少喝。」
我笑了笑,但是沒有接他的話,大老張這人虛虛實實,所以直到現在,我都沒弄清楚他到底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還是壞人。
在我們將煙都點上後,他又對我說道:「今天好不容易找到跟你聊幾句的機會,我得和你說一件事情……你現在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公司上,我個人不反對……但是你自己的事業,也要上心吶……咱們汽車圈也是一個更新換代特別快的圈子,最近網上又冒出了不少豹哥、羊哥、貓哥什麼的車評人,而且都挺有流量,你該有點危機感了,你要是再不出一點有說服力的作品來,你馬上就要被這個圈子邊緣化了!」
「我知道。」
大老張看著我,然後又痛心疾首地問道:「我知道你知道,可是你得有措施啊,你能拿出什麼措施來應對現在這個不利的局面?」
「我真的沒有精力在這個圈子裡折騰了,以後我就退居幕後……」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大老張給打斷了,他用一種酒醉後才有的誇張表情看著我,然後搭在我的肩上說道:「退居幕後?……咱們這個圈子雖然算不上遍地是黃金,那也是個富得流油的地方,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你是真不想賺了?」
「肯定想賺,你給我點時間,公司最近實在是太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又出了一個大爆款,而且可可那邊的勢頭也是很猛……」
大老張又打斷了我,這次他用很惋惜的語氣對我說道:「你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對誰都毫無保留,我告訴你,你不可能把可可一直留在公司的,她早晚都得走……而且要不了多久,她就能進更高級的圈子……是,的確是你成就了她不假……但是戲子無情,你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你得記住一句話,打鐵還得自身硬,要不你拿出更牛逼的作品,要不你就好好培養一個接班人,別把煮熟的鴨子給弄飛了,明白嗎?」
這番並不友好的話,讓我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中,而大老張也是我身邊唯一一個認識唐果,卻並沒有對唐果的死,做出任何回應的人,想必也是被唐果生前的所作所為傷害到了,唐果確實幹過拿著他工資,卻在外面挖他客戶的混帳事,所以他給了一個「戲子無情」的結論,他是把可可和唐果歸為一類人了,並懷有深深的敵意,而這也確實是我心中的一個結,並因此產生了重大的危機感。
我是該拿出一些主張來了。
……
這個夜,我喝大了,我和大老張相互攙扶著走出了飯店,大老張有自己的司機,他不用操心,而我有點犯愁,我不知道這個點還能不能找到代駕,或者叫個滴滴回去。
就在我四處張望著的時候,飯店門口停著的那輛車打開了車門,然後一個在我視線里很模糊的人影向我走了過來,她扶住了我,沒有埋怨,只是輕聲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我們回家了」。
我就這麼靠著她,踉踉蹌蹌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她身上熟悉的氣息已經讓我確認,她就是我的老婆貝娜,除了她,也不會再有其他人這麼為我付出了……
我醉的很厲害,就這麼將頭靠在貝娜的肩上,一路都在嘀咕著「我們回家了……我們回家了……我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