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永恆的悲劇

  夜裡十點半的時候,我們結束了這頓專門為金燦接風洗塵的晚宴,要不是貝娜擔心我的身體,不讓我多喝,我多半也會和野哥他們一樣喝到斷片;所以,除了我和貝娜,其他人都留在島上不走了,野哥不斷說著醉話,說等他緩過勁兒了,再找個酒吧開始第二場,其他人也是喝高興了,一個個東倒西歪,竟然還跟著他附和,一點也不照顧他那已經人到中年的身體。

  他們到底有沒有開始第二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和貝娜趕在最後一班船停航之前離開了島上。

  ……

  路上,我對貝娜說道:「待會兒你先回去,我還得去見一個人。」

  「這麼晚了,誰還約你見面?」

  我如實回道:「楊思思,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當時就是她委託我們去無人區找曹小北的。」

  「你還真是女人之友,你們團隊那麼多人,怎麼她就偏偏找你呀,而且都這麼晚了!」

  「我是領隊,當時所有事情都是我們兩個人談的,她來廈門,也不是為了和我們這些人敘舊,那肯定是單獨找我了。」

  「你越是一本正經的和我解釋,我心裡越是沒底!……你就是女人之友,當時遇到不高興的事情,我都想找你聊聊,就算你給不了我什麼實質性的幫助,我也想和你說兩句。」

  看著貝娜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樣子,我有些語塞……她沒有辦法去體會當事人的痛苦,所以才會這麼說,要知道,那個叫米高的男人也專程跑來找過我,在他們心中,我是曾經最接近曹小北的那一個,他們只是想在我身上找到一些釋懷的理由……畢竟,人都是害怕痛苦的。

  這就好比茶小清離開後,我一定要去找魏叔一樣,可是我沒有楊思思和米高那麼走運,現在的魏叔已經對我很冷漠,也根本不給我見面的機會。

  就在我想著怎麼給貝娜一個更合理的解釋時,她突然拍了拍我的肩,笑道:「好啦,別擺出一副和自己較勁的樣子了,我是在和你開玩笑……楊思思和曹小北的事情我聽說了一些,這樣一個女人,最後連曹小北都沒有愛上,怎麼可能對你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稍稍停了停,貝娜又帶著些許失落說道:「在明知道不會得到想要的愛情時,女人會分為兩種,一種會放任自己,讓自己變得濫情,來者不拒……還有一種,就是楊思思那樣的,她們在感情中受了傷以後,就不會再愛了,任誰都走不進她們的世界,最後傷人傷己……你說後者到底是好還是壞呢?她們是守住了道德和個性,可是卻把自己的一輩子都困在痛苦中,永不超生。」

  我沒有回答,因為這不是我做的選擇,所以答案一定不在我這裡,而貝娜也沒有想讓我回答,她將頭轉向了另一邊,好似在看遠處的燈塔,又好似在思考自己的未來。

  ……

  船靠岸之後,我和貝娜便分開了,她打車回了我們的住處,我則打車去了和楊思思約定見面的那個酒店;我們在酒店自帶的茶餐廳見了面。

  小半年不見,她憔悴了好多,此刻的她,穿了一件很素淨的白色外套,雖說看上去成熟,但如果再仔細看一眼,也丟掉了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少女感。

  這種跨度,就好像一個二十歲的女人,突然變成了三十歲的模樣,而改變她的,就是這一段殘酷的經歷。人的心態一旦不年輕了,外貌也很難年輕起來,至少在穿著打扮上不會再去刻意扮年輕;此時的楊思思就是這樣,她放下了馬尾辮,穿上了成熟的衣服,端坐在那裡,手上也沒有了不安分的小動作。

  ……

  我在楊思思的對面坐了下來,然後和服務員要了一杯能解酒的西瓜汁。我們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對視了一眼,她的眼睛裡便已經含著淚水。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找你……自從警方把這個消息轉達給我後,我就沒有再睡著過,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曹小北的樣子,還有那些我們在一起經歷的事情……我真的太對不起他了,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如果不是我,他爸可能就不會被警察抓住。」

  「他爸是個十惡不赦的黑()社會,他早晚都會伏法的,我覺得你沒有必要自責。」

  「可是對曹小北來說,他是個好爸爸……我不知道這麼表達對不對,惡人當然應該被繩之以法……可是……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我,曹小北就不會陷入那麼兩難的選擇中,也不會在事後這麼自責。」

  「你如果這麼想的話,那你一輩子都會活在自責和悔恨當中……我問你一個問題吧,你覺得曹小北愛你嗎?」

  「愛,當然愛……他愛我,就像我愛另一個男人一樣,一樣的義無反顧,一樣的不給自己留後路,所以這是我們三個人之間永恆的悲劇。」

  「我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他叫米高是不是?」

  楊思思有些驚訝,我又對她說道:「在你來找我之前,他也專程來廈門找過我,就這一兩天的事情。」

  楊思思的臉上露出一些恨意,但是那一直噙在眼裡的眼淚卻在這一刻終於掉了下來,由此可見,這個男人在她心裡造成了多麼複雜的情緒,我有心去探究到底在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楊思思卻什麼都不說……她擦掉眼淚之後,便用喝東西來掩飾著自己的情緒。

  我不得不將話題拉回到曹小北身上,然後說道:「假如人死了以後,意識還會以另一種方式在這個世界上存留,你覺得曹小北願意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嗎?」

  「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識。」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我特別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因為我也在經歷著類似的絕望……其實,相比於來找我,你更應該去找那個叫米高的男人,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你願意找他談談,我可以把他的聯繫方式給你,我這兒還保存著和他的通話記錄。」

  「不……不需要,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和他見面了,也不想知道關於他的任何消息……他就是一切罪過的源頭。」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以至於沉默了很久,才因為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開口對她說道:「有件事情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們團隊到拉薩的時候,遇到了一次特別大的危機,我們負責修車的後勤,家裡有親人去世,導致不能隨行……後來,團隊裡又來了一個大神,他不僅能修車,而且還能做嚮導……聽上去特別不可思議吧,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恰巧就有這樣一個人憑空加入我們的團隊呢?……再後來,我們才知道他受僱於一個叫葉芷的女人,我不知道這個女人和你是什麼關係……但是你一定認識她,對不對?……因為她對曹小北的關心,一點都不亞於你,至少在當時看來,是這樣的。」